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伽牛逼就牛逼在胆子够大,不像一般女孩子那般瞻前顾后不敢这不敢那的,她脾气倔而勇,无论遇到什么事儿都敢正面刚,就好比现在,没等姜则厌反应,人顺势朝后仰的同时一把握住他手臂,而姜则厌也是真没想到她会整这么一出,于是,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就这样措不及防地被拽下了水。

    “扑通”一声响。

    池面激起巨大的水花,虞伽屏住呼吸往下沉,手心还死死地握紧他纹着身的小臂,脉搏也因此而加速,绑着的发绳不知是何时松散的,长发在深蓝色的水里肆意飘着,嘴里轻轻吐一记水泡,睁眼,然后视线就这样结结实实地隔着模糊水影和微小气泡与姜则厌的撞上。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足15c但虞伽并没有避开与他近在咫尺的对视。

    心慢慢静下来,耳边除了水流声外,再也听不见其它声响,他们就这样在沉默中对望,眼睛逐渐干涩迷离,再吐一个小水泡,感受到胸口隐隐的闷,感受到因长时间憋气而即将进入缺氧状态中的晕眩,也同样感受到来自大脑发出的求救讯号。

    原本对憋气很有信心的虞伽在这一刻终于感受到了慌张,是真没想到原来姜则厌也这么能憋,他的状态还很好,一副“我能憋到天荒地老”的气定神闲架势。

    知道再不往上冒脑袋,大脑极有可能会陷入昏迷,但就是不肯服输,也不能输。

    因为她需要手机,需要一部通讯设备,也需要从网上获取这些日子所遗落的信息。

    所以,一定要赢!

    而姜则厌是在虞伽闭上眼陷入沉思的那一秒把她拽上池面的,因重获氧气,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四周的新鲜空气,脑子也霎时清醒过来。

    “跟自己什么仇有必要这么狠么?”

    这是姜则厌冒出水面后对她说出的第一句话,而后松手,搓一把脸上挂着的水珠,人往池边游,而那会儿的虞伽还在喘息,双眼却牢牢地锁着他后背,看他撑起胳膊坐到泳池边,看他试图摁手机开机,但丝毫不管用,屏幕仍黑着。

    “这不算,再来过!”虞伽对着他背影喊一记,身子还泡在水里,胜负还未分出。

    是他硬拽着她上来的!

    姜则厌将手机随手滑到一边,掏着耳朵里的水,五秒后抬头瞅她一眼:“一个手机你用得着拼成这样?要手机不要命咯?”

    “听见没,我说再来过!”

    手拍在池面上,泛起的水花溅到姜则厌身上,但他这会儿浑身湿透,丝毫不介意多这一下。

    “行了,不就一部手机么,算你赢,”姜则厌徐徐说,“你不要命但我还挺惜命的。”

    这话一出,虞伽才稍稍松一口气,知道刚才的拼命没白费,也了解姜则厌还算是说话算话的人,于是捋一把长发,慢慢游到扶手边,与此同时,眼尾扫到姜则厌从池边站了起来,浑身上下滴着水。

    巧的是,那时圆妈正要出来喊他们吃饭,结果就撞见两人这副狼狈的模样,先是愣怔了一下,三秒后,着急忙慌地回头冲着屋里喊:“德叔啊,赶紧去拿浴巾去啊!要死了要死了,两孩子落水了!“

    闻言,德叔一边朝楼上跑,一边紧张地附和:“哦哟哟,怎么回事啊,怎么就落水了啊?“

    虞伽抓着扶手爬出水面,人往上走,由于穿了衣服下水的缘故,这会儿浑身都很沉,夜水微凉,身子也随着飘过的晚风而细微地颤,好在腿刚迈上地面圆妈就拿着浴巾从屋里跑出来。

    她本来是想先给姜则厌披上的,结果姜则厌说没事,他现在就上楼去洗澡,随后倦眯着眼朝虞伽那儿斜了斜额,意思挺明确。

    圆妈拿浴巾裹着她身子,而虞伽在裹上浴巾的霎时抬头看一眼姜则厌,那时,他没看她,步子踱到玻璃门前,一边甩着耳朵里的水一边握住门把手,“狼狈”二字似乎从来都与他无关,因为无论何时,他总能以一副“冲天傲气”和“不可一世的公子哥模样”让人望尘莫及。

    ……

    虞伽回卧室冲了个热水澡,等换了身衣服下楼的那会儿,晚餐已经准备好了,一桌子丰盛菜肴顿时让人垂涎三尺,而那时的姜则厌正坐在餐厅的主座上听语着音,没动筷,等听完消息后才把手机懒洋洋地从耳边挪到眼前,徐徐打字。

    应该是懒得讲话。

    虞伽抽一张椅子坐下,喝一口玻璃杯里的鲜榨雪梨汁,朝他那儿瞟了两眼:“手机不是掉水里坏了?”

    “还挺好意思说?”姜则厌连头都没抬一下,“这部是备用机,本来打算给你用来着。”

    虞伽愣了下,看着他单手握着手机回复信息,那头似乎又发来条语音,他这回都懒得贴耳边听,直接点了公放,紧接着手机里传来一道稍熟悉的声音:“行了,我知道,要什么颜色?”

    他接着打字,三秒后,将回完信息的手机锁屏扔到一边,然后提起筷子准备吃饭。

    虞伽没说话,心里盘算着该不该问他还有别的备用手机没,但犹豫了三秒,还是欲言又止地收回视线,提起筷子决定先安安静静地把饭给吃了。

    谁知这时,姜则厌却在耳边蓦地开口:“别惦记了,吴骁明天就把新手机送过来。”

    听他说这话的同时,虞伽正拿筷子夹一块凉拌木耳放进嘴里慢慢嚼着,眼睛下意识地朝他身上挪,思绪也被放缓,等反应过来想说声谢谢,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忽如其来的另一道声音打断:“我都说了多少回了,别碰我那条项链!”

    虞伽霎时回头,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往上看,然后就看到站在二楼玻璃护栏边的卢晚棠正冲着底下发火,而听闻动静后的圆妈立即从厨房赶出来:“哪条项链啊?”

    “还有哪条,卡地亚项链啊!”卢晚棠口气挺差地回一句。

    “大少爷送的那条啊?”圆妈顿时反应过来,一脸委屈地解释道,“我怎么敢碰那条项链的啊?我知道你宝贝那条项链所以连碰都没敢碰一下……你卫生间找过没有啊?是不是洗澡的时候脱下来忘掉了啊?”

    卢晚棠黑着一张脸,火气挺大,随时处于爆炸边缘:“找过了啊,就是不在。”

    “喔唷,那不可能的呀,肯定在房间里的,你别急哦,我现在上去帮你一起找找!”

    圆妈作势要上楼,结果卢晚棠双手交叠抱在胸前,轻吸一口气,眼神划过虞伽身上的时候刻意多停留了两秒,随后移开,再度望向圆妈:“我觉得不用浪费力气了。”

    这话显然还有下半句。

    圆妈顿一下,姜则厌正低着头喝着养身虫草排骨汤,虞伽把嘴里的木耳嚼碎了咽下去,眼睛目不斜视地看着她,接着就听到卢晚棠把方才没说完的后半句补上:“项链可能跟本就不在我房里。”

    这话的意思太明显了,项链不在她房里,那言下之意就是在别人的房里。

    至于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跑到别人房里去?

    那肯定是有人起了歹念,伺机藏起来的,而能做这些事的人不可能是这栋别墅的主人,也不可能是跟着他们伺候了十几年的家佣,这些矛头的指向全都对准了这家里唯一的外来闯入者。

    也就是虞伽本人。

    虞伽又不傻,知道卢晚棠什么意思,能怀疑到她头上也不奇怪,毕竟这家里无论是谁丢了东西,她都会占据嫌疑位的榜首。

    因为身世不明,背景模糊,这个家里没一个人对她熟晓,外加她突如其来地闯入本就会打破一个家的平衡,这些都可以堂而皇之地成为他们怀疑她的理由。

    气氛陷入死寂,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她身上,无论是二楼黑着脸的卢晚棠,还是回头看她时略带震惊的圆妈,以及刚从烤箱前取完蛋糕探出头来的德叔,此刻都在用同一种质疑的眼神望向她。

    但这些人之中,唯有姜则厌还气定神闲地喝着汤,没朝她身上撂过一眼,而他此刻的“漠视”倒像是孤立奋战时的唯一支柱,即便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至少眼里不曾蕴含像他们那般鄙夷和壁之若浼的情绪。

    虞伽轻轻搁下手里的筷子,即使如芒在背,但依然冷静地说:“我没见过。”

    像是早就猜到她会矢口否认,卢晚棠轻笑了一声:“我又没说是你拿的,你至于急着认么?”

    虞伽看着她,隔着遥遥距离,两人的视线就这么“彼此不甘示弱”地对上,空气里噼里啪啦地冒着火花,而虞伽就这么迎着她的目光,说:“这家里就我一个外人,怀疑我很正常,但我没拿过。”

    卢晚棠仍然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睥睨她:“那我凭什么相信你?”

    看她这架势应该是无法好好沟通的,也懒得跟她绕弯了,虞伽简单直白地问:“你说要怎么样?”

    “既然你没拿,那肯定不怕搜房的咯?”

    虞伽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如果东西不在你房里,那就是误会,我会跟你道歉,”卢晚棠顿了顿,“但如果东西是你拿的,那我们家不欢迎贼,你今晚就得从这里出去。”

    “随便。”虞伽抱着臂收回视线,撩一记头发,“那就查咯,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每间屋都得查,包括姜则厌的。”

    卢晚棠又笑一声,意味深长的,同样也表露出一种近乎“你别逗我”的嘲讽表情,也是在这一刻,虞伽终于清醒地意识到卢晚棠并不好搞。

    非常难搞。

    在沉默的对视中,虞伽缓缓收回视线,起身,手指在胳膊上悠哉地弹着,并为表露出丝毫“被栽赃”后的恼怒和慌乱,因为知道那些情绪没用,也知道即便要被怀疑,也得在某些原则上捍卫住最后的颜面。

    她可以被质疑也接受搜房,但至少要以“公平公正”的前提下进行的。

    “他不能少,还得第一个查!”

    虞伽徐徐地补上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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