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胡人王盖公的请求下,太叔望骑着马,在夜色之下赶到了前阵。

    “太叔先生,定州之虎不好对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盖公几乎是咬牙切齿。按着先前,最完美的计划,应当是几个时辰之内,剿杀了陆休,然后攻关。

    但现在,已经拖到了天黑,再加上陆休易了袍甲,只怕更加棘手。

    “不过二三千人,狡猾得像泥鳅一般。”

    “若无这些本事,便不是定州之虎了。”太叔望也脸色不悦。他才发现,终归是有些小看了。

    “太叔先生,那现在——”

    “天色一黑,易于藏身。再者陆休易了袍甲,更加不好抓。我倒有一计,陆休先前能逃出,不过是仗着围势初成。但现在,围势已经稳定,不如大军同围,再层层收拢。”

    “我观察过,野狼谷一带,并无密林。至于那些棘草石林,藏不了多久。陆休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现在,应当是借着马匹机动,疲于奔命,企图逃过追剿。”

    “层层收拢,固然会费一番气力,亦拖延时间,但已经天黑,便只能行此一法。另外,可在收拢的包围圈中,设下几处防守薄弱的诈像。在这些防守之后,各藏起四五营的人马,若陆休中计突围,必然会被剿杀。”

    太叔望皱眉抬头。

    “时间不能再拖了,天明一到,大军立即转道定北关。”

    ……

    “杀!”

    正如太叔望所言,野狼谷里没有密林,至于石林之计,只能用一次,否则再被发现,只怕要前后堵截,逃生无门。

    数千个围来的胡人骑军,打响了又一场的遭遇战。

    并无后退,陆休带着人,在冲锋几轮,各有伤亡之后,带着活着的定州军,继续往前驰骋。

    四五个镇子大的野狼谷,到了此时,到处都是血腥的气味在蔓延。不仅是敌军,还有定州军的。

    “将军,老五顶不住了!”

    陆休回头,发现一个披血的骑马裨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一头栽了下去。

    裨将身前的胸膛,至少四五道血淋淋的刀痕,触目惊心。

    “将、将军请去……我投了胎,再回定北关入伍,追随将军。”

    裨将拱手,闭目而亡。

    “走!”陆休紧攥缰绳,声音带着浓浓的嘶哑。

    只奔了一段,陆休又听得禀报。

    “陆将军,胡人要收拢围势了!”

    围势一收,哪怕是只苍蝇,都要插翅难飞。一般来说,收拢围势,要等到天明,才是最佳的时机。

    “列锥字阵,随我伺机突围!”

    “吼!”

    ……

    站在一处土坡上,久久不见回报,太叔望的眼色里,终于露出了一丝焦急。

    将近二十万的大军,胡人,柔然人,河北军,都算得悍卒了。偏偏是这样,还围不死一个入瓮的定州之虎。

    “军师,如此大费周章——”

    “他在拖延!”太叔望冷声回头,打断了公孙器的话。

    “他知我引他入计,想要将计就计?”

    公孙器略有不满,“军师,这并无作用。我等有这么多的大军,哪怕是直接攻关,也未尝不可。军师,先前就不该为了剿杀陆休,让大军劳疲。”

    “你不懂。”太叔望的语气,慢慢变得冷静。

    “陆休此人,是定州军的军魂。有他在,攻关的难度,至少增上一倍。这也是为什么,在攻关之前,我要先剿杀陆休的原因。”

    “主公要明白,定州军并非投靠了西蜀王,才有的军威。这份军威,乃是传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

    太叔望揉着额头,“我只希望,在天明之前,前线能传来杀死陆休的军报。”

    听着,公孙器也慢慢明白。咽了口唾液,想着再讲一番自己的见解,但终归没有开口。

    “禀报军师,前线传回了军报。”终于,有斥候奔马而回。

    “如何?”

    斥候欲言又止,“定州之虎陆休,看、看穿了军师的布计,并没有向防守薄弱的地方突围,反而是选了另一个方向,以火烧马尾之计,冲开防线,战死三百余人后……成功突破了收拢的围势。”

    太叔望顿了顿,整个人在夜风中,剧烈地咳了起来。

    “围势一破,收拢再无意义,又要重新散开,列成新一轮的包围网。”

    “定州之虎,此人不除,必是心腹大患!”

    ……

    天色将明,曙光的出现,在入夏的天时里,烧成了一大片红通通的朝霞。

    野狼谷里,嚎了一夜的沙狼群,又开始躲入石林深处,藏匿不见。

    喀嚓。

    陆休手起刀落,割开一头沙狼的喉管,再挑了好肉,生生咽入嘴里。并非没有军粮,而是在连夜的鏖战,失力太多需要补充。

    在他的前后左右,只剩下一千五的人马。从围剿开始,他们这帮人,已经经历了太多的生死。

    “陆将军,敌军并没有继续围剿,反而是大军折返,似要往定北关的方向去了。”

    “但野狼谷里,尚留有不少敌军人马。将军,若不然我等也杀回定北关!”

    陆休摇头,“你们也看见了。昨夜的大军,并非只有胡人,更有河北军在。”

    “将军,还有神鹿旗,应当是柔然人。”

    陆休皱住眉头,陷入了沉思。

    “将军,莫非是要拖住敌军?”

    “不仅如此。”陆休凝声开口,“我先前就说,我最欣赏的,便是主公的浮山水战,此一番,我欲效仿主公,才不惜以身做饵。”

    “将军想歼敌……但我等的大军,哪怕加上凉地的援军,也不过四五万人。”

    “你错了,还有一支很大的援军,在出城之时,我便以主公的名义,发出了援信。”

    “定北关外的荒野,往西是荒漠绝地,往东则是河北。只要将这支敌军人马耗住,时日一长,必然会成为溃军。”

    “莫要忘了,无非是利益之下,这些敌卒能聚到一起。一击而中,必成溃败之势。”

    陆休扬起头,凝视着天空的朝霞。

    ……

    在河北。

    常四郎捧着手里的信,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主公,谁家的信。”

    “小东家的信,却从定州送来。以我猜测,是定州的镇州将陆休,借了我那老友的名义。他知我看的出来,却偏偏将河北的局势,说了个清楚。”

    “太叔老狗自诩谋略过人,却不曾想,一时大意,碰了个硬茬子。”

    在旁的老谋士,看完信之后,也同样脸色大惊,“怪不得,先前会有什么佯攻之策,这分明是掩饰。”

    “无错了。河北他打不下,所以想去定北关,破关而南下。偏偏那位定州之虎,也是一把吊卵的硬骨头。”

    常四郎自嘲一笑。

    “信里说,定北关一破,内城恐要遭祸。定州之虎,简直说到了老子的心坎上。”

    “仲德,去传令,调集十万大军,陈兵于河北与定州的边境,随时策应定州军!”

    “老子常四郎,要把太叔老狗,还有公孙小矮子,什么柔然胡匪,这些人的卵,老子要通通敲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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