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江阮点燃了一支烟抽着,烟火在黑暗的走廊里忽暗忽明。 他静静的站着没动,走廊里寂静极了,能听得到外面换岗的战士低低的说话声。

    他又往窗口看了一眼,掐灭烟头丢进垃圾桶里回房间去了。余部长应该是下半夜回来的,余江阮卧室的窗子开着,隐隐约约的听到车只剩和交谈声。

    第二天一早余江阮起床的时候余部长已经走了,阿姨正在进行着大扫除,阮蓁则是是指点着她擦这擦那的。

    见余江阮下楼,阮蓁停了下来,温和的道:“起床了,早餐已经做好了,你以前最喜欢的桂花小汤圆。”

    余江阮挑挑眉,微笑着道:“您起那么早就为了做汤圆呀。”

    阮蓁笑笑,倒了一杯牛奶给他,道:“年纪大了就不容易睡着,你爸爸走后再回去也睡不着,索性就没再睡了。”

    “爸爸几点走的?”余江阮接过,一手抄在裤袋里,随意的问道。

    “六点多,昨晚回来都差不多两点了。就这么点儿休息时间,也难怪他的身体越来越差。等着他退休不用去操劳了啊,我就和他找一个合适疗养的城市,买上一处房子,每年去住那么几个月。”阮蓁微笑的说道。

    余江阮唔了一声,道:“我替你们看看,h市气温挺好,比较适合疗养。还有k市也行。我托人打听打听。”

    “不急不急,离你爸爸退休还有好几年呢。这事我都没有和他说过。”阮蓁摆摆手。

    “我就提前打听打听,到时候你们去的时候就不用操心了。好了,这事就交给我了。”

    母子俩说着话,阿姨已经煮了酒酿桂花小汤圆端了出来。鼻间有淡淡的甜香味混合着桂花的香味,令人食欲大开。阮蓁走到餐桌旁坐下,拿了勺子盛了起来,微笑着道:“你不在家,这些吃食都很久没有做过了。你尝尝是不是和以前的味儿一样,”

    余江阮微笑着说了句谢谢妈,拿了小勺子慢慢的吃了起来。吃过早餐,阿姨和阮蓁一起去菜市场买东西,大概是怕余江阮无聊,嘱咐他去后院浇花。

    余江阮浇花回来,还没洗手,就听院子里有说话的声音。他抽了纸巾擦了擦手,走了出去。

    邰音芮开了一辆红色的迷你宝马,倒挺符合她的个性的。那小战士正在检查她的证件。余江阮出去,她招招手叫了一声阮阮。余江阮点点头,那小战士检查完放行,邰音芮的车开进了院子。

    她显然是经过精心打扮过的,一袭紫色保守长裙及膝,优雅高贵。脸上的妆很淡,余江阮一直就不喜欢浓妆艳抹的女孩儿。

    她下了车,往屋子里看了看,道:“阮姨不在吗?”

    “唔,去买菜了,进去做吧。”余江阮说着先往屋子里走,又回头问道:“茶还是咖啡。”

    “茶就好,最近胃不好。”邰音芮笑笑,在沙发上坐下,轻轻的感叹道:“阮姨真会布置,你们家永远都是清清爽爽漂漂亮亮的。”

    她这话倒不是拍马屁,阮蓁在布置上确实一向都很用心。余江阮并不说话,抬腕看了看时间。

    邰音芮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耸耸肩,笑着道:“霏霏应该还有会儿才到,我打电话的时候她还没起床。昨天应该是加班了。”

    余江阮就没再说话,邰音芮有些尴尬,端着茶杯慢慢的啜着茶。喝了那么几口,她看了看视线一直在电视上并不打算说话的余江阮,问道:“你这次不打算回东青了?”

    余江阮侧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指着院子外面道:“你没见我现在已经被禁足了么?”

    她过来,阮蓁肯定和她说了的。这话问得余江阮心里挺不爽的。

    被他揭穿,邰音芮有些难堪,咬了咬嘴唇,道:“阮阮……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心平气和的好好说说话?你这样对我,有意思吗?”

    她那张漂亮的脸上带了些恰到好处的委屈,眼中泪花朦胧,我见犹怜。

    余江阮看着她,微微的笑着,道:“我们现在难道不是心平气和的?音芮,我们一起长大,我以为你是了解我的。但我真挺看不惯你现在这样儿的。”

    他说话一点儿也不客气,邰音芮也有些恼了起来,冷笑了一声,道:“你现在谁也看不惯,大概只看得惯孟时了。”

    她其实是一点儿也不愿意提到孟时的,话出了口,她就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她的修养是挺好的,可是在余江阮面前,却屡屡的被激怒,不知所措。

    余江阮看着,笑笑,认真的道:“你说得挺对的。”

    他那么坦白的,邰音芮一口气堵在胸口。咬了咬嘴唇,赌气似的道:“只是你的心意她恐怕不怎么稀罕。”

    余江阮把玩着手机,看着她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淡淡的道:“你怎么知道她不稀罕?你去找过她了?”

    余江阮一向都是敏锐的,邰音芮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沉默了一下,道:“我不是特意去找她的……你那次受伤,我去看你,你没在。”

    她解释得有些费劲。她是条件反射的想要否认的,可只要余江阮想知道,这事也是瞒不了的。况且,她也没想要瞒。

    “你和她说什么了?”余江阮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仿佛并不怎么上心,并不怎么在意。但邰音芮却是很清楚,他现在是在隐忍着。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惨然来,道:“阮阮,在你心里,孟时是娇滴滴的公主,我就是那可恶的巫婆是不是?”

    余江阮把玩着手机的手指捏得紧紧的,深吸了一口气,道:“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何必岔开话题?你到底和她说什么?”

    他现在才知道,他防备得一点儿也不周到。这些事情,他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如果不是邰音芮自己露了马脚,他这辈子,恐怕都不会从孟时的口里得知。

    余江阮是愤怒的,又是那般的无力。孟时真是坚强得,一点儿也不需要他。他在她的身边……余江阮没有再想下去。就那么直直的看着邰音芮。

    “我什么也没和她说。”邰音芮深吸了一口气,说着开始从她的包里翻着什么。很快翻出了一只录音笔来丢在茶几上,冷笑着道:“倒是她说了些话,你自己听听。”

    微微的顿了顿,她凄婉的看着余江阮,道:“阮阮,是不是所有得不到的都是最好的。越是唾手可得的,越什么都算不上?”

    余江阮的拳头不自觉的握紧,看着那只录音笔没动。邰音芮的话让他生出了恍惚感,他没吭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将那录音笔拿到了手里。

    他没有去打开,就那么紧紧的捏在手里。手背青筋凸起,显示这刻他的内心,远远不如面上那么平静。

    一时间客厅里安静极了,窗外好像有说话的声音。余江阮并没有像邰音芮所想的那样将录音笔打开,而是放进了口袋里。即便孟时真的说了什么,那也是他和孟时的事。轮不到别人来批判什么。

    邰音芮的脸上闪过一抹讥诮,紧紧的咬住嘴唇,什么都没有说。她没有想到,余江阮会那么的护着孟时。

    外面的说话声越来越大,是何瑜霏来了。邰音芮一下子站了起来,道:“我去一下洗手间。”

    她的声音低低的,她是那么的骄傲,自然不愿意让外人看到她的这副狼狈样。即便那个人,是她比较亲密的闺蜜。她的身影也有几分狼狈的,余江阮并没有注意到。

    他靠在沙发上,伸手揉着眉心,有些怔怔的。包里的录音笔他没有再去动,何瑜霏的脚步声出现在门口,他才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

    何瑜霏一进门就道:“芮芮已经来了吗?”门口放着邰音芮的鞋的。

    余江阮嗯了一声,倒了一杯水递给她,道:“在洗手间。”

    何瑜霏哦了一声,环视了一下四周,道:“阮姨不在吗?那么早去哪儿了?”

    和董家郃分手后她瘦了很多,脸上的婴儿肥不再,多了几分窈窕淑女的味道。可这话还是一如往常的多。

    余江阮皱了皱眉头,回答了一句去菜市场了,就靠着沙发不再说话。何瑜霏当然看出了他心情不好,刚要问他怎么了,邰音芮就从洗手间走了出来。她补过妆了,气色看起来好得要命,完全不复刚才的狼狈。

    何瑜霏站了起来,笑着道:“你来得可真早,一到周末我都是起不来的。每天都要睡到我妈叫起床。”

    她说着吐吐舌头,一副调皮的模样。她一身休闲,有些不修边幅的,简直就是来给邰音芮当绿叶的。

    邰音芮微微笑笑,道:“你好不容易把体重减下来,要那么一直睡,小心反弹上去。前段时间你不是报了瑜伽吗?没去了?”

    何瑜霏连连的摆手,苦着一张脸道:“不行不行,那苦不是我能吃的。我练舞的时候都是小姑娘时了,那么大的年纪身体的柔韧度早不如以前了。只上了一堂课我就打退堂鼓了。直接把学费给退了。”

    说着,她笑了起来,打趣道:“哪像我们芮芮啊,小时候是公主,长大了一样是公主。”

    邰音芮笑笑,没有去搭话。眼角看了看余江阮,何瑜霏在余江阮面前说这话,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讽刺。她要真是公主,余江阮怎么不喜欢她?她都已经那么低声下气了……

    邰音芮满肚子的酸涩和苦水,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很快许赭也来了,何瑜霏笑着说今天能好好的搓搓麻将了。

    余江阮也微笑着,完全看不出之前还和邰音芮产生过不愉快。许赭也是才爬起来,还没吃早餐。坐了会儿就让余江阮去给他弄早餐吃。

    早上的桂花甜酒圆子还有,余江阮就让何瑜霏去煮。邰音芮站了起来,笑着说她去煮就是了。何瑜霏看着她那双纤细精心护理的手,开着玩笑道:“好好坐着把,你哪双手哪里是下厨房的手呀。”

    不等邰音芮回答,她就朝厨房走去了。她去了厨房没多久,余江阮就站起来,道:“我去看看煮好了没有。”

    他快步的进了厨房,何瑜霏进来还没几分钟,水也还没烧好。听见脚步声,回头见是她,疑惑的道:“你来干什么?”

    余江阮靠在门边儿上,低低的道:“待会儿告诉我妈去外面唱歌。”

    他一说这些话何瑜霏就感觉有些不对了,她想起门外增多的站岗的战士,低低的道:“你被禁足了?”

    余江阮点点头,她又多嘴的道:“因为孟时?”

    余江阮没有再回答,抿唇看着她。何瑜霏赶紧的举起了双手,自言自语般的道:“行行,我帮你总行了吧?阮姨知道了肯定会骂我以后不许我来你们家的。”

    她倒是挺会夸大其实的,阮蓁就算是生气,也不好怎么说她的。但心里有意见是肯定的。

    余江阮不愿见到邰音芮,就在厨房门口站着。何瑜霏忍了忍,还是忍不住的问道:“你和孟时怎么了?”

    余江阮想起了兜里的录音笔,烦躁了起来,道:“没什么。”说着不等何瑜霏再说话,转身就走了。

    阮蓁很快回来,高兴的拉着何瑜霏和邰音芮说话。余江阮没那心情,和许赭上了楼。

    许赭早就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刚到楼上就用手肘子拐了他一下,道:“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些怪怪的?”

    余江阮瞥了他一眼,道:“哪儿怪了?别怪的是你吧?”

    许赭干笑了两声,分辨道:“我最近可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从没在外面过过夜过。不信你去问问我妈。”

    他说着耸耸肩,笑了起来,捶了余江阮一下,道:“你没发觉我表姐今天挺漂亮的吗?”

    余江阮睨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你表姐什么时候不漂亮了?”他的语气并不怎么在意。

    许赭有些尴尬的笑笑,道:“也是哈。”两人就再也没有别的话要说。余江阮抽出了一支烟递给许赭,许赭有些诧异,拿着烟看了看,道:“你还随身带着这玩意儿呀?”

    “很奇怪吗?”余江阮拿出打火机点燃。

    “不奇怪吗?”许赭笑笑,倒也没再说什么。确实是挺奇怪的。他以前可是闻不得烟味的。在包间里抽烟他都是要赶出去的,嫌乌烟瘴气的。

    一支烟还没抽完,许赭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大概是他那些小女友打来的,他笑笑,说了句接个电话,然后拿着手机出去了。

    门关上,余江阮将录音笔从兜里拿了出来,就那么久久的看着。他的呼吸渐渐的屏蔽了起来,将按钮摁了下去。一阵无声的沉默之后,孟时的声音清晰的从录音笔里传出来:邰小姐,就算我利用他,那也是你情我愿的事儿。他愿意,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每说一个字,余江阮的脸色就要白上一分。他靠在墙上,久久的没有动。手指紧紧的捏着那笔,像是要生生的将它捏成粉碎一般。

    他紧紧的闭上眼睛,将那录音笔随意丢在地上,拿出手机给何瑜霏发了短信,让她想办法,他马上就要走。

    何瑜霏发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回来,他没有去回,从衣柜里拿了一件外套出来穿上。

    门口过了那么会儿才想起脚步声,上来的不是何瑜霏,而是阮蓁。她有些急的,敲了敲门就道:“阮阮,你送霏霏去医院。她拉肚子了,这会儿都跑了厕所好几趟了。”

    阮蓁急得是真的,余江阮一时辨不清何瑜霏是来真的还是开玩笑的。他说句您别急,小跑着下了楼。何瑜霏有气无力的躺在沙发上,邰音芮正和她说着什么,她捂着肚子动也不动的。她的脸色是有些苍白的,一点儿也看不出是在装病。

    阮蓁还在楼梯口就道:“霏霏,赶紧去医院,拉肚子是要脱水的。”

    何瑜霏摆摆手,有气无力的道:“我不去,没事的阮姨,一会儿就好了,您别担心。我妈说了,不能丁点儿病都往医院跑,药吃多了这免疫力会越来越差的。”

    阮蓁瞪着眼睛,道:“胡说八道!哪能生病不吃药?”她说着,也不管何瑜霏同意不同意,对余江阮道:“把她抱车上去,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歪理,生病还不能吃药了。改天我找你妈妈说说!”

    她之前肯定是叫过何瑜霏的,何瑜霏不肯,所以才叫余江阮叫了下来。

    何瑜霏没有看余江阮,急了起来,可怜兮兮的道:“阮姨我不去!医院那消毒水味儿我闻着就想吐!”说完她才看向了余江阮,瞪着眼睛道:“余江阮,我告你,你要敢强迫我去我和你没完!”

    她扬着下巴,信誓旦旦的。一只手不停的在肚子揉着,话还没说完就站了起来,小跑着朝着洗手间去了。

    阮蓁气得不得了,强势的道:“去把车开出来,逮我也逮着她去。”

    余江阮去开车,出来何瑜霏已经从洗手间出来了。倔强得很,仍是不肯去。阮蓁直接儿就让余江阮将她抱上车。

    阮蓁本来是要去的,不过是一点儿小病,哪能那么兴师动众的。邰音芮和许赭要跟去她也不肯,最后只有她和余江阮两人一起去。

    车子驶出了院子,余江阮从后视镜里看了何瑜霏一眼,道:“是真拉肚子还是假的?”

    何瑜霏坐直了身体,挠了挠脖子,道:“你说真的还是假的?”

    她的脖子上起了点点的红点儿,余江阮的眉头皱了起来,道:“你碰杏仁了?”

    何瑜霏哼哼了一声,道:“够义气吧?你以为我演技真的那么好?我自己把车开去医院,你要去哪儿就赶紧去。阮姨那边我会敷衍过去的。”

    余江阮又看了一眼她那布满了细细红点的脖子,道:“我先送你去医院。你别掉以轻心的,去输液,再买点儿止痒的药膏,你别不当回事。”

    何瑜霏摆摆手,道:“你什么时候那么婆婆妈妈的了?又不是第一次过敏了,我自己会看着办。”

    余江阮抿抿唇,过了会儿,低低的说了声谢谢。何瑜霏沉默了下来,道:“你和孟时,到底怎么了?他们怎么会想着要将你软禁起来?她知道吗?”

    余江阮有些烦躁,没有回答。何瑜霏顿了一下,继续道:“我听人说董家郃的妈妈住院了,查出有很严重的心脏病。他们都说那手术,也许只有孟时能做成功。你要是过去了,能不能劝劝她,那毕竟是一条人命……”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余江阮给打断,他冷淡的道:“你什么时候又管起他们家的破事了?岂不说孟时成功的那一例手术是几年前做的,她这几年过的日子你难道没看到吗?你觉得,她就一点儿也没生疏,保持着原来的水平?还有,她去做那手术,你觉得合规矩吗?”

    当初的那一例手术,是病人家属就是应教授,是在他的力保下,孟时一个实习生才能做。换成别人家,就算她答应,医院也不一定会同意。还有,孟时为什么要担这样的风险?况且,她已不习惯再拿手术刀……

    不过这些余江阮并不打算和何瑜霏说。

    何瑜霏被他堵得死死的,小声的辩解道:“我只是……只是觉得那也是一条人命,就算是一个陌生人,我也会那么说。并不算是管他们家的闲事吧?”

    余江阮冷笑了一声,道:“对,你不是管闲事,你是烂好心。”

    他说完就闭上嘴不再说话,何瑜霏一口气堵在胸口,嚷嚷着道:“余江阮你能不能别这样?烂好心犯法吗?哪儿不对了?”

    “烂好心没有哪儿不对,但你烂好心的时候,麻烦你稍微换位思考一下!你也知道是一条人命,手术成功那不说,要是失败了呢?孟时会承担怎样的压力,你想过了吗?而且,她现在并不是医生。”余江阮的声音冷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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