“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程可逸不理解。

    沈知瑶没有再回应他,反而专心致志的看着江泽做饭。

    很少有男生做饭像他这样,一边做一边收拾,厨房随时保持干净整洁。

    江泽做饭很认真,盛着打散鸡蛋的碗倒入炒锅,一会儿就冒出了香气。倒入水,再将分割好的面放下,配着青菜,不出二十分钟便做好了。

    沈知瑶将面端到茶几上,迫不及待的就想要尝一尝。

    “慢点儿,太烫了。”

    江泽端着碗,坐到了她的对面。

    程可逸也盛了一些,不想错过这个品尝美味的机会。

    沈知瑶吹了吹,小口小口的吃着面,这一次,她没有将青菜捡出,反而拌着面都吃了。

    热气氤氲在江泽的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在沈知瑶吃完面后,顺手递过去一张纸巾。

    “谢谢。”沈知瑶接过,满足的擦了擦嘴巴上的油光。

    程可逸发现,似乎泽哥对待他妹的态度变了。

    但是具体是那里变了,他又说不出来,只觉得画面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灵光一闪,这不正是他小时候照顾程可昕时的画面?

    这个认知让他心惊。

    泽哥竟然会开始照顾人?

    竟然会照顾他妹了?!

    吃过饭,程可逸怀揣着忐忑的心走了。汽修店便又只剩下江泽和沈知瑶两人。

    外面还在下着淅淅沥沥的雨,时不时还有冷风拨弄车棚上的铁皮。房间里却是暖洋洋的一片,舒适又惬意。

    沈知瑶窝在沙发上刷手机,江泽在她面前放了杯水,坐在了对面,她抬起头,将手机扔到一边。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半响,江泽手撑着下巴,唇边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眼眸微挑看向她。

    他的眼睛又恢复了之前的深幽,像是里面有个漩涡,稍不慎便会坠入他已经设置好的陷阱。

    沈知瑶躲闪了下,拿起水杯掩饰性的抿了一口,有些心虚:“我就是问了人,他们告诉我的。”

    “问了谁?”江泽轻笑,“该不会是周围的村民吧?”

    被一眼看穿的沈知瑶沉默住,再也没有开口说话。

    江泽脸上的笑意也没有了,反而被无边的落寞与寂寥所取代。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知瑶这才听到他再次开口,换了一种低沉沙哑的声音。

    “江岩的坟,是我亲手埋的,除了我,谁都不知道在哪。”

    她看向他,对上了那双黑漆漆的眸子。

    “坟头不高,没有墓碑,我就随便找了块木板,又不想和他牵扯上关系,就直接插在了坟头前,谁也不知道那是江岩的墓。”

    他唇角勾着,像是讽刺她那拙劣的谎言。

    “江岩对我和徐郝都不好,自我又记忆以来,就很少看到江岩回家。就算回了家也是醉醺醺的,对我们非打即骂,有时心情不好,还会拳打脚踢,很多次我都以为我和徐郝要死在他拳头里了。”

    沈知瑶脸上泛出些白,眸子里也多了几分心疼。

    “所以我不希望他回家,甚至想他干脆别回来了。或许是诅咒得到灵验,他死在外头了。”江泽全程语气淡漠,像是诉说一个稀松平常的故事,一点而情绪波动都没有。

    但沈知瑶看到了,他幽黑眸子里的一抹猩红。

    “可是日子没有变好,反而越来越糟糕。徐郝不知道他在外面赌博,欠了三百多万的巨款,直到讨债的人找上门,她才明白,江岩死了对她没有好处,反而闭上了绝路。”

    “徐郝拼命的工作,可是还的钱还没利息多,对钱的渴望急剧攀升,她也染上了赌博。”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沈知瑶的眼眶变得通红,她忍不住的捂上了心口,里面传来的是一阵一阵的抽痛,痛的她呼吸不畅,痛不欲生。

    他这是在揭开自己的伤疤,一条一条的让她看。

    血淋淋的伤口密密麻麻的摆在沈知瑶的面前,她不想继续听,可是却又没有勇气打断他。

    “一开始赢了不少钱,有几万块,但后面便开始输,几千、几万、几十万一百万。”

    “在欠了一百万后,讨债的人又找上门来,徐郝怕了,每天只敢躲在屋子里,生怕那些人会要了她的命。”江泽哂笑,语气变了,多了几分轻蔑。

    “她杀人了,在讨债的人破门而入的时候,拿着剪刀,误杀了为首的男人。”

    沈知瑶抿唇,下意识的开口:“这是正当防卫。”

    江泽不置可否,不轻不重的又道:“然后她跑了。”

    “留下了四百万的债和满身脏污的我。”

    “所以,沈知瑶,你确定要救我吗?”

    他是泥潭草,她是天上星。

    在同一片天空下,他向她伸出了手。

    少年端坐地上,脊背挺直,神色庄重。

    像是在签订什么契约,答应之后便不能反悔,否则将会万劫不复。

    沈知瑶激动的快要哭了,天知道她等着一天等了多久。

    她的手心已经渗出细汗,只能靠攥着衣袖来按捺住内心的澎湃。

    一开口,便是颤音:“你不脏。”

    你是世界上最干净的人。

    是她在黑暗里唯一的希望。

    “我有一张卡,里面有三万,是从初中便开始攒的,如果你需要,我可以都给你。”她看向他,眼睛里全是喜悦,带着江泽看不懂的兴奋。

    “还有一年我就成年了,到那时我就可以打工,四百万虽然很多,但总归是一个具体的数字。现在a市一套房就要几百万,物价涨的这么快,一定能还完的。”

    她说的很轻松,像欠了四百万在她口中不值一提,轻而易举的就能还清。

    沈知瑶眼里流着光,脸上的笑容如明媚的朝阳,带着勃勃生机。

    她握上了江泽的手,郑重的说:“所以哥哥,你别放弃,我会一直陪着你。”

    陪你走过泥潭,陪你越过高山,陪你跨过大海,陪你看星辰,陪你追太阳。

    无论是地狱还是天堂,他在哪,她就在哪。

    江泽轻笑,“好。”

    夜晚的平凯街是危险的、血腥的、暴力的,同样也是繁华的、热闹的、喧嚣的。

    江泽带着沈知瑶走在街道,灯红酒绿的招牌闪着光,咿咿呀呀的音乐充斥在耳边,往来的人虽然稀少,却不觉得单调。

    闻到熟悉的味道,沈知瑶扯着江泽的手便往旁边走去,嘴里念叨着:“我上次来就想吃这家的包子,但是被我手滑扔掉了,这次我一定要尝一尝。”

    江泽想到了那平头男脸上残留的韭菜,微蹙了眉,“那次你来平凯街是做什么?听王姨说你是来办事?”

    她一个小姑娘,来平凯街能办什么事?

    沈知瑶抿抿唇,不能让江泽知道徐郝就在榕城的消息,认真的忽悠:“我是来找你的,但是又怕你怪我,所以随便扯了个谎。”

    她的样子可不像害怕,反而带着有恃无恐的得意。

    江泽一瞥她,没吭声。

    沈知瑶不知道他有没有信,只能将话题转意到别处,拿着两份包子递给他,“你吃过吗?我上次闻着挺香的。”

    江泽接过,“没吃过。”随后闻了闻,还不错。

    两个人在平凯街逛了个遍后江泽才带着沈知瑶回家,在路上,江泽对她说:“今天玩够了,以后就不要在来这里了。”

    “为什么?”

    “这里不适合你。”江泽加快速度,沈知瑶抱紧了他的腰,可怜兮兮的说:“可是我想陪你。”

    江泽轻笑出声,慵懒又随意,“那等你成年在来吧。”

    大不了他陪着她一起。

    沈知瑶“嗯”了声,“好。”

    他不知道,她对平凯街之所以这么好奇,就是因为这里有他。

    若是江泽不在平凯街了,那她也不会再去。

    还没回到沈家,远远的就看到了灯火通明的房间,沈知瑶喜上眉梢,“哥哥,你快看,我爸回来了!”

    江泽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别墅里亮着灯。

    “你在说什么?我今天刚刚回家,怎么知道瑶瑶去哪儿了?!”

    “瑶瑶那么大,她能跑到哪里?你就是瞎操心”

    “你才不称职,你几个月没回家我和瑶瑶有责怪过你吗?”

    刚刚打开门,还未看得见沈青山,便传来里面男人的争吵声。

    沈青山疾步走到玄关,手机夹在了耳朵和肩膀中间,艰难的穿着外套,面上带着烦躁。

    “爸爸,是妈妈吗?”

    看到沈知瑶,沈青山一愣,吊着的心松懈下,又急急忙忙的给电话另一头的人说:“瑶瑶回来了,你就知道瞎操心!”

    电话被挂断,沈知瑶和江泽无措的站在门口。

    沈青山的面色缓和很多,又恢复到从前温润的模样,无奈的看着沈知瑶:“你妈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害的她又着急了。”

    沈知瑶这才拿出手机,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机已经自动关机,带着歉意看向他。

    江泽也看到了徐静给他发来的消息,不动声色的抿了抿唇。

    沈青山唉叹口气,脱下外套,转身坐到了沙发上。

    沈知瑶换了鞋,迈着步子坐到沈青山的身边,问道:“你和妈妈吵架了?”

    沈青山面色变了变,轻笑:“吵什么?不都是在关心你?”

    他戳了戳沈知瑶的小脑袋,“你给你妈快回个电话吧,别让她担心。”

    沈知瑶点点头,跟着江泽一起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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