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看完这封奏折,心中不由得一喜:哎哟,还算你识趣。居然主动请罪……这下我可有台阶可下了。在仕人百姓们看来,我之前之所以同意割让维州、送出胡女,是为了帮我的不孝儿子减轻罪孽。不想让天下人诟病。现在倒好,既然你自己主动认罪了,我也可以大公无私的向天下宣布你的罪名。嗯,你们非要与吐蕃一战是吗?那就去战吧!反正我是不会上到前线,也不会再给你一兵一卒的。萧云鹤、李晟、楚彦、李怀光,你们四个人,就能对抗如此强大的吐蕃吗?到头来,还不是要等着我用和谈再来收拾残局。到那时候。我这个皇帝仍然是天下之主……你们这些哗众取宠的家伙,能成什么气候呢?

    想到这里,老头的心情变得好了许多。

    第二天上朝,底气十足地老头,突然一改平常的胆懦。十分勇壮的说道:“朕当初之所以答应割让维州并送回汉王妃,其缘由无外乎是出于一种父亲对儿子的溺爱。汉王萧云鹤。为了一个胡女和吐蕃争风吃醋,也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朕这个当父亲的,实在不忍心让他被天下人唾骂,于是下旨让他自己去将这些事情抹平。现在看来,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吐蕃得理不饶人步步紧逼,大齐天下抗胡情绪日益高涨。民意难违啊,现如今,朕也只好让萧云鹤戴罪立功,去抵抗吐蕃。诸位爱卿,以为朕的想法如何?”

    满朝文武,自然没有谁会就这件十足敏感的事情发表什么重大地意见。既然皇帝都决定了,还有什么话可说?于是一起高呼吾皇英明。只是有许多人,心里隐隐感觉,这个当皇帝、当父亲的,居然将什么责任都推到自己的儿子和臣子身上,实在是……

    砰的一声响以后,盖着朱红大印的圣旨,再一次飞出了国都大明宫。当它到达西川地时候,萧云鹤已经在成都打理好了一切备战后勤工作,准备亲自赶往维州。圣旨的到来与其中的内容,全在萧云鹤的预料之中。对于老头的为人,萧云鹤已经了如指掌。他肯定会在圣旨里好一顿假装慈眉善目,做出一副溺爱与理解地模样。然后将这所有的责任和担子,一股脑儿的都压在自己身上。

    现在看来,果不其然。对此,萧云鹤地表现是微微一笑。除了他自己,没人能理解这种心情----谁让老头是我萧云鹤的子孙呢?不孝子孙软弱无能,也只好我亲自忍气吞声的去帮他解决那些大麻烦了……

    从成都通往汉、维二州的官道,有了官军疏通戒严,秩序井然。一车车的粮草辎重,源源不断的朝军镇运去。萧云鹤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他清楚,如果吐蕃真的开动三十万大军前来,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而他自己要做地,就是紧守维州,力保不失。守住,就是胜利。对于吐蕃这样的高原军队来说,急攻进取与游击战才是他们的强项。守关对垒,根本不用怕他。只要自己的后勤做到位,维州的玄武关可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地地方。就这一个关隘,就可以当过十万雄兵。

    现在,怕就怕吐蕃走别的弯路子,绕道突袭过来。西川面对吐蕃地边境线并不短。虽然地形复杂山地较多,但也并非是无可逾越。比如说,从东女国绕道过来,爬过两座大山就可以到达防守薄弱的雅州。而且与西川接壤的异邦小国极多,比如说罗女蛮与白狼夷。这些部落的人虽然不多,但如果他们都来帮吐蕃从西川的边境各地渗透,简直就是防不胜防。而这些蛮邦小国,都是与东女国接壤的。另外,南面的南诏国,这些年来已经被吐蕃所奴役。这时候附合着发兵过来一起夹攻,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西川的防线,其实很长。如果仅仅是固守,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办法。萧云鹤的脑海中,已经在酝酿着一个十分大胆的军事计划了。

    萧云鹤将圣旨允许西川与吐蕃一战的消息,大肆散播了出去。果然,百姓们一阵欢腾,越发的情绪高涨了。现在看来,都不用有抗旨这样的顾忌了。吐蕃人要来,就坚决与之决一死战!这个消息,自然也是飞快的传到了楚彦、李晟、严震等人的耳朵里。这些人也都齐齐的松了一口气,更加坚定了支持西川的决心。

    一切准备就绪论,萧云鹤就准备离开成都,前往维州了。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成都府里处理各项公务,都没有回府。临行之时,他还是打算去和吴月琳、墨衣等人辞别一下的。没想到刚一进府,吴月琳就告诉了他一个消息:墨衣走了,回了东女国!

    萧云鹤愕然的一惊:“她怎么这时候回去了?”

    吴月琳满是愧疚的说道:“昨天走的……她说,她不能眼巴巴的坐在这里,什么忙也帮不上。她说她要回东女国,以小宾就的身份,组织起东女国的军队来帮助大人抗击吐蕃。”

    “这不是胡闹吗?她一个女流,懂什么打仗!”萧云鹤有些生气,“你为什么不拦着她?”

    “我拦过了,拦不住呀……”吴月琳还是头一次见到汉王这样冲她发火,有些惊怕的说道,“而且……武长史的妹妹武琦云,也跟她一起去了。墨衣说,武琦云聪明过人,能在她身边出谋划策……”

    “胡闹,全是胡闹!”萧云鹤气得一跺脚,拂袖而走。这样一个变故,让他有些郁闷起来,也懒得在家里多作停留了。披挂上马,带着几个跟班就朝维州而去。

    其实回头一想,东女国那里,的确是一个很重要的地方。可以说,那里就是西川一个重要的缺口。也是大齐与吐蕃之间的一个变数。他萧云鹤自己去那里镇守,显然是不太现实的。除了墨衣,还真的找不出第二个适合的人,代表大齐在那里坐镇。还有那个武琦云。至从汉王娶了吴月琳以后,就一直有意的避着汉王。后来墨衣进了府,她就跟墨衣混熟了。她是一个有谋略有主见的女人,跟着女人一起办事,也才会更加无所顾忌。武琦云跟着墨衣去了东女国,想来也不是什么特别意外的事情了。而且有她在一旁相助,说不定东女国到时候真的能充当奇兵,发挥什么奇效。

    所以,萧云鹤也忍住了私心的冲动,没有派人去将墨衣叫回来。心里却是暗自祈祷,但愿东女国那边,不会再出什么问题。

    维州。百姓已经疏散到了西川内地,只剩下了四万大军和一两万民夫。百姓迁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简直比战争本身还要劳命伤财。如果不出所料的话,这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鏖战。吐蕃人连吃了几个大亏丢尽了颜面,怎么可能不捞个够本。这场战争,无论其结果如何,消耗也是十分巨大的。有韦皋坐镇西川后方,萧云鹤也算是放心。相信他应该可以料理好民生政务,保证前方军队的供给。

    州府刺史衙门,成了军镇议事厅。萧云鹤到达这里的时候,武元衡和高固等大小官将,都已经在此恭候了。鼓声擂起,众人都聚集起来,一起议事。

    萧云鹤看着堂中众人,心里不禁有些犯忧。唐汉臣坐镇汉州守备第二条防线,石演芬去了朔方还没回来。自己手下能用的大将,仅剩了高固和宋良臣。郭刚其实一直没有什么临敌经验,而且也不好直接上阵搏杀的。其他的一些偏将副将,良莠不齐实在难堪大任。谋臣方面,能议论军事的,也仅有武元衡一人而已。其他的一些文臣,顶多能筹一筹粮草,搞一搞后勤。说实话,现在的蜀地,实在难以挖掘出足以堪用的大将与能臣。与吐蕃的这一场大战,看来萧云鹤又要身先士卒的上阵搏杀了。

    众官将把维州近段时间的情况汇报了一下。军事方面,维州现在有了四万大军。其中新兵有一万人。飞龙骑一万人,一般虞侯轻骑一万人,其余过半全是步兵。军器马匹都装备完善了,粮草足以支持半年。按照汉王与武元衡之前议定的策略,沿着维州以北大金川的南岸一带,布下了暗岗三十余处,密切监视吐蕃大军的动向。据最新消息探明,近两日来偶尔能看到十余人一队的吐蕃游骑。在大金川北岸游弋。估计吐蕃的大军,不久以后也会要开挺过来了。

    将这些情况了解清楚后,萧云鹤给诸官将分派了任务。宋良臣统领步兵,高固统领轻骑,萧云鹤自己亲率飞龙骑。武元衡坐守维州州城,总督粮草。严令斥侯,密切注意吐蕃人的动向。每个时辰都要有人回报消息。与此同时。严密盘查汉、维二州过往的商旅行人,密切监视吐蕃派来地奸细。非常时期,严禁茶叶运出蜀地。因为吐蕃人常年吃肉喝奶,要靠喝酥油茶排解油腻和躁热。现在有了战事,所有茶马商道都禁止通行。蜀地的茶叶一概不许运出本境。一来是怕奸细往来走动,二来这对吐蕃也是一个有力的遏制。蜀地是中原茶叶的发源地之一。每年都有近万斤茶叶运出蜀地,通过数条茶马商道,运入吐蕃。现在没了这里的茶叶供给,吐蕃的日子将会比较难过。

    各项事宜分派下去后。萧云鹤又把武元衡单独叫到了一起。二人拿出地图来,细作商议。这份地图,是攻陷维州后。武元衡带着附近乡民亲自走访,然后绘制下来的山川地形图。维州附近大小地山脉河流,全都标注得清清楚楚。而且何处可以伏笔,哪里要重点防守,武元衡都十分细致的做下了记号。

    维州北去到大金川一带,地形比较平坦。吐蕃人如果要进兵来攻伐,也应该是走这一处地方才是。大金川是大渡水的上游,虽然是到了冬季枯水季节。水流仍然比较汹涌。这条大河,就是维州与东女国的一道天然屏障。

    萧云鹤寻思了许久,说道:“如果我是赤松德赞,肯定让吐蕃大军翻越了积石山、渡过黄河以后,直接从大金川东岸开挺过来。这样一来。大金川这道大屏障,就会失去意义。到时候。吐蕃的铁骑,就能直接面对**裸地维州和东女国。尤其是东女国,根本就连坚固的城池也没有。虽然我之前曾派出工匠和民夫,帮助他们建起了一些防御工事。但短短的一点时间内,实在是难以建出什么像样的东西。如果东女国这道薄弱的防线被撕裂,吐蕃人就会以那边作为重大缺口,长驱直入杀到雅州,直接深入到西川腹地。这样一来,维、汉二州完全被隔离,西川就会瞬间崩塌。”

    武元衡也有些忧虑地说道:“其实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这一次吐蕃如果真的出动大军来攻打西川,一定会还会联合南诏等一些西南蛮小国一起出兵。到时候,从维州往西到雅州,以东女国为主的这一带,将会成为危险地带。这些地方山峦众多地形复杂,那些西南蛮又习惯了在山林沼泽中行军打仗,渗透破坏。我们简直就是防不胜防。”

    萧云鹤眉头微微皱起,说道:“其实,我有一个十分大胆地军事计划,就是以攻代守,主动出击。在大金川一带伏击吐蕃,先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可是,我又担心东女国这边出问题。到时候,不仅仅是我们维州的大军要被断了供给,甚至连整个西川都要完蛋。想一个什么法子,让东女国那边万无一失呢?”

    武元衡想了一想,说道:“既然守是肯定守不住了,不如弃之。”

    “弃?”萧云鹤眉头一凛,想了一想摇头说道,“东女国虽然只是一个蛮荒小国,但人口也有四五万人。弃了本土,能让他们去哪里?他们都是习惯了住在山林之中,住的是建造在山壁间的碉楼,有自己的文化和生活习惯。要让他们迁徙,将会比维州百姓迁徙困难许多倍。”

    武元衡眉头紧锁,思考了许久说道:“的确很难……但是,也唯有东女国内迁,还有可能让维州没有后顾之忧。大人你看,雅州到大渡水一带,我们的防守十分的严密。军镇和路口卡哨,建立得十分妥当。如果东女国放弃了本土而退入雅州,这条数百公里地大防线,就被缩减了去了。到时候,西川与东女国,共同依靠天险大渡水来防守,就不会有什么大的顾忌了。雅州、嘉州一带。我们布防的兵力还是很强的。各路军镇彼此呼应救援,十分的稳固。”

    萧云鹤想了一想,说道:“想法是不错。将那几百里长地防线自行放弃,退守雅州。可是……难哪!东女国的人,毕竟不是我们大齐地子民。而且,现在才动手去办,来得及吗?”

    “我看……”武元衡突然露出了一个微笑。“或许用不着大人去下令办这些事情了。”

    “什么意思?”

    武元衡无奈的摇头笑了笑:“其实,这个退守百里放弃东女国本土的大胆计划,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我那个宝贝妹子。早在数日前,我在画这些地图的时候,她在一旁看见了。就说出了这些想法。我当时深思熟虑了许久,认为还是可行地。可当时大人在成都府衙办事,来不及向你禀报。于是……臣下私自找到了独孤王妃,向她说起了这些事情。孤独王妃认同了我的想法,于是马上动身赶往了东女国。与此同时。将我妹妹也带去了……这一次,我没有阻止云儿;这件大事,我也没有事先向大人通报。还请恕罪!”武元衡说完。已经拜倒了下来。

    萧云鹤大大的一惊:“怎么,墨衣带着武琦云回东女国,居然是听了你的主意?”

    武元衡惶恐的磕起头来:“是地……臣下有罪!”

    萧云鹤长吁了一口气,摇头叹道:“我还能怪你什么呢?事情紧急,如果你找我商议后再下决断,这件事情肯定就被耽误下来了。而且我知道,肯定是墨衣不让你将这件事情告诉我的,对么?他怕我不让她回去。不管怎么样。我仍然要感激你。如果不是你料敌先机早早做出了部署,我到维州之后肯定会一阵手忙脚乱。”

    武元衡仍然在磕头请罪:“臣下擅做主张,有违人臣之道,请大人一定要治罪责罚!”

    萧云鹤摇头叹息,笑了一笑说道:“罢了。起来吧。我不是早早将汉维二州的军政大事托付给你,给你临机专断之权么?这其实也是你份内之事罢了。墨衣虽然是我的王妃。但也是大齐的子民,应该屡行义务受你指派,去做这些事情地。你也算不得有违人臣之道。重要的是,这样一件重要的大事,你都事先给我安排好了,我感觉你还来不及呢。这件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我们还是来商议一下排兵布阵吧。既然东女国那边不会有什么大地担忧了,我也可以放心大胆的主动出击了。”

    武元衡谢过了汉王,站起来说道:“大人,剑川军实力不济,主动出击是不是太冒险了一点?死守玄门关,吐蕃人是难以攻下的。”

    “这一点我当然知道。”萧云鹤自信的笑了一笑,说道,“与此同时,吐蕃人估计也预料不到,我们居然敢主动出击。死守玄门关固然是一个法子,但这只是下下之策。再牢固的城池的关隘,也都是可以被攻破的。然而,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吐蕃人想不到我们胆敢出动出击,不正好利用他们思想上地这上麻痹,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么?”

    武元衡想了一想,点头道:“出奇不意,看来也是可行。但务必以稳妥为主。毕竟,我们现在对吐蕃人的动向还不甚了解。“这样吧。”萧云鹤说道,“现在,我们二人一起了城向北,花两天的时间将大金川东岸一带的地形,再次摸索得清清楚楚。每一片树林每一条河流,都要做到了如指掌。只有这样,才能活灵多变的用兵。以少打多以寡击众,要想取胜也不是没有可能地。前提就是,我们要最大程度的发挥天时地利人和地作用。现如今马上就要到隆冬了,马匹缺乏草料,天降雨水也会减少。吐蕃人肯定会依傍大金川进军。这样他们取水就会方便许多。而大金川附近的山林,肯定也是他们重要的栖息之地。又是水,又是山---伯苍,你想到了什么吗?”

    武元衡惊喜的一击掌:“昔日在岐山击败吐蕃收复凤翔时,水火并用打得他们大败----大人,你是想故技重施吗?”

    “有什么不行的?”萧云鹤呵呵的笑了起来,“水火无情,这也是最利害的武器。虽然大金川不能被我们当作天险屏障了,但那河里的水、河边的树木,都是可以用来当作武器的。多说无益,我们二人现在马上出发,将那一带的地形,再做一次详细的堪查。到时候,再来安排排兵布阵。”

    “是!”

    二人略作收拾,正准备带着几个侍从出门。宋良臣愣愣的跑来了。萧云鹤看他样子,好像还有点事情,于是说道:“你不在军营里,这时候跑来做甚?”

    宋良臣拱手一拜,说道:“大人,俺是不想来,可是有人求俺来。他说有重要的事情要报之大人。”

    “谁?”

    “史敬奉,你进来!”宋良臣朝后面挥了一下手。身裁矮小长得尖嘴猴腮的史敬奉,快步跑了进来,拜倒在萧云鹤身前。

    萧云鹤让他站起身来,说道:“史敬奉,你找本王有什么事情?”

    史敬奉人虽然长得矮小面相也有些猥琐,但神色还是很尊重,也有几分气势的。他拱手一拜,说道:“大人,末将前来请战!请大人给末将二百悍卒,从一条废弃的茶马商道翻越到吐蕃腹地,在他后方袭扰。”

    “两百人?走废弃的茶马商道?”萧云鹤略微一惊,说道,“你知道吐蕃人这次会来多少兵马吗?”

    史敬奉沉声说道:“知道---但末将不怕。末将有把握,搅得他吐蕃人的后方天翻地覆不得安寝!”

    积石山南麓,黄河北岸。

    徐舍人骑在马上,看着大队的吐蕃军队正在渡河。他的心里很不好受。

    前番去东女国迎亲,没想到却遭遇了汉王亲率的剑川军。在他的印象里,近十年来唐军还没有什么主动出击的历史,大多只是在固守城关。而且,他也从来没有见识过有着这样强大战斗力的蜀军。在他的记忆里,剑川一带就是吐蕃的活粮仓,每次去侵略夺取,没有不满载而归的。那些老弱残兵就如同一盘散沙,在吐蕃的铁骑面前就如同纸糊的墙壁一样不堪一击。可这一次的经历,几乎让他蒙受了灭顶之灾。不仅仅是没有迎回末蒙,还丢了维州、损失了万余兵马。

    所有的事情,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发生。徐舍人也从最受器重的外姓大将,变成了最受人鄙视的窝囊废。回国之后,他的家人都在面前挂上了狐狸尾巴,所有男丁都沦为了奴隶。要不是徐家跟吐蕃大相尚结赞等人关系还算不错,他徐舍人恐怕早就要被活活烧死了。

    徐舍人看着奔流的黄河水,拧紧了眉头暗自长叹了一口气: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翻身的机会了。赞普让我带着三万大军充当开路先锋,直抵维州……徐家的先人,你们在天之灵会有什么感觉呢?曾经是大齐的重勋,子孙却带着兵马来攻略大齐了。世事难料,身不由己啊……汉王萧云鹤,为什么剑川一带会多了这么一个人物呢?之前他根本就是名不见经传,却能在岐山一役将尚结赞和论莽罗打得铩羽而归;这一次更是诡异的攻下了坚不可摧的维州,还急袭东女国……你究竟是什么来头?

    吐蕃人用牦牛皮筏,依次渡河。冬季枯水季节,黄河的水流并不湍急。渡河的进程也还算顺利。徐舍人心里盘算着,只要过了黄河,按照赞普和大相尚结赞定下的行军计划。应该沿着大金川向维州挺进。这样一来,大金川对于西川来说就会失去天险的作用。

    “再过两天,三万大军就可以完全开过黄河了。大金川!……”徐舍人深吸了一口气,“好吧,汉王萧云鹤!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头,这次让我们正面的较量一个高低吧!”

    正在这时,身后有几骑跑来。徐舍人回头一看。是尚图尔悉。此人是吐蕃三大尚氏大族里,年轻一代中比较有名地人物。由于很受尚息东赞和尚赞磨这两个宰相器重,尚图尔悉一直都心高气傲,尤其看不起身负汉人血统的徐舍人。

    徐舍人的眉头轻轻皱起:“这家伙,这时候来干什么?”

    “徐舍人!”尚图尔悉策马跑到徐舍人面前。扬着马鞭哟喝道,“给我安排皮筏,我要先过河。”

    徐舍人脸皮略微抽动了一下。这个尚图尔悉,真是典型的无礼蛮子。居然当着我的士兵直呼我的姓名……他不动声色的说道:“你过河去干什么?”

    尚图尔悉三十出头年纪,却长得粗蛮虬髯满面。看上去像有四五十岁了。他冷哼一声说道:“这你就不要问了。我们家族地人要办事,莫非还要给你解释清楚么?赞普派我去有要事去办。你别耽搁了,不然到时候你吃罪不起的。”

    徐舍人本能的一下握紧了手中的刀柄。眼睛微微眯起瞟了他一眼,沉声说道:“来人,给尚图尔悉安排皮筏渡河。”

    尚图尔悉拍着马,悠然自得的从徐舍人身边经过,轻飘飘地说道:“但愿你这一次能够好运。不然,你们徐家就会全被烧死在桑耶寺前。还有,忘记你身上流着的血吧,不然在战斗中。你会放不开手脚的。”说罢,尚图尔悉轻狂的大笑起来,策马朝河边奔去。

    徐舍人身上轻轻的发起抖来,牙齿咬得一阵骨骨作响。

    这个时候,萧云鹤与武元衡。带着几个卫士,已经到了大金川中游地一个峡谷边。这两天来。二人沿着大金川河岸朔流而上,细致的考察地形。

    峡谷里的河水奔腾怒号倾泄而下,震耳欲聋。阴寒地水汽四下飞溢,一片迷蒙。萧云鹤与武元衡离得极近,说话也要大声才能听得清楚。

    武元衡指着地图,大声说道:“大人,这处地方,我在地图上作了详细标记了。臣下认为,此处特别适合打一个伏击战。”

    “什么?伏击战?”萧云鹤有一点没听清楚,重复问了一句。武元衡点头确认。

    噪音实在太大,二人只好离开了峡谷,往东走了几里。萧云鹤细下观察了一阵,发现这处地方地形果然十分的险峻。大峡谷是由两座山夹起来的,河水的落差很大。而离峡谷最近的一条路,虽然地形比较平坦可以行军,但地势与水流低处差不多,而且十分的狭窄。

    武元衡说道:“如果吐蕃人沿着大金川朝维州进军,这处险隘就是他们的必经之路。他们肯定是无法走水路顺流而下的,吐蕃人也从来不擅长水战。唯一地可能,就是从这处狭长的谷口进来。我军只要择险而守,然后在狭谷两边的山坳上埋伏弓箭手,不难获得胜利。”

    萧云鹤想了一想,说道:“这个地方,地形是足够险峻。不过,也正是由于太过于险峻了,吐蕃人肯定会提高警惕。他们霸占了维州多年,常年从高原运送补给过来,没理由不对一路上的险阻了如指掌。而且,有了上一次岐山之战的例子,他们肯定会严防我们地伏击。我估计,如果我军在此设伏,会被容易被他们识破。如果我是吐蕃大将,识破了这里的伏击之后,干脆绕道从东面多走一段路,抄路截击我军后方。这样一来,我们设下地埋伏圈,反而会变成自己的坟墓。”

    武元衡点头说道:“大人言之有理。其实臣下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是,如果我们对这一块地方不闻不问,又是不是做得太过明显了?其实臣下想说的是。昨天傍晚我们经过的乌蒙山,倒是可以作为一个好的战场。那里山林茂密,水流平缓。相比于这处大峡谷,地形平和了许多。但是,也正因如此,吐蕃人过了这一次险阻以后,才容易掉以轻心。如果我们在大峡谷这里假设埋伏让他们识破。再在乌蒙山设下真正的伏击圈。大人……这样,是不是更容易成功一些?”

    “妙、妙啊!”萧云鹤哈哈地大笑,“看来伯苍与我,真是想到一起了。我也正是这样设想的。正如你所说,如果我们在这样一处险阻的地方视而不见。也未免做得太过明显了。与其这样,不如干脆在这里布下一道防线。和他吐蕃人在这里纠缠一下,做出死守的模样。他们如果强攻,我们就败退,吸引他们进入乌蒙山包围圈;他们如果绕道。我们就在乌蒙山以逸待劳。杀他个人仰马翻!”

    武元衡也呵呵的笑了起来,心中总算是略微放松了一些。这两天来,为了选择伏击战的地点。他们这些人可谓是餐风宿露,变得跟野人一样的在山间摸爬滚打。

    接下来,二人又在峡谷一带细致地考察了一番。在可以设下防御工事的地方,用砖石做下了记号。然后沿着来路折回,又将乌蒙山一带的地形,详细的做了一番考察。

    回到维州后,萧云鹤马上擂鼓聚将,召唤众人前来议事。也就是在这时。前方探子回报,吐蕃大军正在抢渡黄河,估计最多三天的时间,大军就能完全开抵到维州来。

    时间紧急,萧云鹤马上下令:宋良臣率领一万步兵。埋伏到乌蒙山一带地山林上。多准备引火之物与弓箭。高固率领五千轻骑,在乌蒙山以南二十里的山坳中埋伏。只带干粮不许升火。随时准备接应宋良臣的大军,打好伏击战。萧云鹤自己,则是率领五千飞龙骑,星夜出发火速开往大峡谷,构建起防御工事。剩下的兵马,全都交给了武元衡,让他坐守州城,随时准备接应前面三方大军。

    玄门关大开,飞龙骑策马奔出。萧云鹤心里清楚,时间紧迫,吐蕃人比想象中的来得要快。如果慢上片刻,这个计划就很有可能泡汤。现在还不清楚吐蕃地大军的具体情况和动向。但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有时候时间就是生命。

    三千骑一夜狂奔,马匹都要累得虚脱了。终于在天亮时,赶到了大金川峡谷。略作休息之后,萧云鹤不敢拖延。马上亲自带领士兵们,开始砍伐树木筑起营寨城防。忙碌了整整一天,三千人几乎都要累到发晕了,才将一个横亘在峡谷间的防御工事构建完毕。这个时候,维州也派民夫送来了一些防守器械和粮草。防御工事上大张旗鼓,做出了一副死守不退地架式。

    好在时间赶得够早,萧云鹤手下的这三千飞龙骑,获得了一天一夜的宝贵休整时间。接下来,前方埋伏的暗岗暗哨,不停的送来消息。说吐蕃近三万大军已经完全渡过了黄河,正在南岸集结待命,准备向维州挺进。峡谷防御工事前方,也时时可以看到吐蕃的游骑在游弋探路。萧云鹤故意放过了这些斥侯,好让他们将这里的消息透露给后面吐蕃大军。

    这天清晨,峡谷关哨前,来了几名骑兵。这一次很奇怪,他们不是打探了消息就仓皇逃走,而是径直朝关哨前走了过来。

    萧云鹤亲自上了关哨前的箭楼,朝下面观望。

    来地几骑,明显都是吐蕃人。他们走到关哨前,听到一阵弓弩拉起了声响停住了脚步。其中一人用十分坳口的汉话喊道:“我是吐蕃赞普派来的使臣,有重要的事情要见剑南西川节度使萧云鹤!”

    “放肆!”守在城头最前的一名副将大声吼道,“汉王地名讳,是你这个蛮子能够直呼的吗?报上名来,你是什么鸟!”

    那人被吼得一愣,大概听不太懂这个副将话里地意思,回喊道:“我不是鸟!我是尚图尔悉,是赤松赞普派来的使臣!”

    几个唐军士兵忍不住嘻哈的笑了起来。那名副将马上跑回来将消息报告给汉王。

    萧云鹤冷笑了几声,说道:“让那几个蛮子进关来吧。本王在中军帐见他。”

    弓弩收起,栅栏打开。几个吐蕃人犹豫了一阵,骑着马走了进来。几名唐军士兵挺起长枪拦住他们:“大齐军营里,不许策马奔腾。都下马来!”

    尚图尔悉有些恼怒的叫道:“我是吐蕃来的使臣,是上国来的贵客,我应该有特权!”

    “下马,否则杀无赦!”那几名飞龙骑士兵可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一扬铁枪,怒声喝骂起来。

    尚图尔悉被吓得一震,只得气愤的下了马,连兵器都被收剿了起来。然后,几个人徒步朝中军帐走去。

    萧云鹤大马金刀的坐在中军帅帐里,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几个趾高气扬走过来的吐蕃人。”奇-_-書--*--网-”

    尚图尔悉走到帅帐里,四下扫视了一眼,颇有几分倨傲的说道:“我是赤松赞普派出的使者尚图尔悉,要去成都见你们的汉王。请问将军如何称呼?”

    萧云鹤漠然的瞟了这个蛮子一眼,说道:“我就是大齐汉王,你所说的那个萧云鹤。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尚图尔悉明显的一惊:“你就是汉王萧云鹤?这么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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