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福建巡抚衙门,巡抚朱一冯正在书房内来回的踱着步子,似是有什么难以决断的事情,来回走动的间隙朱一冯的目光一直未能从书案上离开。

    朱一冯的幕僚陈敬此时正坐在一旁悠闲的喝着茶水,似乎是看出自家东翁内心的急躁,陈敬不禁微微一笑。

    “学生观东翁今日心绪似是有些急躁,不知是否是桌案上的两封书信让董翁如此的心绪不宁?”

    这陈敬乃是朱一冯上任福建巡抚时所招募的乃是浙江名士,已是在朱一冯身边呆了近两个春秋,平日里为朱一冯参赞事务也是十分得力,所以朱一冯对陈敬也是十分的尊敬。

    朱一冯闻言叹了口气将桌案上的两封信拿在手里冲陈敬扬了扬。

    “这一封是南京礼部主事沈从周给我写的书信,说的是福建都司前几天报上来的灵源山的那件案子,说永宁卫指挥同治杨应乾勾结阉党,嫁祸栽赃良善商人,制造冤案,要我为温家洗刷冤屈。”

    陈敬闻言沉思片刻。

    “福建都司前几日呈送的行文学生细细看过,人证物证齐全,而且还有人犯的画押,而且昨日永宁卫已将相关人犯及证物移交按察司复审,想必屈打成招的可能性不大。”

    听到陈敬的分析颇为中肯,朱一冯不禁微微一笑:“以先生之才在我这巡抚衙门当真是埋没了!”

    陈敬听到朱一冯的夸赞笑着摆了摆手,他是举人的官身,以他的才学,若是参加科考有很大的可能考中进士。

    但是随着万历的龙驭殡天,朝政的情况并没有得到好转而是被三大案等一系列事端搞得更加乌烟瘴气。

    他渐渐的便对入朝为官丧失了兴趣,转而返回了绍兴老家寄情田园,直到朱一冯三顾茅庐请他出山做了自己的幕僚。

    “只是,这个杨应乾行事也着实有些孟浪,不通过泉州府就敢进城拿人,确实有些坏了规矩。”

    陈敬一边说着一边回想着昨日泉州知府姚一桂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来跟朱一冯告状的情景。

    朱一冯也不禁陷入沉思,姚一桂来告状后,他倒是马上找来下属去永宁卫查探,这杨应乾将通商赚的钱全都拿来做了军饷,仅能做到这一点,这杨应乾至少不是个只知道喝兵血的庸才。

    只是又想起沈从周信上所说,其叔侄二人谄媚结交魏阉…….

    朱一冯虽然不是东林党,但同样憎恶阉党祸国殃民,想及此,内心之中又不禁在杨应乾姓名的后边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正在此时,一个侍从自门外走了进来,见到朱一冯拱手施了一礼。

    “大人,永宁卫指挥同知杨应乾求见,此时正在衙门外等候!”

    听到侍从的通禀,朱一冯和陈敬相互看了一眼,二人眼中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叫他进来!”朱一冯吩咐道,随即转过头冲陈敬微微一笑道:“没想到,我还未找他,他倒先来找我了,先生以为这杨应乾此番前来所谓何事啊?”

    “或许是来找大人讨赏的吧!”陈敬看着朱一冯二人相视一笑。

    不多时,杨应乾便在侍从的带领下走了进来,此时朱一冯已是坐到了书案之后,杨应乾进来之后他便从上到下将他打量了一番,这个指挥同知很年轻,棱角分明的脸上透露着干练,倒是有一点军人的模样。

    “卑职永宁卫指挥同知杨应乾参见抚台大人!”

    此时杨应乾正穿着一身山文甲,便向朱一冯行了个郑重的军礼,刚才进门时他偷偷的瞄了一眼这位巡抚大人,只见这位巡抚年纪大约三旬上下,面色略黑,眼神刚毅且透露着威严。

    “杨大人,这几日你的名字在本官这里可是如雷贯耳啊!”朱一冯淡淡一笑说道,言语中听不出太多的感情色彩。

    杨应乾眼见朱一冯一开口便有些阴阳怪气的意思,心中不禁有些奇怪,自己之前与巡抚并无交集,应该没有得罪过他,不知为何刚一见面的问话便充满了火药味。

    转念一想杨应乾便想通了其中关节,巡抚主管一省军政,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想必是那泉州知府姚一桂到这里告自己黑状了。

    见杨应乾并不回话,朱一冯又是淡淡一笑,眼含深意的说道:“杨大人,你今日到本官这里,是来讨赏的或是也是来告状的?”

    听到这句话杨应乾更是确定了心中的想法,不禁在心里将那姚一桂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当下杨应乾又是深施一礼:“抚台大人,卑职此次前来,并非前来讨赏,更非告状,而是有一桩紧急军情急需抚台大人定夺。”

    听到杨应乾,朱一冯倒是有些意料之外,只是自从倭患肃清之后福建沿海已是承平多年,不知这杨应乾的所谓军情是从何而来。

    见朱一冯只是看着自己并未回话,杨应乾便继续说道。

    “卑职今日得到可靠消息,自满剌加方向而来的一批人数不明的红毛鬼前几日攻陷了澎湖,这几日正在图谋进犯厦门港,不日既达!”

    杨应乾此话一出口无异于一枚重磅炸弹,不禁将朱一冯二人吓了一跳,说起红毛鬼,朱一冯并不陌生,几年前就有一伙自称西番商人的红毛鬼想要和大明通商,他见这伙红毛鬼不似善类,便严词拒绝了。

    “此等军情,杨大人是如何得知的?”朱一冯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杨应乾说道。

    杨应乾当然不能说是和佛郎机人做生意的时候知道的,眼睛一转编了个瞎话。

    “回大人,几月前一艘佛郎机商船在永宁卫附近触礁搁浅,卑职为了宣扬我大明天朝上国的仁义,便帮助这艘商船脱困,并给他们补充了淡水和粮食,这次是这艘佛郎机商船的船长为了报当时卑职的援助之恩特来相告。”

    朱一冯当然知道杨应乾的那些事,倒也不点破,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他不可能只能杨应乾的一面之词便大动干戈。

    “你说的这些情况,本官已经知晓了,你先行返回永宁吧,稍后本官自会派人出海前往澎湖打探!”

    见朱一冯似乎并不是很相信自己的话,杨应乾不禁有些急躁:“抚台大人,红毛鬼火器甚是犀利,应尽快通知沿海各卫所尤其是镇海卫尽早做好防范,以防措手不及!”

    朱一冯闻言脸上微微有些不悦:“军机大事,怎能仅凭一个夷人的话便大动干戈,岂不是失了体统,你且回去,本官自有计较!”

    杨应乾还想再劝,朱一冯却抓起书案上的一个信封丢了过来。

    “这是兵部的行文,魏公公对你这次在灵源山所做的事大加赞赏,好好干吧!”

    杨应乾接过文书,这才稍微品出点味道,感情是把我当成阉党了,杨应乾不禁在心里苦笑一声,见朱一冯没有再理他的意思,杨应乾也只好拱手告退。

    朱一冯不信他,他也只能先返回永宁卫准备,永宁卫距离厦门港也不远,如果有事,也只有他能第一时间支援。

    杨应乾走出门后,朱一冯的目光闪烁不定,一旁的陈敬却是从一旁走上前来。

    “东翁,刚刚那杨应乾一说,学生才想起,昨日学生送泉州知府姚一桂出门时隐约听他喃喃几句说澎湖巡检司已是数日没有前往泉州通报消息了。”

    闻听此言朱一冯的眼睛微微一跳:“有此等情况,昨日为何不报?”

    陈敬惭然道:“姚知府也只是随口一说,本以为是因近期有风浪,澎湖的船受了影响……..”

    朱一冯挥手打断了陈敬的话:马上派人前往澎湖打探消息,另外传檄文告知福建沿海各卫所,务必小心提防!”

    镇海卫厦门港中左所.......

    太阳早已经藏进了海里,大海周围已是变得黑漆漆的,除了可以听到海浪拍打礁石的哗哗声。

    镇海卫中左所的军户谢老九拖着一团破旧的渔网从浅滩里费力的走了出来,这几年光景不好,地里没有收成,得的那点粮食还不够给千户大人交租的,忙碌一年,倒是有半年都吃不饱。

    好在他还有个祖传的打渔的本事,虽然没有船出不得远海,但靠着他爹传下来的本事,在浅海赶个海抓些小的鱼虾还是能给家人填填肚子的。

    今日早早的干完了地里的活,想着晚上再给家里的两个孩子弄点荤的,谢老九便又拿着鱼篓和网子来了海边,忙活了一个多时辰,好歹是有了些收获,看着手里小半娄的鱼虾,谢老九不禁得意的笑了笑。

    正当谢老九想要回家的时候,突然看见不远处的海面上出现了一阵划水的响声,五六条小舢板趁着夜色的掩护划到了海滩上,舢板上还影影绰绰的坐着一些人。

    谢老九连忙趴下将身子藏在了一处灌木后面,借着月光的照明看向那些舢板,很快,五六十个穿着怪异的人跳下舢板在沙滩上列好了队形,谢老九仔细一看,这些人鸿发碧眼,而且全都拿着火枪。

    “红毛鬼!”谢老九心中大骇,之前他倒是人说起过,传言这红毛鬼不仅火器犀利,而且还生吃人肉。

    谢老九的腿微微打着颤,眼见着那几十人简单的列队后便向千户所的方向摸去,谢老九不禁心中万分焦急,倒不是担心所城陷落,而是因为他的一家老小现在还在城中。

    想到此谢老九的心里忽的涌出了一阵胆气,跳起身便冲着所城的方向疯狂跑去,他要尽快赶回家带着一家老小逃跑。

    “砰砰!”几支火铳的枪管在黑夜中蹦出一团火星,谢老九捂着胸口倒了下去,很快便没有了声息,几条鱼从他的鱼篓中掉在了沙地上,不停地挣扎着。

    “该死,暴露了,命令炮舰开炮,我们必须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消灭这伙明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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