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萧云鹤提的问题,老头颇有些窘迫和难堪的说道:“哎,前不久不是朱闹了一回么……那些贼子就像蝗虫一样,将大齐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下的粮米,几乎就要挥霍殆尽。朕回国都的时候清点粮仓,就发现只剩了这么一点。再加上眼下汴州失陷漕运梗阻,江南、江淮、山南等地的秋收税粮,都无法再通过大运河运抵关内。太仓入不敷出,眼看着就要捉襟见肘了。”

    “陛下,可这还是不对呀!”萧云鹤说道,“关内也是产粮之地,良田万顷;再加上从剑南、山南走旱路的粮税,再怎么说太仓也不应该只有这么一点粮食才对。”

    老头也很无奈的说道:“朕也认为这事很是有些诡异,正在发愁呢。按理说,每年的这个时候,关内各地该上缴的粮税都已经送交国库进了粮仓了;山南、剑南等地走旱路的粮税,也差不多陆续该到了。如果这些粮税能够收上来,至少可以解决眼下的一些危机,不置于闹粮荒了。不料,关内许多州县都不约而同的上告了兵荒或是灾报,请求减免今年的粮税以安抚民生。这件事情,当真是令朕头痛不已啊!减税吧,朝廷没有粮食吃;不减照收吧,那些百姓又会没了活路。今日,负责宫市的宦官王希迁和窦文场来报,说国都集市上的粮价已经飞涨到了八十钱一斗,这可真是闻所未闻哪!”

    萧云鹤朝老头身边的两个宦官瞟了一眼,老头倒也没忘了解释一句:“哦,朕让他们二人一起接手了霍仙鸣的事情,也好有个监督和钳制,免得像霍仙鸣那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萧云鹤笑了一笑拱手道:“这些事情自然全凭陛下区处。”心中却想道:看来这老头,对宦官的信任已经远远超过了大臣了。倒了个霍仙鸣。又换上了王希迁和窦文场,这不是换汤不换药么?

    “嗯……不说这个了。”老头有意回避宦官这个话题,说道,“云鹤,你足智多谋办法最多。你说说看,眼下这是怎么回事呢?又该怎么样去解决这些危机?”

    萧云鹤想了一想,说道:“臣之前曾去过一趟华原县。到封邑看了看。那里比国都更早爆发粮荒,同样也有些诡异。臣倒是在猜想,会不会有刻意囤积居奇,要发国难财?”

    “哦?”老头惊咦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刻意趁这时候大肆收购粮食,等着粮价飞涨了再放出来大发国难财?”

    “有可能。”萧云鹤点了点头。

    “那也……不对呀!”老头说道,“那怎么,粮税也收不上来呢?”

    萧云鹤略作思索,说道:“那唯一的解释。就是----官商勾结了。关内各地地官府以各种名义,拖延粮税上缴,甚至是谎报兵荒灾情请求减免粮税。然后他们再软硬兼收的收购到百姓手中的秋收之粮。囤积起来以备谋取暴利。”

    “如果当真是这样,那这些人就实在是该杀!”老头忿然的喝道,“眼下大齐多灾多难,这些官员商人还想着发这种国难财,跟卖国通敌有什么区别?!云鹤,你足智多谋又有魄胆,这件事情朕就交给你去查办了。该杀的杀,该抓的抓。朕给你便宜行事之权。谁敢阻挡你办事,以抗旨谋反论处。圣旨即刻下达,你早早准备一下,争取尽早将这件事情给办了。”

    “是,陛下。”萧云鹤只得硬着头皮领下了这个皇命。心里却是忍不住一阵忐忑。老头还是那个性子,越大的麻烦。就越交给汉王来办。稍有点头脑地人都清楚,能在天子脚下的关内这样为非作歹的人,肯定不会是什么小人物,必定贵人极硬。眼下,关内大半的州县都一起上报兵荒天灾,很明显就是一起有预谋的、官商勾结地巨案。这后面将会牵扯出什么人来,还当真是不好说。老头说得可真是轻巧,该杀的杀,该抓的抓,要是这样就能解决问题,那大齐天下早就太平无事了。

    这些日子以来,老头似乎已经将汉王这个专业解难的万精油使顺手了。事情交待了下去以后,他居然本能感觉就只要等着好消息就行。

    老头长吁了一口气,脸上的颜色也变得和悦起来,说道:“云鹤,查办陆升地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臣正为此事而来求见陛下的。”萧云鹤将查抄卢府的清单,与陆升地笔录一起交到了御桌上,说道:“陆升果然是个大奸臣贪,私藏的财货居然不逊于国库。而且据他交待,陆升一党的重要党羽,也差不多都查得清楚了,相关证据都在这里。”

    老头拿起纸稿来看了看,忿然一掌就拍到了桌子上:“这个陆升,朕真是有些后悔饶他不死了,居然如此贪婪无度作恶多端----名单上的这些人,一个也别放过。该罢官的罢官,该流放该杀的,也不要姑息手软。眼下这大齐,是时候焕发出一些新颜了。尤其是御台大夫、兵部尚书这样的重要职位,怎么能让陆升党羽的蛀虫占据着为祸大齐!”

    “臣遵旨!”萧云鹤飞快地答了过来,其实老头还未必就要将这些事情再交给他续办。

    老头看了萧云鹤一眼,说道:“嗯,粮税案与继续追查陆升党羽,差不多有些相通之处,就一并都交给你来办吧。裁撤的官员,你也可以举荐一些德才兼备的人给朕,让他们顶上这些空缺。”

    “是,陛下。”萧云鹤心中算是稍稍有了一点安慰,这个老头,倒也还懂得一些人情世故。让我汉王替你做恶人去查粮税案,总得给点好处吧?裁撤下来的那些庸官贪官,现在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让自己地人顶上去了。

    老头笑眯眯的说道:“云鹤啊,你这一辈人当中,也就只有你最能干了。能者多劳。真是辛苦你了呀!朕会把你地好处和功能记在心里的。”

    “儿臣不敢忝居功劳。”萧云鹤只得又无奈的说出了儿臣二字,说道,“为君分忧为国解难,是臣地本份。能为大齐、为陛下做一些事情,臣心里也是高兴的。”

    “嗯,好、好。”老头笑呵呵的说道,“我那亡去的皇弟。看到你这么忠诚能干,在天之灵一定也是高兴的。后天朕要在太庙为李怀光等人饯行壮威,你到时也一起来吧。”

    “是。”萧云鹤拱手拜谢,应承了下来。

    “嗯,你事务繁忙。朕也就不多留你闲谈了。”老头笑容可掬的说道,“待忙完了这些事情,朕要请你进宫住些日子。朕的小皇女文安,可是时常在朕地耳边叨念你这个皇兄呢。你有时间,就进宫去看看她。”

    萧云鹤微微一怔。脑海里马上就闪现出了那个,和自己前世早夭的宝贝女儿、晋阳公主李明达长得极像的文安公主,点头应允道:“儿臣领旨。若有闲时。一定进宫去陪陪文安。”

    “嗯。你去吧。”老头微笑着点头,萧云鹤拱手退了下去。

    老头看着萧云鹤走出了御书房的背影,忍不住喜忧参半的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心中暗自寻思道:为什么我生地儿子,就没有他这份能耐呢?李诵啊李诵,你可要争气啊……

    回府的路上,萧云鹤心里有了一些不爽。暗自感觉眼前的事情颇有些棘手。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嗅觉,他感觉关内的粮价飞涨,事情有些不同寻常,而且隐约有了一些危险地气息隐藏于其中。而且就目前的表面现象来看,一切茫然无绪。也不知道该从哪里查起。皇帝却是催得急,而且形势也的确有些紧迫。如果关中爆发粮荒。必定人心惶惶一片混乱,说不定还会闹出民变,将直接威胁到大齐政权地稳定。如果有人隐藏在幕后图谋不轨,那只会将会更加危险。

    进了汉王府,萧云鹤自顾愁眉不展的闷头朝里走,却没有留意到正堂大厅里颜诗章与李勉带着一些人正在等他。倒是颜诗章主动出声唤住了他,萧云鹤这才醒过神来走进了大厅。

    与颜诗章和李勉同在一起的,还有两个谦和礼让的文士,和一个与浑颇有几分神似的大汉。那些人都一齐跟汉王见过了礼,萧云鹤让他们一齐坐了下来。

    颜诗章指着那两个文仕给萧云鹤引荐道:“大人,老巧今日要引荐两个人物给大人认识。这一位,乃是杜黄裳,字遵素。京兆人,定应年间进士,曾跟随郭老令公在朔方的任别驾从事。与大人的好友李怀光也是旧僚。”

    杜黄裳四十出头的年纪,生得细皮白面,三绺细长地髭髯,风度不凡。他朝萧云鹤拱手拜了一拜:“久闻汉王大人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足慰平生。”

    “遵素太客气了。”萧云鹤也拱手还了一礼,对他还之以微笑。

    颜诗章又指着另外一人说道:“这一位青年才俊,想必大人并不陌生吧?”

    萧云鹤细看了几眼,惊咦道:“李景略?”这不是当初和陆升一起去李怀光军中的时候,路上遇到的弃官而走的监察御史、朔方军行军司马李景略吗?

    “卑职惭愧!”李景略面露愧色的朝萧云鹤拱手一拜,说道,“难得大人居然还认得卑职……”

    颜诗章呵呵地笑道:“景略,你有何可惭愧的?难得你一腔正义热忱,宁愿弃官也不跟随李怀光受了朱地诱惑。不过,也好在汉王大人力挽狂澜,让李怀光迷途知返悬崖勒马了。要不然,此刻的国都还不知道是何境况,大齐的命运也未可知啊!”

    李景略也道:“所以,卑职才惭愧得无地自容,只好今日托了老太师这条门路,来给汉王大人登门赔罪了。相比于大人的不言放弃勇于承担责任,卑职当日的弃官行为就像是胆怯的懦夫,实在令人不耻。更何况……卑职之前曾对大人多有腹诽,今日特意前来请罪。”

    “腹诽?”萧云鹤哈哈的大笑起来,“景略,你也太小看我萧云鹤了吧!这等事情我如果都会揣度记恨,还不早早气闷而死了?像你这样忠贞不二的忠臣,正是我大齐眼下正缺少的人材么!”

    颜诗章笑呵呵的说道:“李景略,是武周朝时投诚的契丹名将李楷固的后人。其父李承悦,曾任檀州刺史、密云军使。他也算是军旅世家的仕门子弟。而且以老巧对他的了解,李景略,可我大齐难得的儒帅啊!”

    李景略惶然道:“老太师切勿谬赞!”

    颜诗章抚着亮白的长须哈哈大笑起来:“老朽也是带过兵的人,向来喜欢有话直说。汉王大人,实不相瞒,杜黄裳与李景略,都是老朽的门生。内举不避亲,老朽今日就将这二位才俊推荐给汉王,让他们二人在汉王麾下效力!”

    萧云鹤一听,顿时大喜过望,连忙说道:“先生正是雪中送炭哪!汉王府重建不久,正当用人之际,大齐也更是急缺人材。杜黄裳、李景略,你们二人,来得正是时候啊!”

    颜诗章乐不可吱的哈哈大笑:“这可真是各得其美、恰到好处啊!”

    杜黄裳与李景略也各自面露喜色,齐齐拱手拜道:“拜见汉王大人,拜见主公!”

    在一旁安静了许久的李勉也笑了起来,说道:“老太师,话都让你说完了,老朽倒像是成了陪衬。汉王,老朽今日也引荐一个人材给你,就是我身边的这员猛将。此人名唤唐汉臣,是跟随我多年出身入死的忠勇大将。老朽老迈无用,留他在身边就是浪费人材,更怕耽误了他的前程。于是便将他引荐给大人了!”

    “唐汉臣?”萧云鹤微眯了一下眼睛,看着这个凛凛一躯的威猛汉子,点头微笑道:“好名字!”

    好,马上就张罗着人给杜黄裳、李景略和唐汉臣等人安排住处。杜黄裳从朔方调回后,在国都任小吏,自己带了妻儿前来有个住处,汉王府里只要个临时歇脚的地方即可。李景略和唐汉臣,则是举家住进了汉王府。东厢院王府属衙住所那边,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萧云鹤也正好有些问题想要请教颜诗章和李勉,于是趁杜黄裳等人去整理居所的时候,将他二老请了过来。

    萧云鹤发问道:“刚刚学生进宫见皇帝,又领了一道皇命,感觉颇为棘手。想请教二位先生的意见。”

    “何事?”颜诗章和李勉一起问。

    “是关于粮价飞涨的事情。”萧云鹤说道,“二位先生想必也是肯定知道了,近日国都粮价飞涨,已到斗米八十钱,而且估计还会要涨。照这样下去,国都就会陷入混乱,qisuu奇书民不聊生。皇帝怀疑这其中有奸人作梗,于是将案子交给学生来查。可是现在,一切茫无头绪,而且学生感觉,这其中……煞是有些诡异。”

    颜诗章拧起了眉头,说道:“这件事情,老夫也留意许久了,的确有些不太正常。国都这个地方,虽然向来物价较贵,但一向还算稳定。毕竟是天子脚下,一般无人敢于作祟。可是这一回,物价如此飞涨,显然是有大人物从中作梗。要么是想发国难财,要么,就是另有所图。大人,是该小心才是。”

    李勉叹了一口气说道:“要不是老夫失了汴州,关内也不会陷入这般境地了。”

    “玄卿公何必自责?”颜诗章说道。“当时汴州被围,外无援兵内无粮草,贼寇李希烈又凶玩暴戾地以杀害平民为威胁,让你献城投降。那种情况下,你弃城而走,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皇帝也未就此事而责怪你么。”

    李勉则是摇头叹息。

    颜诗章略作了一番思索,然后突然一醒神。说道:“大人,老夫倒是可以给你指一个法子,就是不知道灵不灵光。”

    萧云鹤马上接道:“请先生赐教!”

    颜诗章说道:“在国都这个地方,想要经商,如果没有官府或是贵人支持。是难以做大的。吴仲孺号称国都首富,对商界的事情,必然知道许多内幕,大人何不去问问他?”

    “吴仲孺?”萧云鹤疑惑道,“他身为端王傅。虽是闲官,但也是三品大员,莫非也是商人?”

    “呵呵。吴仲孺何等人,自然不会自甘堕落、明目张胆的去经商。”颜诗章笑道,“商人在我大齐是没有地位的,就算家资巨万奢福无比,也一样遭到歧视被人瞧不起。吴仲孺有了一个三品官衔做幌子,再加上妻舅家世的显赫门庭,外人自然就不会瞧不起他了。只不过,暗底里。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只不过,他也不是一般地商人。我大齐实行盐铁专卖,由朝廷统一调配。吴仲孺,则是关内盐号总商头,朝廷钦点的官盐商户。大齐的官盐从全国各个盐井里运到关内。再由关内盐号调拨到其他各地。虽然利润低微,但是用量何其巨大。收入何等稳定。可以这样说,几乎我大齐的每一个人,每天都在给他吴仲孺献上收成。大人你说说,他吴仲孺还能不成为国都首富吗?”

    “原来是这样……”萧云鹤恍然大悟,“原来他吴仲孺,是典型的官商、朝廷钦点的盐号总头!”

    “对呀!”颜诗章笑呵呵的说道,“所以,吴仲孺经商,根本不必费多大脑筋,只要坐等着收钱就行了。而且他地商号遍布全天下,各个节度使、蕃王甚至是反臣,都要买他几分面子,不然就有可能没了盐吃。与此同时,他又授意并支持几个远访亲戚,开起了国都最有名的商行钱庄永业柜坊。据老夫所闻,永业柜坊里接纳的大齐各地商户存入的流通资金,其数量之巨……足以让国库汗颜无比!用富可敌国来形容吴仲孺,那简直就是在贬低他了。”

    萧云鹤心中暗自惊叹:好一个吴仲孺,家底居然雄厚到了这等地步!经商是容易谋利,但通常也被人瞧不起,没有身份。但经商经到他这份上,不仅富可敌国,更加名声显赫,当属独一无二了。郭子仪的女婿,果然有一手啊!

    说到这里,颜诗章却是呵呵地笑起来:“说来,老夫还没有恭贺大人呢!昨日夜间,吴仲孺夜访老夫,说起了大人与他女儿的婚事,要请老夫来做媒。大人,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啊,老夫就等着喝你那杯喜酒,你可以抓紧时间哪!老夫快八十的人了,说不定什么时候一觉就睡死了,你可要早早定好了日子,别吝啬这杯喜酒啊!”

    李勉也笑了起来:“是啊大人,我们这两个老鬼,加起来都一百五十岁了,难得再喝一回喜酒。大人的大喜事,可得抓紧给办了。”

    萧云鹤也笑了起来:“这件事情,还要等皇帝地旨意呢。劳烦老太师做媒,学生真是惶恐!许多的琐事,还要麻烦先生了。”

    “无妨、无妨!这等好事,老夫倒是乐意天天都有得忙。”颜诗章笑呵呵的说道,“不过大人,婚事固然喜庆,但老夫更高兴地是,大人与吴家联姻,却是好处无限萧云鹤略自笑了一笑,也不答话。颜诗章与李勉则是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颜诗章继续说道:“大人要追查粮食案,老夫奉劝你一条:谨小慎微,不可深究。以老夫的直觉来看,这件事情如果当真有人从中作梗,那便绝不简单。只要能解决眼前的粮荒,大人倒是没必要太过深究,唯恐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汉王府如今正在成长壮大之中。但同时也还很脆弱,大人还是要小心才是……”

    “嗯,学生记住了……”萧云鹤朝颜诗章拱手拜了一拜,心中思索道:看来,老而持重的颜诗章,与我心中的预感倒是不谋而合。粮价飞涨,这件事情必然不会简单;幕后如果有主使。必定会有大来头。稍有不慎引火上身,也不是没有可能地。眼下汉王府虽然名声雀起威风无限,但毕竟根基尚浅羽翼未丰,如果有人联合起来刻意下阴招,也是很容易被整垮地。

    国都这个地方。皇亲国戚、达官显官、仕人豪门多如牛毛,而且他们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盘根错节。得罪一个,就有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汉王府得罪太多人,就极有可能被人排挤,从此再无立锥之地。

    对于这一点。位居皇权二十余年、深知其中厉害的萧云鹤,心里是认识得相当清楚的。任何时候、任何人包括皇帝,都不能离了仕族豪门地支持。否则就会变成孤家寡人势单力薄。这是皇权政治里默认的铁地规律!

    至于如何追查粮税一案,萧云鹤心中也有了一个大概地思路:先去找吴仲孺问问线索,视情况而定,最后追查到一个什么程度。

    稍后不久,萧云鹤送走了颜诗章与李勉二老,稍略交待了一下府里的事情,就带着高固和郭钢这两个随从,坐上马车不露形迹的去找吴仲孺了。

    不巧的是。吴仲孺恰巧出门到西市盐号办事去了,便由管家和夫人接待了他们。吴夫人,也就是郭子仪的女儿郭氏,是典型地名门闺秀,出身高贵而有涵养。从她的表现来看。这个未来岳母,对汉王也是相当的满意。不久以后。吴仲孺才被家人从西市上请了回来。

    到这时候为止,萧云鹤算是见过吴家二老了。从吴夫人的表现来看,他这个准女婿,算是成功的过了关。吴仲孺也从自己夫人地暗示里得到了这个信息,心中越发的高兴。

    二人寒暄了几句,萧云鹤直入正题的说道:“吴大人,本王今日前来,其实是有事情请教。”

    “哦?”吴仲孺醒了一下神,“大人请讲。”

    “近日国都城内物价飞涨,吴大人想必是十分清楚地了?”萧云鹤问道。

    “这是自然。”吴仲孺依旧是那副慈眉善目的笑脸模样,“大人应该也是知道的,卑职虽然官居三品,却也是朝廷钦点的盐商。对商场上的事情,自然是知晓一些。”

    萧云鹤点了点头,说道:“所以,我才有些事情想请教吴大人:皇帝怀疑国都粮价飞涨,其中另有隐情,于是命我追查个中原因。不知道吴大人,可有这方面的消息?”

    吴仲孺听到后,明显的惊了一惊,但马上镇定了下来,奇声说道:“大人的意思是说,你领了皇命,在追查粮价飞涨地事情?”

    “正是。”萧云鹤正色凝神的看着吴仲孺,肯定的说道。

    吴仲孺的神色变得有些紧张起来,从座位上站起了身,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说道:“实话实说,在卑职眼里,大人已经是卑职地亲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卑职近日来的观察,这粮价飞涨,也颇有些诡异。卑职经营地食盐,是朝廷硬行规定的价格,几乎没有波动。可是其他的任何物什,几乎都在成倍的翻涨。想来,都是受了粮食价格的影响。不过,卑职却还没有得到什么确切的消息,弄明白这粮食飞涨的原因。只是隐隐听到了一些未可全信的谣言……”

    萧云鹤神色一凛,追问道:“什么谣言?”

    吴仲孺看了萧云鹤一眼,平日里悠然自得慈眉善目的神色,也变得有些凝重和犹豫起来,迟疑的说道:“既然是谣言,大人不可全信……不过,卑职把大人当成自己人,也不妨说给大人听听。卑职曾听几个同行的商人们私下议论时说起,似乎有几个皇亲国戚,在暗中支持一批地方官与商人,囤积粮食……”

    “真是这样?”萧云鹤心中既惊且怒的说道,“当真是有皇亲从背后支持?”

    “不可说、不可说!”吴仲孺连连紧张的摆手说道,“大人,依卑职的意思,这件事情,大人不可深究,浅尝辄止的追查一下,皇帝那里有个交待就行了。个中情由,想必大人比卑职更能想得明白吧?”

    萧云鹤也越发的感觉到了事情不妙,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却是不置可否。

    吴仲孺倒也还真是挺操心这个准女婿的,坐到了萧云鹤对面,低声说道:“至于眼下的粮荒,卑职愿意倾尽所有,帮助大人完成使命。粮价飞涨,是那些人想看到的。他们的目的,也无外乎是想挣钱。这样吧,卑职就在关内各地,派出商队大肆收购粮食,然后转入国库粮仓,缓解眼下危机。他们不就是想挣钱么?卑职给他们钱,让他们赚!”

    萧云鹤心中一动,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那吴大人……岂不是尽做赔本的买卖了?哪里像你这么经商的!”

    “大人此言差矣!”吴仲孺一改平日风范,神色肃然的正色说道,“卑职吃的是朝廷俸禄,也是靠皇帝恩泽给了我这个美差,才发了这么大家业。现如今国家有难,也正是我反哺报恩的时候。要是国家危亡,皮之不存毛将蔫附?卑职挣这么多钱又有什么意思呢?只要国家无事,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亏去的钱,迟早也是能赚回来的嘛!再说了,只要大人安然无恙,卑职的女儿也会有得依靠,卑职这个垂垂老朽还有何所求?退财免灾,天下太平,这才是生财正道啊!”

    萧云鹤看着这个肥硕的老家伙,不由得由衷的笑了起来:“吴大人,本王今日算是对你刮目相看了。你虽然是个商人,却比许多位居高位的达官显贵,更识得大体懂得时局。也幸好有你这份雄厚的财力支持,不然本王……这一次还当真是难以下台了!”

    吴仲孺听萧云鹤这么说,知道他是同意了自己的建议了,松了一口气说道:“大人别这么说。卑职这么做,一来是为国解难为君排忧,二来也是为了帮助自己的家人。说实话,卑职就担心大人横着性子,一定要追查下去……话说,大人现在虽然名声赫赫威风八面,但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哪!少竖敌人多交朋友,大人日后的路,才会走得更顺当不是?”

    “唔,吴大人句句真言,本王算是记在心里了。”到这时候,萧云鹤对吴仲孺算是更添了一份好感。起初自己还挺不喜欢这个人的,现在看来,吴仲孺这人,倒是个外粗内细而且有点良知情操的人。至少,他把自己当成了亲人,而且竭尽所能的相助。这份情谊,倒是挺难得的。

    眼下正感觉有些孤立无援的萧云鹤,对吴仲孺这个未来岳丈,也打从心底里多了几分感激和亲近。事到如今,萧云鹤也知道,是时候表露一些诚意了,于是说道:“吴大人……唔,本王姑且这么称呼你吧,毕竟还没有与吴小姐成婚,呵呵!关于定亲的日子,本王昨日回去看了看黄历,也考虑了眼下我手中要处理的事情繁杂程度,大致定在今年腊月十五,你看怎么样?”

    “腊月十五?卑职也曾看过黄历,是个挺不错的日子。”吴仲孺面露喜色,“好、好。一切全凭大人决定。这么一算起来,时间还有近两个月,大人手头的事情,也应该能处理得差不多了。定亲的琐事,就交给卑职与颜老太师一起来办吧。皇帝那边,卑职已经请了妻舅郭、郭暖等人去请旨。相信不日就可以下来。只等好日子一到,卑职与汉王,就是一家人了!”

    萧云鹤也呵呵的笑了一笑:“到时候,本王也就要改口称呼吴大人作岳父大人了。”

    “好、好啊,哈哈!”吴仲孺乐呵呵的大笑起来,眼睛又成了一条缝,“大人。卑职今日到了西市的马市去逛了一逛,正巧看到有几个回纥胡商,贩了一批好马过来。现在这时令,正是夏后深秋,牛马吃了一个旺夏的草料。都剽肥得很。卑职见了那些马匹,由衷地喜欢,于是将它们全部买了下来,共计有五六百匹!卑职是在想,大人府上的私兵数量。实在是太少太少,与汉王的威风大不相衬。于是想将这些马匹全部赠送给大人,让大人重组飞龙骑!”

    “五百匹好马、重组飞龙骑?!”萧云鹤不无惊喜的说道。“至从陇右、河西被吐蕃霸占,我大齐就失了最重要的陇右监马场,常年以来只能从回纥收购好马。这些马匹是正当旺季的时候从漠北贩来的良品,想必价值不菲吧?”

    吴仲孺笑道:“钱财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花了也可以再去挣。不过,回纥人最近也像是趁火打劫一样,往常**十金一匹地好马。现如今卖到了一百五六十金。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五百匹好马,再加上五百副军器铠甲,全由卑职采办得齐了,另外再招募五百名身强力壮的勇士,一起赠送给汉王。留作汉王府的飞龙骑!大人,一定要收下卑职的这份薄礼!”

    “这还是薄礼啊?一百五六十贯一匹的好马。光马匹就七八万贯钱了!”萧云鹤啧啧地感叹道,“吴大人,五百名飞龙骑,少说也要花费十余万贯。你这份大礼,本王可是受得有些惭愧哪,这还要请你帮着解决眼下粮荒,连连让你破费了!”

    “哎,大人切勿再提起钱的事情。”吴仲孺连连摆手说道,“要算起来,卑职现如今,也穷得只剩下钱了,另外就是还有一个宝贝女儿。只要大人日后善待我女月琳,卑职这份家业,还不都是为大人攒在那里的?”

    “这……”萧云鹤呵呵的笑了起来,“吴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本王看中地,毕竟只是吴小姐的人物品行。”“这个倒是,这个倒是……是卑职失言了。”吴仲孺连连拱手谢罪,转换话题说道,“五百匹好马,全部安置在了卑职后院的马厩里,家里地仆役们,正在为它们添配马鞍、马掌等物。稍后,卑职再差人去关内各地招募兵勇壮丁,等全部料理得妥当了,再送到大人府上。这等琐事,大人就不必费心了。”

    “那……小婿便有劳岳父大人哪!”萧云鹤心头也有些欢喜,对吴仲孺拱手拜了一个翁婿之礼,乐得吴仲孺呵呵的大笑起来。眼下大齐实行募兵制,不仅仅是节度使可以自行征募兵勇,开府的亲王也是可以的。像萧云鹤这样食邑二千八百户的亲王,原则上可募私兵一千四百人。要不是自己眼下财力拮据,府里也人丁稀少器具缺乏,更重要的是实在太过忙碌,萧云鹤早想招募一批士兵了。吴仲孺说得对,以汉王如今的声势和威名,身边居然只有十来个近卫士兵,也太不合理了。一般的旁系郡王,只要是开了府地,谁家里没个百八十铁甲呢?

    现如今,有吴仲孺这个大财团的支持,全不用萧云鹤操心的替他置办了五百铁骑,简直就是雪中送炭一般。五百铁骑,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了。萧云鹤完全有信心,让他们这些人作为汉王府军队的班底,开始打造一支属于自己的王牌之师。昔日秦王府地玄甲军,最初由萧云鹤亲自训练,大将秦叔宝、程知节、尉迟敬德、翟长孙分拨统领,最终成了大齐主力铁骑,战力何等骁悍!重生之后,萧云鹤也早早有了心思,要打造一支真正战无不胜的铁血军旅!

    飞龙骑?名字倒也还不错!萧云鹤心中暗自有些激动了起来。他想得很清楚,在朝堂之上,再如何得势、如何有名声,没有实打实地军权和兵力,一切都是虚浮的!在通过政治手段获取别的兵权之前。自己手中本身就拥有一支力量,也是必不可少的。

    吴仲孺,的确是帮了萧云鹤一个大忙。这个财大气粗的未来岳父,看来还真是对汉王无比看重,恨不得将黄金堆满汉王府,讨他欢心,好让他将来好好对待自己地宝贝女儿。也许钱对他来说的确没了什么意义。仅仅是成了数字而已;但对萧云鹤目前来讲,那可就是意义非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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