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资历足够升副主任医师的主治,向一个连证都没有的实习医生道歉!

    潘麻醉盯着监护仪,目不斜视。

    来不及溜的台上护士小心翼翼的控制了器械相互碰撞发出的噪音。

    一不小心当了目击证人的他们,正在竭尽全力的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但赵查却一点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真心诚意的给张天阳鞠了一个躬,然后脸上少见的牵起了有点僵硬的笑容。

    “张医生,您今天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我可以看着。”

    “咣!”

    台上护士的手一抖,器械相撞,撞得潘麻醉的身子同样也一抖。

    “没事,我在这看着。”

    鞠躬张天阳偏过身半受了,但是赵查的好意他却拒绝了。

    脸黑到他这样的,还是自己留下吧,万一病人又出什么事,他还能抢救一下。

    送走了赵查,手术室里的气氛登时一松。

    台上护士悄悄的斜眼去看张天阳,瞳孔里有光在闪。

    潘麻醉也凑了上来,压低了声音啧啧称奇。

    “小张同学,你可以啊!我在手术室里呆了这么久,从来只见赵天王骂人,次次骂的人家狗血淋头,还没见过他服软呢!”

    张天阳轻轻眨眼,笑而不语。

    他并不讨厌赵查这样的人。

    虽然那一声“你是猪吗!”实在太让他记忆深刻,但那是建立在对方做错了的基础上的。

    当真正意识到是自己不如对方的时候,赵查也能放得下身段。

    这说明,赵查的暴躁其实是建立在“为了患者出发”的基础上的,而不是为了自己所谓的自尊。

    就真的很不错。

    手术宣告结束,很快,身上全副武装,手拿清洁工具的阿姨陆陆续续的进了手术室。

    到处都是血,需要及时清理。

    “滴滴,滴滴”

    监护仪发出的叫声平稳,手术台上患者躺得也安静。

    早前那高高蓬隆起来的肚子,现在已经恢复了正常。

    这样看来,患者的身形还是挺消瘦的。

    张天阳抱来了干净的被子,轻轻铺上,把患者的胳膊纳进被窝的时候,却意外的摸到了肌肉。

    是体力劳动者啊……

    怪不得拖到肚子蓬隆成这样才被送到医院,这样的患者,他的家庭条件……

    “啊!”

    张天阳正发散着思维,旁边的潘麻醉却痛苦的叫了起来。

    “怎么?”

    张天阳浑身一震,瞬间转身,正准备扑上去呢,却见潘麻醉正指着一片血污的麻醉台,面容扭曲。

    “这个你不可以收走!”

    “都被血污染了,肯定要收的呀!”

    打扫阿姨一手肘顶掉潘麻醉的胳膊,屁股再一顶,直接挤开已经失去竞争资格的潘麻醉,大手一扫,麻醉台上的东西就利落的分门别类落在不同的垃圾袋、利器盒里。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整个麻醉台都被拉走了,据说要拉去清洗消毒。

    张天阳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摇摇欲坠的潘麻醉,隐约间,竟然在潘麻醉的双眼里看到了些许晶莹的泪花。

    “怎么可以把它拿走……”

    潘麻醉的声音带着哽咽,“那袋葡萄糖,我只抽了15啊!”

    那可是在自己工资里扣的啊!

    (?)

    潘麻醉悲愤欲绝,张天阳哭笑不得。

    就一瓶葡萄糖,至于吗?

    可看着潘麻醉真的很伤心的样子,张天阳也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麻醉医生……这么难吗?

    他看看潘麻醉,又看看手术台上消瘦的患者,轻轻吐出一口气。

    世道艰难,谁又比谁容易?

    所以当潘麻醉冷静下来,掏出手机邀请张天阳一起吃夜宵的时候,他果断婉言拒绝了。

    只是同意了潘麻醉互留电话加个微信的请求。

    同时顺手按照小林琳的食量悄悄给潘麻醉点了一份豪华版宵夜。

    可怜的麻醉医生,宵夜总比葡萄糖好吃吧?

    “张医生,这是不是你在泌尿外科需要来手术室的最后一天了?”

    即将送病人离开手术室的时候,潘麻醉喊住了张天阳,眼里怀着希冀。

    “嗯,是的。”

    张天阳不明所以,却被潘麻醉推揉着进了交换区的电梯。

    “诶呀,我就问问。”潘麻醉险些没忍住笑意,嘴上客套着,“你赶紧回去吧,不知道再见会是什么时候,想想还有点难过。”

    电梯门缓缓关闭,潘麻醉猛然一挥拳头,然后插起了腰,仰着头,嘴巴缓缓张大,发出无声的长笑。

    终于,可以过两天安生日子了!

    笑了好一会,他才收敛了表情,左右看看,一屁股坐了下来。

    手一掏,捞出手机,熟练的点开备忘录界面。

    名为“10月4日,手术室气温适宜”的备忘录条目上,已经有了不少文字。

    潘麻醉手指微动,轻轻翻看着。

    【今天手术室的温度很棒,单穿手术衣竟然不会冷,是不是表示今天运气很好?

    不,不对,今天又是泌尿外科主任的手术日,那个臭小子肯定会在。

    老天保佑,今天好过一点吧!

    ......

    现在是下午五点三十五分,今天实在是太险了!

    普外科那个病人在刚准备麻醉的时候吐血了!

    还好我机灵,早早的察觉到了事情不对,没有插管子......

    我就知道臭小子在,肯定会出事。

    还好,平安度过了。

    今天的手术餐有五个肉,我要好好压压惊。

    晚上不会遇到臭小子,终于安全了,我想睡个好觉。

    ......

    现在是凌晨两点,我感觉很棒。

    ......

    现在是凌晨三点,泌尿外科出事了......

    ......

    现在是凌晨......早上五点,手术基本结束了。

    实在是,太可怕了——那个臭小子竟然今天值班!

    这个病人是因为......

    ......】

    翻到这里就翻不动了,潘麻醉深吸一口气,手指开始飞舞,新的字迹逐渐出现:

    【臭小子只在泌尿外科待两周,所以今天是最后一天需要来手术室。

    太好了!

    我这辈子都不想再遇见他!】

    指尖停顿了一下,潘麻醉渐渐皱起了眉头。

    光标向着反方向移动,之前的字迹被删除,新的字迹开始显现。

    【其实臭小子还是有点东西的。

    虽然最近遇到的事情比之前一年还要刺激,但最后臭小子都能解决。

    怎么说呢,我挺看好他的。

    他现在只是实习医生,以后肯定会是一个名医!

    想到他即将离开泌尿外科,也不会再来手术室,感觉还有点小可惜?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遇到他。】

    光标到此为止,潘麻醉顿了顿,退出这条备忘录,长按,把它拉进了一个文件夹里——

    《麻醉医师日记》

    缓缓放下手机,潘麻醉显得有些怅然。

    ......

    另一边,回到电梯门刚刚关闭的时刻。

    张天阳皱着眉头,有些疑惑。

    麻醉老师为什么要难过?

    难道他不知道,从泌尿外科出科之后,下周自己就轮麻醉了吗?

    “真是奇怪。”

    张天阳摇摇头,抓住平车的护栏,轻轻俯身。

    电梯,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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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快乐呀(?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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