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武元衡轻声训斥起来,“你看你,说到哪里去了?哥哥是这样自私而小心眼的人么?”

    “对不起……大哥。”武琦云低下头来,咬着嘴唇,几乎就要流出泪来。“可是,我真的……很喜欢汉王。在我的眼中,除了他,再也看不进别地男子。”

    武元衡也有些落寞的皱起眉头,抚着妹妹的双肩说道:“委屈你了,云儿……但请你一定要相信大哥。我是不会害你的。我从来就没有阻止你去喜欢汉王,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太娇惯你了。打从一开始,你就不该有这种心思的。”

    “可是大哥,我不明白……”武琦云抬起头来,眼睛里已经有些朦胧泪花。

    “以后会明白地。”武元衡轻吁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微笑来,“现在,你好好休息。大哥从来不要求你做什么。但是这次,你一定要听话。千万不能私自逃走,追着汉王去国都。”

    武琦云略有些恼怒的坐下身去:“知道了!”心中想道:这点心思,又被他发现了。

    武元衡微笑着摇了摇头,离开了武琦云地房间。关上门时,他轻叹了一口气,暗自道:我可怜的妹子,你为什么就偏偏喜欢上了汉王呢?汉王是什么人,绝非池中之物的异数。要么大凶。要么大吉。大凶之下,我武元衡陪汉王殉勋葬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能搭上你;若是大吉,以你的能耐也必能成为长孙皇后之类的人物……长孙一脉在圣君太宗的身边,可谓是风光一时,长孙无忌也在高宗朝支手遮天。可是长孙家地人结局呢?……我的好妹妹,你必须离汉王远一点!我们武家的出身来历本来就有些敏感。你绝不能再成为汉王的女人,让武家成为大齐的第二个长孙氏!

    书房里,婢女苏菲儿跪在萧云鹤的面前,眼泪长流。她苦苦哀求汉王,一定要将她带在身边。一来要好好服侍汉王。二来,他父兄遗骸的事这么些年地也没消息。现在好不容易回关内,她也想跟着去打听一下消息。

    萧云鹤拗她不过,也只得答应了。小丫头欢天喜地的谢了恩,马上跑回房间就背起了一个小包袱。将一旁的武琦云嫉妒得眼睛都要发红了。

    没过一会儿。汉王府里的几个将军、士卒,也纷纷到了汉王书房里。一起请命,要跟着去国都。最先跟在萧云鹤身边的汉王府铁血十三。经过连番血战后居然一个不少,全都健在。高固和宋良臣已经成为了大将军,分别坐领维州和东女国康廷川,镇守一方。其他地人,也都晋升成了将军、队长,在剑川军中混得风声水起。萧云鹤将这些人全都骂得退了,说自己自有主张,要带谁不要带谁。这些人都悻悻的离开了书房。

    俱文珍一直跟在汉王身边。一边帮他清点物什,一边絮絮叨叨的说道:“大人,咱们离开国都三年多,现在又能回去了。”

    “就是不知道,皇帝会不会使出什么阴招儿啊?”

    “国都十六王宅那里的汉王府。这么些日子没人打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住人?”

    萧云鹤烦闷的敲了他地头一下:“住口!你还真是嗦啊!”

    俱文珍嘿嘿的笑了一笑。继续手中不停的帮他把一摞书包了起来。

    萧云鹤走出书房看向外面,汉王府里地所有人,都静静的站在庭院里。二个王妃,武元衡薛存诚等人,再加上那一干儿将军、小卒、丫鬟、仆役,足有数百人。个个神情肃重,静静的看着萧云鹤。

    “干什么?搞得像决别一样。”萧云鹤轻松的笑了一笑,走上前去扶着两个大肚子的王妃,说道,“只是上京一趟,不久就会回来。你们去各忙各的,别堵在这里。”

    众人这才散去。萧云鹤陪着两个王妃在院里小逛了一会儿,出行的车马已经备好。墨衣和吴月琳都满是担忧,又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三五张车子,俱文珍、苏菲儿再加上十一个随行的铁血十三卫士,一行人,出发了。

    萧云鹤担心打张旗鼓地出行会引发一些不必要骚乱,于是特意只是置办了几辆平民出行的车子,并不显眼的出了成都府。

    回头看看青葱群山和高大巍峨的成都城,萧云鹤心中暗自叹息道:人生无常啊!成都,我什么时候能再回来呢?

    一路自然免不得餐风宿露。蜀道有些难走,速度并不太快。数日以后,车马才到达剑州,在西川咽喉雄关----剑阁,停宿小憩。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萧云鹤站在雄伟的剑阁城楼朝下俯视,忍不住吟颂起李白地诗来。剑阁,的确是险峻万分易守难攻。身为剑川地咽喉与门户,萧云鹤也曾多次亲自到这里来视察和安排布防,对此地毫不陌生。每一次来,都会为这里的险峻与雄伟而惊叹。

    现在的剑阁,却是大门洞开,往来行人如流商旅如鲫。西川的茶叶与绵匹,从来都是最有名的,不乏商人不远千里来采购。

    萧云鹤放眼下去随意的观看,却看到人群之人一人快马奔来,险些就要撞倒行人。守门军士大声喝斥让那人下马,看似还要将这个慌不择路的行人抓起来。

    萧云鹤站在城头,听下面那人大声急道:“速速带我去见汉王大人----我有万分紧急之事要回报!稍有迟误,谁也吃罪不起!”

    那几个小卒明显被惊住了,有些不知所措。那人跺脚急道:“还不快放了我!否则,就要出大事了!”

    周围的百姓纷纷围观过来,萧云鹤眉头一皱,心中道:“是什么人?”

    “来人----将关下那人,给我请上来!”

    片刻以后,刚刚快马闯关的那人被带了上来。萧云鹤远远的瞧着这个满身灰土、憔悴疲惫不堪的人打量了半晌,这才认出人来,不由得顿进就惊愕住了:“杜黄裳----是他?!”

    “汉王!汉王大人!”杜黄裳远远的就大声呼喊,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朝萧云鹤这边跑来。萧云鹤也快步迎上几步,杜黄裳倒地就跪。

    “遵素,你不是在国都为官么?身为兵部侍郎,怎么单身到此?”萧云鹤让他站起身来,疑惑不解的道。

    杜黄裳喘着粗气四下看了一眼,低声说道:“大人,人多眼杂----请借一步说话!”

    萧云鹤狐疑的点了点头:“也好。”于是将他带到了驿馆房间里。

    “遵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人,你万万不可以现在进京!”杜黄裳神情紧张,十分惶然的说道,“否则,必定死于非命,身败名裂!”

    “什么?”萧云鹤愕然一惊站起身来,“这怎么可能?”

    杜黄裳喝了一口茶水润润喉咙:“卑职知道,大人智勇足备从不缺乏胆略,很有可能会慨然进京。其实,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些事情,大人也肯定能在虎口安生,有惊无险。不过现在,可是情况突变----出大事了!”

    “大事?!”萧云鹤剑眉深锁看着满副惊慌的杜黄裳,心中也揪得紧了。杜黄裳之前曾是颜诗章引见给自己的门生之一。虽然比不上像高固武元衡那样铁胆忠心,但也还算靠得住。他在国都好好的当着官,却只身跑到了西川来,足以见得,事情是何等的重大。

    “大人,是这样的。”杜黄裳有些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认真说道,“上次大人在维州与吐蕃大战时,朝上就出现了一些流言。说是大人意欲割据称帝,无视皇帝与朝廷。当时皇帝没有听信这些谣言,还主动出面辟谣。”

    “嗯,这我知道。”萧云鹤说道,“这很有可能是吐蕃人用的离间计。”

    “可是后来,皇帝不是派了大宦官窦文场到西川来颁旨么?”杜黄裳说道,“其实颁个圣旨,何必动用窦文场?他与霍仙鸣,现在可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比宰相还要位高权重。大人当时就没觉得,事情有些异样?”

    萧云鹤微微一惊:“你这么一说,我当时还真的没想太多。没有想到时隔二三年,窦文场混得这样风声水起了。”

    “当时皇帝的意图,就是让他这个心腹到西川走一趟,探探虚实。毕竟,他还是不放心大人的。”杜黄裳说道,“当时窦文场回去后,本来也没说什么。我也以为,此事也就此平息了。可是没有想到,就在不久以前,窦文场居然联合李向皇帝献了密报……说大人在西川私造龙袍、备下车辇龙驾,准备称帝!”

    “什么?!”萧云鹤顿时又惊又怒,大声喝道,“这个阉竖,竟胆敢如此污蔑我?那个李。又是什么人?!”

    杜黄裳答道:“李是皇家宗室。此人近年来颇受皇帝重用。他贿赂窦文场、霍仙鸣等人,先后谋得了润州刺史、浙西观察使、盐铁转运使等职。然后他利用职务之便,收集了许多奇珍异宝献给皇帝。由此大受器重。现在,天下的槽运盐铁与往来税收征募,都由他把持。现如今,他骄横跋扈,谁都不放在眼里。由于汉王在西川经营得有声有色。税收钱粮却又收不到他手上,于是此人对大人早已是心生妒恨和怒怨。”

    萧云鹤忿然道:“皇帝……居然也就相信了他们的话?”

    杜黄裳苦笑:“皇帝为人……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想必,窦文场与李等人也是没这么大胆子,要栽害大人的。贵人有什么人在指使或撑腰。还不得而知。或许其中,又有吐蕃人的收买和指使。但是这一回,皇帝仿佛是动了真怒了。他暗中下旨让京畿兵马大元帅马燧,调动人手准备在汉王回国都后,就将你拿下。然后他又听了窦文场的毒计。以法门寺祭祀大典的籍口,宣大人入京。本来此事办得极为机密,知道的人绝对不多。卑职因为在兵部供职。隐约听到了一些由头。好在他们似乎并不太清楚我与大人地关系,于是没有对我多作提防。职费尽周折暗中打探,终于将事情弄了个清楚。于是卑职弃了一家妻儿老小星夜从国都出发,赶来给大人报信!----大人,国都,万不可去啊!”

    “原来是这样!原来,我为大齐天下浴血奋战九死一生,还顶不住两个奸人的一句毁谤!”萧云鹤盛怒不堪。一掌狠狠拍到了桌子。

    顿时,桌板迸裂木屑乱飞,茶碗也跳到了地下,摔成了碎片。盈盈飞绕的水汽,就如同萧云鹤胸中的怒焰。翻腾不休。

    杜黄裳被骇了一跳愕然当场,喃喃道:“大人……”

    萧云鹤怒眼圆瞪。双手拳头捏得骨骨作响。他心中想道,不管是什么人在幕后指使,只要他提供了一些假造的所谓证据,窦文场与李那些看不我不顺眼的奸人,自然是乐得向皇帝汇报的。皇帝正愁没有把柄,得到这样地东西,自然也会理直气壮借坡下驴的将我除掉。现在看来,形势已经发展到了十分极端的地步!皇帝想的,可能就不是什么软禁,而是借着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将我诛杀!好----你终于要触到底线,将我逼得走投无路了!

    想到此处,萧云鹤咬牙切齿道:“遵素,本王要郑重地感谢你。若不是你舍身为我报信,相信我这次肯定是凶多吉少了。皇帝信不信这个谣言本身不重要。他缺的只是一个借口,一个可以向天下人昭示、杀我的借口!事到如今,事情已经演变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也就休怪我行大逆不道之事了!”

    杜黄裳骇然的站起身来,惊颤地道:“大人,你要!……”

    萧云鹤一扬手,眼中杀气迸射:“闲话休说,随本王调转马头----回成都!”

    杜黄裳的脑子里顿时一阵嗡嗡炸响:天哪……这下,要发生更大的事了!

    话虽如此,可萧云鹤毕竟是冷静与老道地人。他还没有鲁莽到,只听信杜黄裳一人之言,就做出这样重大的决定。当晚,他将杜黄裳安顿下来以后,叫了几个心腹小卒过来。其中有三个人,改扮成了商旅前往国都,打探此事的详情。另外三个人,带着汉王的亲笔书信,去见李晟、楚彦和李怀光,将发生的这些事情,详细的告知了他们。然后,萧云鹤又在剑州驿派出了一名使者前往国都,奉上自己的亲笔书信。说汉王正在赶路前往国都。但在剑阁时突患风寒卧床不起,可能要耽搁数日,晚几天到京。这样一来,如果杜黄裳所报之事并不切实,事情也还有回缓的余地。倒也不是萧云鹤信不过杜黄裳这个人,但是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重大,个中情由曲折,务必要弄个清楚才好办事。

    安排下这些事情,萧云鹤带着杜黄裳等人,转身朝成都府而去。苏菲儿与俱文珍不明就理,自由是惊愕不已。但见汉王脸上时常有怒气隐隐露现。又有些惶然不敢去追问。

    也好在是坐地平民马车,一行人不露形迹的回到了成都府。当萧云鹤突然出现在汉王府时,站在门口的仆役还一时愣住了,忘了行礼问安。

    萧云鹤带着杜黄裳,风风火火的冲进了汉王府。叫两个小卒,让他去唤武元衡等人前来。墨衣、吴月琳和武琦云听闻汉王去而复返,既惊又喜的前来见他。都被挡在了书房外面,不得入内。

    众人心中都惶然想道:必是发生大事了!

    少时过后,武元衡、薛存诚与韦皋三人都来了。他们看到汉王,自然也是惊愕不已。武元衡与杜黄裳在国都时有过交情,这时看到他心中就明白了大半。惊骇道:“遵素兄,你居然来了西川----发生了什么大事?!”

    萧云鹤冷哼一声:“听他告诉你们吧!”

    杜黄裳将事情原委详细地对武元衡等人说了一遍。三人齐声骇然道:“什么?有这种事情?!”

    “不错,就是有这种事情。而且,还发生在我地身上!”萧云鹤愤怒地道,“皇帝已经决定。对我痛下杀手了。事到如今,他连最后的一块遮羞布也不想要了!”

    武元衡后怕的说道:“幸好有遵素兄前来报信,不然……汉王岂不危矣?!”

    薛存诚也愤然道:“想不到啊想不到。皇帝……居然就听信了这样的谣言,要对汉王大人痛下杀手!这种简单而又荒谬的栽赃骗术,他莫非就识不破吗?”

    韦皋叹了一口气,说道:“他不是识不破,而是不愿意识破。卑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种栽赃的事情,还指不定就是皇帝亲自策划指使地!”

    “呸,他哪里是什么君子!”薛存诚怒声喝道,“我薛某人读了半世书。从来都想着忠君效国。现在,我从来没有像恨他这样恨过一个人!如此小人行径的卑劣之徒,也配尊于帝位么?!”

    “罢了,别吵。叫你们来,不是来吵架骂人的。”萧云鹤说道。事情已然发生,我在剑州时。已派了密使与三大元帅联系。如果皇帝知道我不来国都了,必定会干出大事,做出一些非常的举动。到时候,就是引兵来征讨我也有可能。我不能坐以待毙,得想个法子,与之周旋。另外,虽然皇帝那边是一个威胁,此刻我想得最多的,却仍然是高原上地赤松德赞。如果我西川与朝廷开战,赤松德赞再来夹攻,到时候就是灭顶之灾!”

    “大人所虑甚是!”武元衡拱手一拜,说道,“臣下心中,也正在思量这个问题。快有一年的时间过去了,赤松德赞败回高原后没有任何的动静。这一次的离间计,很有可能是出自他的手笔。如果事情是这样,那么,吐蕃人一定就蹲伏在暗处,随时准备给我们致命一击!”

    “不错……”薛存诚等人也点头表示赞同。

    房间里一时安静了下来,众人都直直地看着汉王。萧云鹤捏了几下拳头,骨骨作响。他寻思了片刻,一扬手臂,大声说道:“事到如今,没有回避的退路了----你们马上传令下去,让剑南西川节度治下凡五品以上官员将军,于三日后到成都府议事!”

    “是!”众人齐齐拱手一应,各自奔忙去了。

    杜黄裳一口气提在嗓子眼儿,始终憋闷着。待众人走后,他才惊怕参半的说道:“大人,你真地打算……与朝廷武力对抗?”

    “除此之外,我已没有选择!”萧云鹤的话语,掷地有声。

    汉王去而复返,汉王府里顿时又热闹了起来。不过,萧云鹤却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见。

    几年过去了,这一天终于到来。

    是期盼?是无奈?是愤怒?是心酸?

    或许都有。

    当这一刻快要来临时,他只想一个人静静的呆一会儿,让自己的心境变得平和一点。

    命运,就是这样的无趣。而且,每一次他都是那样没有选择地余地。命运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死,或者奋起反抗。现如今,大齐王朝与天下万民的现状,也不容他有做出别的选择。

    这就是命运……萧云鹤慨然长叹,闭上了眼睛,将绷得紧紧的身体,朝后面靠了靠。

    书房内极为安静,只昨到蜡烛燃烧时发出地劈叭声响。萧云鹤闭着眼睛发呆,几乎都搞不清自己是否睡着,是否仍在梦中。师父远去时那模糊的背影;记忆中那张从不曾改变过的笑颜;奉天县的那个雨夜;国都城下射出地一箭血书;终南古道、凌烟阁、朱的人头;奉命彻查粮价飞涨案,从此看清皇帝嘴脸;出走国都岐山大捷,然后治西川收维州战吐蕃、平诸蛮远袭鄂陵湖……一桩桩一幕幕,接连在他脑海里浮现。

    他已经有些分不清,这些事情究竟是真实,还是梦境。

    原来这一切,终究都要有个了断。所有的恩怨曲折,最终要在他,与当今皇帝之间做个决断。

    萧云鹤不由自主的牵动嘴角,露出一个苦笑,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你就不能做个好皇帝?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逼我?……为什么、为什么!”

    他猛然一下睁开眼睛,轰然一拳砸到桌上,愤怒的低声咆哮道:“这----都是你逼我的!”

    大明宫紫宸殿御书房里,老头紧紧捏着拳头,脸色就像被人刷了几耳刮子那么难看。

    “是谁,是谁走漏了消息?”老头咬牙切齿的低声怒喝。

    李绮、窦文场和霍仙鸣战战兢兢,丝毫不敢动弹。半响后,李绮才呐呐的道:“陛下……当年萧云鹤在国都经营多时,指不定就有什么心腹埋伏在朝中四处。这人多嘴杂的,说不定就……”

    “住口!你除了会放些马后炮,还会干什么?当初我交待你们办事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老头有些歇斯底里,大声喝骂了几句,自己也懒得发火了。因为他清楚,这时候对这些人发火,实在是没什么意义。半晌后,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现在事情都给挑明了,我们也失去了先机。你们倒是给朕出个主意,这该如何是好?”

    身形干瘦脸上无肉的李绮眼角寒光一闪,阴恻恻的说道:“陛下,事已至此,也不能再姑息萧云鹤那个逆臣了。既然他都公然抗旨不入国都了,就表示反迹已露。现如今,陛下可以更加名正言顺的去征讨他了。只要陛下政令一出,天下必当响应号召前去平定西川,将萧云鹤生擒入京,听由陛下发落!”

    “陛下、陛下!”窦文场急忙打断李说道,“李大人所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小人曾经去过西川,对萧云鹤或多或少会有些了解。有些话,也想说一说。”

    “讲,别慢条斯礼的。”老头有些不耐烦。

    “遵旨!”窦文场拜了一拜,装腔用势十分认真的说道,“萧云鹤素有野心。他到西川之后,苦心经营广收人心。在西川一带,包括东女国、南诏国等西南蛮邦。都对他惟命是从。陛下如果打算武力征讨他,很有可能就等同于是征讨整个九州西南。到时候,那些蛮邦肯定会帮忙。萧云鹤能够在极度劣势的情况之下,击败强大的吐蕃人三十万大军,足以见得此人在军事上很有几分能耐。而且,他手中的军队经过那一场大战,变得极其骁勇。更何况。他又占据了地利的优势。所以,征讨起来,会变得十分的困难。”

    老头眉头一皱:“那你地意思呢?”

    窦文场冷哼一声,说道:“人小的建议是……蛇打七寸。萧云鹤所仰仗的,无非是人心和名望。可是陛下。大可以传檄天下,历数他萧云鹤的罪状,说他拥兵自重意欲谋逆。到时候,他什么样的人心也要失去。只要失去了人心和帮助,就算他萧云鹤自己手中有多少能征善战的兵马。也将不足为虑。”

    “嗯,说得好。朕也是这样打算的。”老头有些扬眉吐气地说道,“他先是私造龙袍。现在又公然抗旨,种种迹象都表明,此人必反。只要我向天下昭示,他就会变成臭名昭著的国贼!”

    “还有,陛下!”窦文场又说道,“西川大战的时候,西线的李晟、楚彦、李怀光等人,可是竭尽全力来帮助萧云鹤的。果陛下要武力征蜀。这些人……也不得不防啊!”

    老头恍然一醒神,喃喃道:对啊……

    “可是,李晟等人把守大齐西面门户,朕如果将他们地兵权削去,难保会让那些地方出现问题。”老头又有些为难。“再说了,万一以后吐蕃来犯。朕还指望着他们把守大门呢!”

    一旁的李生怕被抢光了风头,急忙道:“陛下,臣倒是有个主意。陛下不妨下一道旨,将这三人调回京城,就说是要慰劳褒奖,将他们暂时留在国都,不放回节度。等他们入了京,再发兵征讨西川。到时候有他们在手上,那些节度的人也不敢造次。为防止吐蕃来犯,可临时推选节度使留后,暂时统领节度。这样一来,他们兵权职务仍在,人心不会浮动,大局是稳定的。只待征讨完西川,再放他们回去就是了。到时候萧云鹤已除,这三个人也闹不出什么异样来了。”老头寻思了片刻,突然眼睛一亮:“如此,甚好!----将马燧唤来!”

    李晟将手中的书信反复翻看了一阵,眉头越锁越紧。军帐外,传来李地连声呼吼。小伙子,正骑在马上与军士比试武艺。五六个壮汉围着他厮杀,居然沾不到一点便宜。李晟心中有些烦闷,走到了军帐外。

    “父帅!”李颇有几分得意和兴奋的策马跑了过来,下马拜道,“请父帅指点末将的武艺!”

    李晟却是看着他静了半晌,微微一笑:“随为父进帐来,有话同你讲。”

    李微微一愣,噢了一声,跟着进了进来。

    “三郎。我今天有重要地事情要交待给你,你一定要记得清楚。”李晟的表情很是严肃,郑重说道,“过阵子,为父可能会被调去国都。”

    “父帅要去国都?收到圣旨了么?”

    “还没有。”李晟神情严峻的摇了摇头,“不过我相信,圣旨应该就快到了。我要叮嘱你的是……不管发生什么大事,你都必须做到冷静、沉着,切不可鲁莽冲动!”

    “父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李隐约感觉,事情可能有些不妙,急声道,“莫非……父帅会有什么麻烦?”

    李晟长叹了一声,负手长身而立,徐徐说道:“为父倒是希望,不要发生什么大事。我倒是不会遇到什么大的麻烦,只是……罢了!接下来,我叮嘱的事情无比重要。你要牢牢记在心中。而且,不能再让第二个人知道!”

    “是!”李不敢含糊,郑重的抱拳一应。向后方飞移而去。

    赤松德赞策马停在一处山石上,用他鹰隼一般的眼睛,俯视着眼前地千军万马。这一年多的时间,几乎是他这一生中最难熬的时光。西川战败之耻,几乎让他陷入了疯狂。若不是在桑耶寺修习了一场佛法。他还真担心自己会做出一些冲动的举动。

    尚结赞骑在马上跟在他身边,一直不敢多说话。这时见赞普的表情还算平和,才出声说道:“赞普,大军已经全部渡过了牦牛河。往前推进,就是紫山山脉地域。沿着黄河南下,我们可以沿着大金川切入西川,直接威胁维州。十五万大军带着辎重粮草。行军速度虽然慢了一点,但是也可以很轻松地在一个月之内,杀奔到维州玄门关面前。”

    “不能只求速度,时机是关键。”赤松德赞平静的说道,“萧云鹤这个人。几场交道打下来,我算是对他有了一些了解了。在我们看来,越是稳操胜券成竹在胸地事情,他就越会努力去改变这一现状。他是一个神奇的人,从来不按常规来办事。所以。我们的眼光也要放得长远一点,思考的东西,也要多一点。其实这一次。我们最好是能够奇袭维州。趁萧云鹤与大齐皇帝打得不可开胶的时候,来个混水摸鱼。正面强攻这种事情我不太愿意干了。尤其是……对象是萧云鹤。”

    “赞普英明!”尚结赞忙不迭地拍马屁。心中却暗自道:雪域高原上的不世雄主……难道就因为一场惨败,而磨去了雄心和霸气么?之前那一战的失败,只能说是太意外了。萧云鹤赢得侥幸,赞普输得意外。我可不相信,一个区区的萧云鹤,能再次击败赞普!

    成都府衙议事厅,正堂。

    萧云鹤端坐在上位。静静的听几个人汇报完了情况。这几人,就是汉王地铁血十三的人,之前他在剑阁派往国都的密探。

    这些人说完话,座下坐着的一些人,马上炸开了锅。大声议论起来。

    萧云鹤双手一扬:“安静!”

    顿时,全场肃静。

    萧云鹤站起身来。缓步踱到堂中,平静的说道:“现在看来,一切都已经能够确定了。皇帝,地确是要对我痛下杀手。而且,现在正在国都调集兵马,准备前来征讨。十余万大军编入神策军麾下,隶属于大元帅马燧统领,不日就要杀奔西川而来。”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席间一人愤怒的咆哮,奋然站起身来吼道,“皇帝,他眼中还有天下黎民苍生么?!仅凭一面之辞与小人栽害,就要谋害忠勇功臣;一言不和,就要整肃兵马前来厮杀!他可曾知道,一场战争下来,累累白骨填塞四野,生灵百遗一,千里无鸡鸣!这本是一场小人挑唆栽害的闹剧,可皇帝偏偏揪住不放,就是要致汉王于死地、致西川万民百姓于死地。如此昏君,真是天怒人怨,人人得而诛之!”

    一席话慷慨激昂,骂得酣畅淋漓。众人不禁拍手叫好。

    能说出这样话来地,除了性格火烈直耿又极富才学的薛存诚,还有何人?!

    萧云鹤扬了扬手:“资明,你先坐下。不要太过激动。越是这样的情况,我们越要冷静。不然,轻辄万人丧生,重辄国家倾覆。”

    “哼!”薛存诚余怒未消,愤然的坐了下去。

    薛存诚刚刚坐下,议事厅外远远传来雷鸣般的巨吼:“大人、大人!俺又回来了!啥时候发兵打他娘的,俺要当先锋!”话音刚落,一个黑蛮粗壮的巨汉就闯了进来,满副兴奋的神采。

    “宋良臣,你竟敢无视本王钧令,还没有动身去东女国?!”萧云鹤拧眉喝道,“还不快给我出去!”

    “啊?!”宋良臣大大地一愣,“好,俺马上就走。小妖精要和独孤王妃话别,让俺多等她一会儿……不过大人,真要是打起来了,俺可是一定要当先锋!那个混账皇帝,俺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这次他派来的撮鸟,俺见一个砍一个,见两个砍一萧云鹤怒声喝道:“满口胡言,滚!”

    “好,俺滚!”宋良臣嘿嘿一笑,大咧咧的跑了出去。

    众人都忍俊不禁有些想笑。这个宋良臣当着许多官将的面,张口一个小妖精,闭口一个皇帝撮鸟,也的确是太没体统了。

    稍事安静了一会儿后,武元衡出声说道:“大人,这一次西川境内地民心也会受到一些很大的影响。毕竟这一次,是皇帝和朝廷前来兴师问罪。如何稳定人心,将是重中之中,这远比将要到来地战争,更为重要。”

    “说得不错。”萧云鹤说道,“皇帝的为人我了解。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些所谓的借口,肯定会大做文章。到时候,大齐全天下都会听到他大骂我不孝、谋逆。不过,我倒是不太担心。因为种种事实总是摆在眼前,谣言止于智者。西川的百姓这几年来,早已明白本王的为人。要想凭借一些流言就将我中伤,也不是那么容易。更何况,我们还有一个大帮手,他会来帮助我们平息流言。”

    “帮手?”众人齐声惊道。

    “是啊!大帮手----赤松德赞!”萧云鹤微微一笑,说道,“我敢断定,他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来攻伐西川报仇雪恨的。皇帝口口声声说我萧云鹤造反,可那根本就是一面之辞。以他目前的威信和信誉,和之前发生的许多事实摆在眼前,还不一定有多少人会相信。而且之后大家所看到的,是我在抵御外寇,而他却派兵来攻打西川问罪。皇帝联合外敌,攻打一个皇子,这将成何体统了?天下人,又该如何评说?我想,到时候一切谣言必将不攻自破。皇帝,就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所以,我们根本不必担心流言,也不必担心丧失民心。表面上看,皇帝显得正气凛然堂而皇之;可实际上,他却是做贼心虚,底气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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