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几个……”

    沈谦还没转回头来,就见沈清直盯着那些人颇为诧异的轻声说了一句。

    这话说得实在有些稀奇,租房收租是天经地义的事,本来就没什么奇怪,虽然进来的那三位长得一副凶相,但是说的话总算客客气气,而且有根有由,完全是商量的口气,更何况这个时代的官府没有现代那么多科学手段相辅助,掌控力差得很,市井百姓靠官不如靠己,狠人多得是,总不能因为人家长得凶就往坏处想吧。要是这样的话,秦觏秦老三直接就是**了。难不成沈清直以前见过他们,甚至有过矛盾?

    沈谦一时没听明白沈清直要说什么,便凑过头来轻声问道:

    “怎么?”

    沈清直连头都没转,只是微微抬手示意沈谦不要说话,便继续仔细注意起了那些人。沈谦一见这架势便不再吭声了,也跟着转头望了过去,而半道被抢了话的李娘子和绿珠更是免不了抬头看着他们。

    李干娘见了那三个人,先是不由自主的愣了愣,接着听明白领头那人说了什么,连忙笑容可掬的迎了上去,点头哈腰的连声笑道:

    “又烦劳冯二郎受累了。呃,要不三位先坐着喝会酒?”

    “嗬嗬嗬嗬,不必了,后头还有几十家要去跑。你们麻利些,我们三个忙完就走。”

    领头的冯二郎一副粗壮的模样,黑黑的脸上更是横肉连筋,见李干娘上来就巴结,粗声笑了笑便坚声拒绝了。

    李干娘一看这架势,突然局促了起来,“是是是”的附和了几声,接着低头下意识地搓着手艰难地咽了几口唾沫,这才试试探探的讪然笑道:

    “嘿嘿嘿,是都挺不容易的……呃,那个冯二郎啊,说起来早交两日倒也没什么,只是,只是你们也知道这些年西湖淤塞的厉害,城里只今年就疫了好几次,闹得人心惶惶的,这买卖实在难做,老婆子我本来想去跟阿郎求个情缓几日,可这还没来得及……”

    冯二郎没等李干娘说完,接着粗声呵呵笑道:

    “手里钱不够是吧?”

    李干娘连忙鸡啄米似的讪笑道:

    “是是是,正是。您看……能不能晚两日?”

    冯二郎摸了摸络腮胡子笑道:

    “行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阿郎最是好说话。别说晚两日,就是晚上半个月也没事。只要你们别少了钱就行。”

    “哎呦喂,阿郎可真是天下难得的大善人!”

    李干娘登时满脸的惊喜,庆幸的连连拍了好几下巴掌,连忙拉着冯二郎一边往旁边杌子上让,一边极度热情的笑道,

    “大太阳头上让二郎空跑一趟,老婆子我哪里过意的去?这么着,听老婆子我的,没好有差,三位先吃喝些再去忙。”

    “不必了,不必了。”

    冯二郎说什么都不肯坐,笑呵呵的摆着手挣开李干娘才道,

    “交不上的也不只你这一家,哪能算什么空跑。哦,要是交不上的话,阿郎有句话正好我得传给你。你也说了如今生意难做,什么东西不翻着身涨价?所以这店租——阿郎为人最厚道了——你们今天若是能全交上便交上,若是到了明天可就得比去年多三成了。”

    “啊,三成!”

    李干娘一口气噎住,差点没憋过去,然而还没等她再作出任何反应,后门外忽然传来了一声高喝。

    “老子跟你们拼了!去年就加三成,今年又加三成,还让不让我们活了?!”

    声至人至,只见那个跑堂的小六满脸狰狞的举着把菜刀从后门外大步冲了进来,在李干娘“小六别乱来”的惊呼声,还有李娘子和绿珠惊然的尖叫声中照着冯二郎便要砍下去,然而冯二郎却丝毫不怕,迎着菜刀挺了挺窝着胸毛的胸膛,接着抱住双臂昂然道:

    “来来来,有种你就往我头上砍。”

    “你——别逼我……”

    高高举起的菜刀果然悬空停住了,刚才还一脸愤然的小六哆嗦了起来,颤抖的声音中已经变成了乞求的哭腔。

    这么片刻的工夫居然发生了这么多戏剧性的变化,满屋子里的人早就都呆住了,冯二郎轻蔑地瞥了渐渐蹲下身去的小六一眼,接着转身一边向外走,一边对两个手下说道:

    “走,下一家。”

    “你们站住!”

    就在这时候,沈清直猛然一拍桌子站起了身来,不等冯二郎他们转过身便厉声怒问道,

    “这里明明是他家的祖屋,何时成你们的了!”

    坏了,这事儿复杂了……沈谦虽然同样愤怒,但见了冯二郎刚才的做派就已经发现他们是成了型的**势力,绝不会只有这么几个人到处乱跑讹钱。如果在这店里硬碰硬,先不说那个小六根本就是个废材,自己两人这体量也绝不是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的对手,更何况没有凭持的情况下,只会给李干娘他们招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倒不如先避过风头再想办法。可是沈清直猛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沈谦却是头皮一炸,连想都没想便跟着站起了身来。

    冯二郎他们同样也被这平地而起的爆喝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刚刚转回身眯眼往沈清直和沈谦看去,旁边早已经吓傻了的李干娘忽然快步跑了过来,苦巴巴地拉住沈清直的衣袖连声乞求道:

    “小官人啊,算了算了,你就别说了,我们出得起,出得起……”

    “不行,必须得问清楚!”

    沈清直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极度愤怒之下哪里还考虑那么多,挣开李干娘一步冲出去厉声怒问道:

    “你给我说清楚,这店子何时成了你们的?”

    他的话音未落,旁边沈谦忽然接道:

    “冯二郎,你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么?”

    沈清直的厉喝没吓住冯二郎,反倒是沈谦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说的他猛然一愣,下意识的打量了沈谦一眼,心里接着快速打起了转转。

    冯二郎好歹是“久经沙场”,经验丰富得很,片刻工夫就已经想到了好几种可能。其一,同道中人。可是自古混江湖的都分势力范围,彼此井水不犯河水,这两位显然不懂规矩,而且看这副文弱样子就更不像了。

    其二,公门中人。当官的绝对不可能,满杭州也没听说有哪位春风得意,得以高中外放的少年天才,至于其他门道的官儿们更不可能在这个岁数就放差。至于在衙门里当差的倒有可能,这样的话倒是有些麻烦,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应该也就是刚刚入道,自以为了不起,狂得很,就算打上了,公门中只要使上钱,也绝不会有人帮他们。

    其三,哪位高官的小衙内,也只有衙内们敢这么狂了。可如果是衙内的话,怎么会跑到这种破地方来吃这么差的饭呢?然而也不一定,说不准人家就好这一口……

    至于这两位的衣着,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显然是闲着的,这样一来可就看不出什么来了。冯二郎一时拿不准主意,眼见这两位来路实在匪夷所思,还真有些懵,可是干他们这一行的就讲究个狠劲儿,就算挨打都不能堕了威风,所以实在吃不准的情况下他一丝胆怯都不敢漏出来,又眯了眯眼才沉声道:

    “老子管你们是哪颗葱,这里是老子的地盘。”

    “你的地盘?不知道这是我大宋皇朝治下的杭州城吗!”

    冯二郎本来是想让沈谦他们自报名号,哪曾想沈谦根本不吃这一套,居然愤然瞪眼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这他娘的还越说越玄乎了,我大宋皇朝?他们……冯二郎见沈谦说的虽然是杭州本地话,但沈清直却南腔北调,但更多的却是北地口音,顿时连汗都快下来了,心里猛然一阵挣扎,几乎这就要夺路而逃。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就在这时候,沈清直忽然推开沈谦拦着他的那条胳膊往前跨了一步,猛然喝道: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在我家门口闹事!你们说,这屋子到底是谁的?!”

    沈清直这话不说还好,话一出口,冯二郎猛地一怔之下,紧接着满脸现出了凶相,冲着两个手下猛然一挥手,高声怒喝道:

    “你他娘的装哪门子象!老子揍得就是你们!上!揍他们!”

    完喽,我的傻蛋二叔,你刚才的话本来就有点露底,只不过说得含含糊糊,不容易让他们往这上头想罢了,怎么这会儿又想起来说这句了?以为他们跟你一样讲道理吗……见此情形,沈谦差点没被沈清直气趴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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