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太常寺卿家的表小姐,身份地位又不显赫,能够嫁进杜家来那也绝对是天赐的一门好姻缘,若那家人真是个聪明的,必定削尖了脑袋想要促成这门亲事。

    萧怀素与曲婧在这厢说得热烈,梁氏那边却是来了精神,间或往这瞄上一眼,虽不清楚俩人在说些什么,可看这起劲的模样也像是好事,不由就哼了一声,如今杜伯宏要被下放到广州了,她还能有什么好事?

    但若是求娶到了江家小姐,指不定她心里能够稍稍好受些。

    梁氏心里打着这样的算盘,也估摸着要不要找个与江家相熟的夫人去探探口气,若是不然等着杜伯宏下放到广州了,又有谁来为杜延林操办这门亲事?

    她虽然也能留在京城一段日子,可总归还是丈夫要紧,又是到广州那样的地儿,没个人照顾着杜伯宏她也是不放心的。

    打定了主意梁氏也不在这自怜自哀,反正再怎么样她都改变不了这个结局,不如为儿子再努力一把,便站了起来径直出了厅去。

    萧怀素望了一眼梁氏离开的方向,这才转向曲婧道:“四舅母,这事我看还是不要告诉二舅母先,等着三表哥那里点头再说。”

    “嗯,回头等延林回家我就找个机会和他说说这事。”

    曲婧对说服杜延林倒是很有信心,毕竟这孩子不像他母亲一根筋似地转不过弯来,总会知道什么对自己最适合,再说那家小姐长得又标致,又是经商的能手,到时候他们夫唱妇随,也是美事一桩。

    “还劳烦你亲自过来了一趟,舅母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曲婧拉了萧怀素站起身来,“总之人都过来了,就用过午膳再走,你先去老夫人那里坐坐,我这就去厨房安排一番。”

    “好。”

    萧怀素笑着点了点头,与曲婧商量出了妥当的法子她心里也高兴,至少不用平白地再往懿德太后那里走上一遭,再说人情也要用到关键的地方,这可是用一次少一次的。

    在杜家用过午膳,萧怀素又去杜延玉屋里头坐了坐,这才进屋一看,屋里的布置倒是将她给唬住了,不止是头顶就是进出的门帘都挂上了五光十色的珠子,乍一看晃眼得很,若是搁在夜里不开灯,不是就像满天的繁星。

    “三表姐这是在弄什么呀?”

    萧怀素掀了帘子进了内室,见着杜延玉正坐在临窗的炕头上,手上也在摆弄着一串珠子,或大或小的珠子在她指间灵活地穿动着,不一会儿便串了老长。

    “表妹来了,快过来坐!”

    杜延玉这才抬起了头来,一双眼睛都熬红了,红枣倒了茶水过来摆在了炕桌上,道:“表姑奶奶来得正好,也帮着奴婢劝劝三小姐,她这都熬了好几个晚上了,也不歇上一歇。”

    “就为了串这些珠子?”

    萧怀素有些诧异,“你这是哪里来的珠子,找人特意做的?”

    “是,特意找人做的,到时候准备在新房里布置着用。”

    杜延玉笑得一脸甜蜜,丝毫也不觉得辛苦,又嗔了红枣一眼道:“表妹你别听这丫头胡说,我虽是熬了夜,但也睡足了觉的,就是眼睛酸了些,这些东西也快做完了。”

    时间上太赶了,杜延玉也没想到自己真能嫁给喜欢的人,所以在嫁妆上并没有费心,只由着王氏为她准备,再加上曲婧也从广西带回了些加在一起,满满当当的也有六十四抬了。

    只如今她想要弄些自己合心意的,时间上有些紧,这才赶了赶,横竖女人出嫁一辈子只这一次,若真是因为她的不用心而错过了她希望的美妙时刻,那她才会后悔呢!

    “这么多的珠帘子,到时候夜里都不用点灯了。”

    萧怀素捂着唇笑,她眼下总算弄明白了杜延玉的意思。

    没想到这个表姐还有这般可爱的一面,谁说女人不喜欢浪漫的,古今皆同,甚至一闭眼她都能够想像出那样的画面,新婚之夜,满屋坠着纵横交错的珠串帘子,不就像平躺在夜空之下,又是和自己心爱之人在一起,那样的感觉只怕终生难忘。

    杜延玉这样做也没有错,每个人都有权利追求自己心目中的美好,憧憬着那属于一生一次的婚礼。

    相较于杜延玉的浪漫温馨,萧怀素再回忆自己与宁湛的亲事,相反便觉得平平了,那个时候怎么俩人都没有费心思去张罗着?

    虽然也有袁氏从京里命人给送来的东西,也将那座府邸装扮得靓丽恢宏,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毕竟不是他们真正的家,匆匆而过罢了。

    如果今后有机会一定要和宁湛去四处走走,也补补他们的新婚旅行。

    萧怀素想得出神,杜延玉见状便摇了摇她的衣袖,好奇道:“瞧你这脸色变幻的,在想什么呢?”

    萧怀素回过神来便是一叹,见杜延玉好奇心不减,便打趣她道:“在想谁家的新娘子会在家里这样捣弄着,恨不得早一天嫁过去似的!”说罢捂唇直笑。

    杜延玉羞得红了脸,只嗔了萧怀素一眼,“你这张小嘴,惯会口没遮拦,看我理不理你?!”说罢便真低头自己忙活了起来,不再搭理萧怀素,倒是让她好一阵哄俩姐妹才又重新笑开了。

    萧怀素回到宁府后没多久宁湛也到了,她便说起今儿个被曲婧请到杜家的事,“两位舅舅官职落定本也是好事,只是二舅母一时想不开罢了。”

    宁湛便道:“其实二舅舅外放也是好事,你外祖父不也说过他性子太过耿直,不适合京城里的弯弯绕绕,还是外放来得好。”

    “你又知道了?”

    萧怀素嗔了宁湛一眼,又推他道:“快去洗手换身衣服,我叫小菊传膳了。”

    “行,咱们用膳后再细说。”

    宁湛今日在宫里着实也了解到了许多信息,正要和萧怀素细细商量一番。

    等用过膳后俩人便在炕头上盘膝而坐,点一盏烛光在身前,灯火摇曳中衬得萧怀素脸蛋红红的,宁湛不禁看得出神。

    “回神了六哥!”萧怀素抿唇一笑,又伸出手在宁湛跟前晃了晃,“对了,吴王那事王爷怎么说?”

    “王爷倒也没说什么,一个愿娶,一个愿嫁,咱们又能说些什么?”

    宁湛摆了摆手,“倒是贵妃娘娘做出这样的事来,少不得宫里有许多的流言蜚语,说她薄情的也有,说她心恨的也有,不过最主要的还是要看皇上怎么想……皇上这样宠着贵妃娘娘,只怕也不会轻易说她的不是。”

    “我想也是。”

    萧怀素牵了牵唇角,眸中却并无笑意,历来都不乏有君王宠爱美人,为搏红颜一笑还能烽火戏诸侯呢,当今皇上虽然没有如此昏庸,但想着安贵妃此次受的委屈,想必也会多有容忍体谅吧。

    再说懿德太后又着内务府拟定章程重开选秀之门,这样后宫中将有更多的新鲜血液补充了进来,皇上是否还会专宠安贵妃,这就很难说了。

    “不过吴王也是太心急了,不管是为了美色也好,这样就与贵妃娘娘联手,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也不怕人笑话他。”

    宁湛说到吴王便是一声冷哼,显然对于这样的人是压根看不上眼。

    “那王爷该多加谨慎提防才是。”

    如今秦王的对手可不只是安贵妃了,又加了个吴王在里面,还有齐王在虎视眈眈,也就魏王最让人省心,恐怕这也是与皇后联手之故。

    “走一步看一步,王爷心里有成算的。”

    宁湛点了点头,又说起今日萧怀素在杜家的事,“你四舅母眼光倒是准的,江大人那家的表亲我也有所耳闻,听说是地方首富,女儿更是宝贝地不得了,这门亲事是作得的。”

    萧怀素笑着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虽说面子上不太好看,可里子殷实着呢,这过日子不就看里子,面子都是绷给别人看的,我看三表哥的性子也就配这样的姑娘来得好,若是真正的名门大家的千金,该反过来挑剔他了。”

    “倒是这个理。”

    宁湛撑了个懒腰,难得这般早地回家他全身上下无不舒坦,又看着娇妻近在眼前,哪里还能想到其他,趁着萧怀素不注意便慢慢地拉近了俩人的距离。

    萧怀素却没有察觉出来,总之杜延林这事有曲婧去说,她是放一百个心,眼下就看杜延林点不点头了,若是能行,想来杜家不出多久又要办喜事了。

    想着想着,萧怀素的唇角便扬起一抹笑来,可笑容过半却骤然僵住了,宁湛的大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抚上了她的背,再往前一带她整个人都跟着扑了过去跌进了他的怀中。

    “怀素,咱们好久都没有……”

    宁湛的鼻尖抵着萧怀素的,暧昧的热气在俩人之间倾吐着,萧怀素一下便红了脸,又看着宁湛一副渴求的模样,心里微微一番推拒便点头应了,又咬唇道:“你轻着点!”

    “自然会轻着些,保证不弄疼你!”

    宁湛得了应允哪里还能想到其他,手腕一勾,一个翻转一个跃身俩人已经躺在了床榻上,指间轻弹了几下,烛火熄灭,帐幔垂落,便只剩下相拥的俩人共享那无尽的旖旎。

    *

    曲婧办事确实妥帖,不过与杜延林说了一回,又让他暗地里看了看那姑娘,觉得各方面都满意,杜延林便爽快地点头应下了,娶谁不是娶啊,而且人长相又不差,身家又殷实,对于从商的他来说的确是项助力,他是求之不得。

    “不过还要你母亲点头,再寻个媒婆上兰家提亲去。”曲婧又叮嘱杜延林,“这事你自个儿去与你母亲说去,若是知道是我的主意,她必定埋汰我。”

    “四伯母一心为我好,我自然知道,就是母亲一时转不过弯来,就顾着面子好看了。”

    杜延林却是看得通透的那个人,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短短时日内在经商上就有如此大的进步,他是做一行爱一行,对读书没兴趣,在这上面却有天分。

    “兰家那姑娘我也探过她的底,倒是对咱们家挺着意的,就是怕二嫂看不上她,若是真娶进门了,你可要多顾着你媳妇,可不能让人家姑娘受了委屈。”

    曲婧这话一落,杜延林便拍着胸膛保证着,“四伯母放心,娶媳妇自然是为了疼的,没得让她进门受委屈。”说罢又牵唇一笑,“再说父亲如今的官职定了下来,母亲必定是要陪着他下广州的,我这经商又四处跑着,若将来的媳妇愿意跟着一道也行,不愿意就在京里留着等我,好好地做个贤内助也是行的。”

    “若是你母亲也与你一般想的那该多好!”

    曲婧不由感叹了一声,若是杜延林的亲事说定,她也能真正地松一口气,也许梁氏眼下还不能理解明白,但他日若见着儿子媳妇琴瑟和鸣,又再生几个胖小子给她带着,什么不满意都该放下了。

    杜延林离了四房的院子,回头就将这事给梁氏说了,梁氏自然是傻眼了,又怕是别人给儿子灌了迷药,整个人想哭不哭地坐着,眼眶瞬间便红了,只拿了帕子抹泪道:“我的儿啊,哪个不开眼的给你提的那家姑娘?那是个什么人家,怎么配进咱们杜家的门?!”

    梁氏原本是想要与江家结亲的,可在王氏那里寻了位相熟的夫人去探了探,原本江家人听到杜家人有意也是极愿意的,可回头问到结亲的人竟然是二房从商的儿子,立马便回绝了。

    梁氏得到这个结果欲哭无泪,若不是杜延林好好的书不念,偏偏要去做什么商贾,她如今哪里会讨不到这样一个儿媳妇?

    就这样她还是觉得自己的儿子是优秀的,至少做什么会什么,还能赚钱养家糊口,这可比那些拿着俸禄过活的清官要好上太多了。

    可为什么杜延林偏偏看中的是江家的表小姐?!

    梁氏百思不得其解。

    “也是我自己无意中看中了她,兰小姐什么都好,家世与我也般配,经商上更是我的助力,我就不知道母亲您为什么会不同意?”

    杜延林双手一摊,满脸不解地反问梁氏。

    梁氏咬牙道:“她……她不是书香门第!”

    “书香门第能抵什么用,会持家,还是会赚钱?”

    杜延林冷嗤一声,显然是不屑的,又转而说起兰家小姐,眸中都是满满的欣赏,“兰小姐会打算盘会看帐本,听说他们家的生意多半都是她在帮衬着,这样能干的女子可不是那么容易找的,如今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我才不会错过!”

    梁氏知道杜延林这倔脾气上来了,怎么样都说不过他,不由一阵好声相劝,又在心里将兰家小姐骂了半天,怎么好好地就被杜延林给瞧见了,莫不是故意而为?!

    杜延林却不耐烦听梁氏唠叨这些,只摆了摆手道:“母亲,您到底使不使人去提亲?”见梁氏挣扎着没有应允,自己便也站了起来,“若是您不找人去的话,我这就去拜托大伯母,找个媒婆,备齐了聘礼体体面面地去兰家提亲去!”

    “你这是要气死我啊?!”

    梁氏气得捶胸顿足,一拍桌子道:“我就不让你娶兰家小姐,那样的女子配不上你!”

    “若是不娶兰家小姐,这辈子我谁也不娶!”

    杜延林倔脾气上来了,梁氏也是压服不住,只气得双唇颤抖着,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恰巧这时杜伯宏听到动静进了屋,看到这样的情景二话不说操起墙角搁着的鸡毛掸子便往杜延林身上招呼过去,骂道:“你娘生你多不容易,眼下长胆了,竟敢将你娘气成这样?看我打不死你!”

    杜延林被杜伯宏打得嗷嗷直叫,在房里满屋子的乱跑,又不停地向梁氏求助。

    他是能与梁氏拗着,可他不敢与他老爹叫板啊,那真是自己找打!

    梁氏先是被杜延林气得不轻,可此刻见儿子挨打又心疼地不得了,连连阻止道:“老爷,你别打了,快把儿子给打死了!”

    “谁叫他不敬你?!”

    杜伯宏微微一顿,又瞪向杜延林,“这样的不孝子打死了事,省得在跟前碍眼!”

    “他也没有不敬我。”

    梁氏摇了摇头,眸中闪过一抹挣扎之色,片刻后才叹了一声,“罢了罢了,我都依你就是。”又转身拉了杜延林的手,“既然你喜欢兰家小姐,咱们就娶了她回来!”

    “夫人!”

    杜伯宏眸色深深地看向梁氏,他除了对杜延林从商这件事上耿耿于怀过以外,倒真没觉得其他事情算个事,如今儿子要娶商家女倒也是遂了愿,他虽然没什么意见,却也担心妻子心里不好受,毕竟自己的官职所定已经让她郁闷了一次,他又怎么能再让梁氏伤心难过?

    “老爷,这儿子就和你一样倔,你就是打死他,他只怕也不会改变决定的。”

    梁氏抹了抹泪,又走到了杜伯宏身边,这才宽慰一笑,“如今儿子大了,也轮不到咱们俩老操心了,到时候妾身与你一起去广州,好好地侍候你。”

    “夫人!”

    杜伯宏心里一阵感动,不由握紧了梁氏的手,他们虽然不像别人家的恩爱夫妻,却也相濡以沫了那么多年,感情自然深重。

    杜延林在一旁看着,倒是趁俩人不注意时偷溜了出去,今日虽然挨了顿皮肉伤,但好歹目的是达到了,他可不敢保证若是他爹待会想起了,会不会再在他身上抽几下,他可挨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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