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有些迷茫,看起来似懂非懂的模样。耳朵里像是塞了团棉花,软绵绵的,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似乎是知道她左耳耳疾,元容将头微微俯下,侧着贴近她的右耳窝,低声重复道:“豆儿……我是谁?”

    他向来清泠悦耳的嗓音,此时压得低了,便显得晦涩嘶哑,嗅到她鬓发间的香气,喉结不自知的上下滚了滚。

    “豆儿……”顾休休犹如复读机般,低声喃喃地重复着,她努力睁大的眼眸中,清晰的映出了他的脸庞。

    她似乎是在思考,可脑袋里像是一团浆糊似的,早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只是听到他唤自己的乳名,便理所当然的喊道:“爹……”

    “……”元容长睫一扬,眉骨微动:“爹?”

    顾休休仰着头嗅了嗅,小幅度地摇着头,喃喃道:“你不是我爹,你身上的味道好好闻……你是,你是我娘!”

    元容侧过头,漆黑的眸微微眯起,视线落在她雾蒙蒙的双目上,倏忽笑了起来。

    顾休休是中了春合散。

    春合散自苗疆传来,却是西燕人通过改良寒食散的配方,从而发明出来的。

    寒食散,又名五石散,是西燕与北魏贵族名士大家最爱的“仙药”。

    服用后会让人精神亢奋,浑身燥热难耐,需吃冷食、沐冷澡、行走散热,方可纾解。

    因此两国士族喜爱穿宽袍广袖,瞧着风姿卓越,颇有仙风傲骨,其实是便于服用寒食散后挥发药性。

    据说此物有驱寒壮阳之效,又能使皮肤如凝脂白润,一经出世,令文人名士趋之若鹜。

    而春合散则是在寒食散的功效上稍作改变,以苗疆蛊叶入药,被用作北魏贵族房中之趣。

    传闻春合散不解药性便会死,其实不然,它与寒食散一样,通过散热便可以纾解药效。

    且这东西只是让人暂时神志不清,事后清醒过来并不会失忆。

    便是不知,待到她恢复神智后,想起现在的所作所为,会作何感想。

    他轻笑着,身子向后撤去,覆在她唇上的两指,将她向下抵去。

    顾休休被他按回了美人榻上,他站起身,抚了抚被水浸湿而褶皱的衣角。

    他的尾指上,似乎还留着一丝温热之意,残存在他冰冷的指腹间,像是被火灼伤了,那触感久久不能散去。

    元容走出了浴室,又很快提着什么重物折了回来。

    他换了身宽大的衣袍,衣襟松松垮垮,露出半个胸膛,左手提着一桶冰块,右手抱着一只药箱,臂弯间还夹着一套衣裳。

    顾休休现在神志不清的样子,也不可能自己站起来散热,这采葛坊里没有婢女,便只能他亲自来了。

    他解开了她的衣襟,将外裙剥落,只留下一身白色亵衣。

    亵衣已是被血染红,他将不怎么配合的顾休休翻了个身,瞧见她腰后绽开的一片刺目猩红,猜测她该是从三楼向下跳时,摔下来被二楼露台上的陶瓷盆栽伤到了。

    指尖落在她的后腰上,微冷的指腹还未有动作,已是引起了她的颤栗。

    这倒是正常的现象,服用过春合散后皮肤会十分敏感易破,看似变得莹润皙白了,实则是药物中含有重金属的毒物,吃得过多便会全身溃烂而亡。

    是以,他取了一套自己穿过的衣物,较为柔软,不会磨伤她的肌肤。

    元容本想先给她处理后腰的伤势,但她方才在热汤池里泡了一会儿,加速了春合散的药性。此刻已是脸颊红的滴血,看着他的眼神如狼似虎,仿佛随时都会扑上来咬他。

    元容不得不拿出盛放冰块的木桶,将桶里的寒冰碎块,铺倒在美人榻的周围。

    寒冰在温暖的浴室中,很快挥发,她忍不住贴近冰块,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舒坦些。

    他取了一块荔枝大小的碎冰,苍白冰冷的手掌叩在她的下颌上,轻轻一捏,令她张开了嘴。

    另一手捻着冰块置在唇齿间,正要离开,却见她合上了唇,舌尖吮了两下。

    指腹又冰又暖,元容微微僵住。

    顾休休眼底含着迷茫,看起来有些无辜,他仿佛被雷劈了,掐着她的下巴,以极快的四度拿出了指。

    原本还想顺便帮她处理一下伤口,此刻元容却不敢擅动了,起身一连往后退了几步,直到与美人榻有一段距离,这才停住脚。

    这东西药效来得快,挥发的也快。

    元容在一旁候了片刻,见她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便知道她已是无碍了。

    他微微松了口气,可不知为何,明明已经离得那么远,砰砰跳的心脏仍是依旧跃得欢快,仿佛要跳到喉咙里,连呼吸的频率都紊乱了。

    这是往日不曾有过的体验,如此陌生,如此恍然,却又并不令人抵触。

    “呜……”

    顾休休哼唧了一声,精致的小脸上显露出一丝痛苦之色,细眉蹙了起来,只觉得浑身又疼又冷。

    脑子混沌得很,似乎宕机了。

    元容听见动静,抬眸看去,见她撑着手臂,从布满冰块的美人榻上坐了起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嘴角勾着浅淡的弧度,似是在笑,又很快压了下去。

    顾休休看到了他,愣了愣,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见还穿着亵衣,微微松了口气。

    虽已经做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却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倒没想到自己如此幸运,竟什么都没有发生,便解了春合散。

    她一动,那堆在美人榻上的冰块便哗啦啦落了下去。顾休休看着融化的碎冰,没来得及疑惑,便被眼前刷屏的弹幕遮挡住了视线。

    【刺激!!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到的剧情吗】

    【太子和顾休休简直配一脸啊!我把民政局搬来,请你们就地结婚】

    【太欲了,阿休怎么可以又美又欲,dna狠狠动了】

    【轮胎爆了没开成,把太子不行打在公屏上】

    【苦茶籽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姐妹知足吧,这可是绿江,脖子以下高位截瘫】

    【哈哈哈哈哈笑死,楼上真相了】

    弹幕似是拍打在礁石上的浪花,一道又一道,惊得顾休休小脸变了颜色。

    她的大脑似乎渐渐复苏了,而后一些陌生又熟悉的记忆,一股子涌进脑海里。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瞳孔猛地收缩一下,僵硬地抬起头,看向立在不远处,神情坦然散漫的元容。

    他礼貌又疏离地问:“醒了?”

    “嗯……多谢殿下出手相救。”顾休休扯了扯嘴角,笑容难看又勉强。

    元容轻笑一声:“不必客气,你如今还是孤的未婚妻,你有难,孤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你的伤口还未处理,这有干净的衣裳,你换上,孤让人送你回去。”

    那句‘你有难,孤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令顾休休的呼吸莫名加快了些,心跳错乱不已,忽快忽慢。

    她舔了舔唇,想要解释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转移话题道:“殿下怎么在这里?”

    才问出口,顾休休便有些后悔了。这个问题,四皇子已是问过一次,莫要说他们如今还未成亲,便是成了亲,他也不可能事事向他报备。

    倒显得她多嘴。

    顾休休想要找补一下:“我的意思是……”

    元容垂眸低笑了一声,拿着搭在臂弯间的衣裳,朝着她走了过去:“孤是采葛坊的家主,昨夜身子不爽,来此泡私汤。”

    顾休休愣住了,她看着他,见他赤着足走来,身前衣襟松垮着,行走间,胸膛若隐若现。

    她原以为太子病得那么重,宽大的衣袍下定是枯槁破败的骨头架子,谁料他身形挺拔,如松如竹,隐约能瞧见肌肉的线条轮廓。

    她觉得嘴唇有些干燥,又舔了舔唇:“采葛坊是你开的?”

    采葛坊可是北魏乃至西燕各大国最鼎盛的布坊,其间的珍稀布料有价无市,就算是皇亲贵族来了,也得按照坊内的规矩来。几年前卖出的一匹青蝉翼,拍出三十万金的高价,甚至能买下十个永安侯府了。

    早就看弹幕说太子有钱,倒是没想到如此多金,竟是富可敌国。

    “嗯。”元容走近了她,将干净的衣袍递了过去,垂着眸,似乎是在避嫌:“孤在屏风后等你,地上有药箱,先简单包扎一下再更衣。”

    顾休休点了点头,若是旁的男人这么说,她定不会同意。可太子在她中药纠缠时,仍恪守着礼规,没有僭越半分,她感激之余,也生出几分信任来。

    待他走到露台那扇屏风后,她忍着疼,勉强撑着手臂下了美人榻。

    先是简单包扎了一下手掌上被簪子划开的伤口,而后用一只手缓缓褪下亵衣。

    停留了太久,腰后被盆栽碎陶瓷片扎出的伤口已是凝涸住了。她随意用白纱布缠了几圈,换上了他准备的衣袍。

    她感觉肌肤隐隐刺痛,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好在换上的衣袍柔软宽大,稍稍缓解了不适感。

    “好了。”

    似是想起了什么,她犹豫了一下,问道:“殿下如何知晓怎么解春合散?”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他怎么知道她中了春合散,又是如何知道她的闺名豆儿?

    她逃进浴室看到他,脚下一滑,直接摔进了汤池里,根本没来得及与他多说什么,四皇子就追了进来。

    顾休休看着那扇隔在两人之间的屏风,午时盛阳正烈,细碎的金光灿然洒落,将他的影子投映在屏风上。

    灰白的轮廓勾勒出一丝孤泠,元容似乎僵住了,绷直的身子轻颤起来,皙白的颈凸起道道青筋。

    他是……如何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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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弹幕后和病弱太子HE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十月阅读只为原作者甜心菜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11章 十一条弹幕,看到弹幕后和病弱太子HE了,十月阅读并收藏看到弹幕后和病弱太子HE了最新章节 伏天记十月阅读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