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邓义坐在轻便竹榻上,向文聘拱手笑道:“仲业,多年未见了。【小说文学网】”

    当年邓义出任荆州治中,掌管荆州钱粮,荆州实权人物之一,仅次于蔡瑁和蒯越,作为荆州的主要大将之一,文聘当然和他很熟,他连忙行礼,“大军攻城,让邓公受惊了。”

    “无妨,仲业军务繁忙,我还打扰,应是我致歉才对。”

    两人互相道歉,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邓义一摆手,“将军请屋里坐!”

    两名家人上前,抬起了竹榻,向屋里走去,文聘跟在一旁,关切地问道:“邓公的腿没有办法了吗?”

    “已经瘫了五六年了,估计已无望恢复,不过除了腿脚不便,身体倒还健朗,其实影响也不大。”

    文聘默默点了点头,“州牧一直想请邓公回荆州,就是因为邓公腿脚不便,才很遗憾,这也是荆州的损失。”

    两人进屋里坐下,邓义又命家人上茶,这才对文聘笑道:“我虽然无法为荆州效力,但犬子在南郡为官,也算是弥补我的遗憾。”

    邓义之子邓宏参加荆州公开举士被录取后,任命为华容县主簿,令邓义十分欣慰,文聘笑道:“州牧也给我说过,这一批士子中有几个优秀者,象荀志、崔实,张曦,还有令郎,说他们踏实肯干,一心为民,且廉洁奉公,前途不可限量。”

    邓义捋须点了点头,“他现在华容县做得不错,写信给我说,每天忙忙碌碌,生活很充实,我不止一次告诫他,为官的前途在于建立声望,声望则来源于民誉,只要他肯为民办实事,自然就有了声望,有了声望,就有向上走的机会,这是我当年的为官之道,仲业,当年景升可不就这样么?”

    两人都笑了起来,文聘叹息道:“若说起宏图伟业,景升可比现在的州牧差得太远,当年景升畏曹操如虎,现在却反过来了,说到底,景升的胸襟和抱负还是差了一点,远远比不上州牧的雄才大略,我文聘能跟随这样的主公,幸也!”

    “是啊!当年他就与众不同,我也是看出琦、琮二公子皆庸碌之辈,不能担起荆州的振兴,所以最终支持璟公子,但我也没想到,璟公子居然能走这么远,现在我就在关注他能否拿下关陇,一旦拿下关陇,问鼎天下的希望就大大增加了。”

    “我也是在期待那一天!”

    两人感概片刻,文聘便将话题转到荀彧身上,他沉声问道:“邓公觉得,荀令君可能转而为我们效力吗?”

    邓义微微一笑,“无论荀彧还是荀攸,都是大汉的坚定维护者,曹操建魏国、受九锡,已有效王莽之萌态,天下拥汉者无不义愤填膺,这也是荆州公开取士能够大获成功的缘故,荀氏叔侄其实也不例外,只是只是荀攸含蓄,荀彧刚直,荀攸希望能劝回曹操,而荀彧则对曹操失望了,其实不光是曹操,荀彧对今上也十分失望,他亲口告诉我,若没有刘璟,大汉一定会毁在今上的手中。”

    “邓公的意思是说,他愿意为州牧效力吗?”

    邓义摇了摇头,“他会为汉朝效力,但不会替璟公子对付曹操,曹操对他恩情极深,他再怨恨曹操,但也不会与他为敌,不过,璟公子可以拉拢荀彧,与他为友,探讨一些治国方略,我想荀令君这一点会很愿意出力。”

    说到拉拢,这便让文聘想到了刚才荀桀的态度,他连忙问道:“刚才我见到荀令君之子,他说父亲身体不好,不能见我,但又感觉他似乎有话要对我说,不知是何故?”

    邓义微微一笑,“荀彧确实是身有疾病,一直未愈,荀桀也找过我,希望能请张仲景替他父亲治病,但因为曹操南侵,张机举家躲去了南郡,我估计荀桀就是这个意思。”

    文聘这才恍然,他沉吟片刻道:“请张机治病倒问题不大,只是邓公觉得荀令君会去南郡吗?”

    “不会,至少在一年内,他不会离开宛城半步。”

    文聘叹了口气说:“这样的话,就得请仲景北上了,可是也只有州牧有这个面子,我会立刻写信向州牧禀报,请邓公多多照顾荀令君。”

    “这是自然!”

    这时,文聘起身告辞,邓义又提醒文聘道:“我估计曹操不会放过荀令君,还望仲业出兵保护他,不能让他被曹操暗算。”

    这句话顿时提醒了文聘,他连忙拱手,“我知道了,多谢邓公提醒!”

    回到城上,天已经蒙蒙亮了,一缕朝霞从东方天际的云彩中射出,将整个宛城染成了金色,文聘望着朝霞,不由心潮起伏,这时,庞德匆匆找到了文聘,低声道:“刚刚接到斥候的飞鸽传信,曹军骑兵已经进入南阳,大约五千骑,为首大将好像是曹纯。”

    文聘点了点头,果然被他们料中,他沉吟一下又问道:“城中的败兵可清理干净?”

    对汉军而言,当务之急是要清理躲藏在城中的曹军,防止他们里应外合,接应曹军骑兵入城,庞德点点头,“我们搜查了全城,又抓到六百多名藏匿的曹军,现在就算还有曹军没找到,也不会超过百人,问题不大了,卑职觉得,我们应该防御敌军骑兵南下。”

    文聘一怔,“令明,你这是何意?”

    “敌军是骑兵,必然攻不下宛城,但他们也无法向曹操交代,所以卑职感觉他们会南下新野和樊城,尤其樊城正在重新筑城,有数万人在劳作,还有新野在疏通沟渠水利,人数也不少,一旦曹军骑兵杀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文聘点点头,“你说得很正确,我们必须要应对这个危险。”

    文聘也笑了起来,他明白庞德的意思,便道:“我给你三千人,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庞德大喜,躬身道:“卑职不会让都督失望!”

    一刻钟后,庞德率领三千人冲出了宛城,向南方疾奔而去

    曹纯的五千骑兵是在中午时分杀到宛城,远远只见尘土飞扬,大地如闷雷般震动,五千骑兵铺天盖地杀来,使天地也为之变色,片刻,大军杀到了城下,曹纯率五千骑兵昼夜疾奔,仅两天一夜便赶到了宛城,但他们还是晚了一步,宛城已在昨夜失守。

    曹纯心中极为懊恼,暗恨曹洪无能,他明知丞相会派援军赶来,却连最后一夜都守不住,但曹洪此时已逃去许昌,曹纯心中恨极,也无可奈何,他喝令军队取土填河,但当骑兵刚刚靠近护城河,城上却乱箭齐发,箭如疾雨,曹军纷纷中箭落马,死伤上百人。

    曹纯无奈,又退回到射程之外,这时,曹真上前建议道:“既然宛城攻不下,我们为何不南下荆州,杀入汉军后方,待汉军分兵来救,我们正好一战歼灭,至少也能向丞相交代了。”

    曹纯想了片刻,也只能这样了,他随即下令,“军队南下荆州!”

    五千骑兵调转马头,如一阵狂风般向南方席卷而去,不多时便消失在远方,文聘在城头望着曹军骑兵远去,他心中充满了担忧,庞德挡得住吗?

    曹纯军队一路南下,却没有遇到一个农人,很多工事都修到一半,看得出是仓促撤离,这说明已经有敌军先一步南下,通知乡民撤离了。

    下午,曹纯率五千骑兵杀到了樊城,此时樊城也空空荡荡,城池重修到一半,工匠和民夫都逃跑了,曹纯阴沉着脸,用马鞭指着不远处的一片工匠帐篷道:“给我烧了!”

    几名骑兵点燃了火把,冲上前燃烧帐篷,不少骑兵冲进城内,将修到一半的房舍也浇上火油点燃,不多时,数百顶帐篷被熊熊烈火吞没,樊城内也浓烟滚滚,黑烟遮天蔽日。

    曹纯找不到可发泄的目标,最终只得调转马头北上,他们沿着比水一路北上,见屋便烧,见物便毁,天快黑时,骑兵抵达了河口镇,这里是淯水和比水交汇之地,当年的镇子早已荒芜,野草比人还高。

    这时,一名骑兵飞奔来报,“前面发现一支船队,约有百余艘船,似乎满载着货物,正向南面而来。”

    曹纯大喜,终于还是有所收获,他喝令道:“迎上去!”

    数千骑兵疾奔北上,奔出数里,远远便看见一支船队正向南驶来,每艘船上都有两名船夫,曹纯冲上去大喝道:“停船!”

    为首船头一名船夫战战兢兢道:“将军,这是货船,去武昌,没有违禁品。”

    “船队靠岸!”

    曹军凶狠地喝喊下,船队无奈,开始缓缓向岸边靠来,曹军骑兵纷纷下马,迎上上去,曹纯也下了马,快步走到岸边,准备收获这些商船,对于曹纯而言,不仅是要给丞相一个交代,也要给手下弟兄们一些收获,这支商船来得正好。

    就在这时,为首船夫脸色一变,用力敲响了船头上的大钟。

    ‘当!当!当!’钟声大作,钟声就是信号,船蓬上的盖板纷纷掀起,无数支弩箭一齐向岸边放箭,暴风骤雨的弩箭射向几十步外的曹军骑兵。

    骑兵都下了马,毫无准备,顿时被射倒了大片,一片惨叫声,连曹纯也措手不及,身上连中三箭,其中一箭正中曹纯的前胸,曹纯大叫一声,仰面摔倒,突来的袭击使曹军一阵大乱,纷纷调转马头向远处奔去,十几名亲兵架着盾牌将曹纯抬着撤离。

    这时,船上出现了数千的汉军士兵,人人手执军弩,为首之大将正是庞德,他亲手一箭射中敌军主将胸膛,庞德见曹军骑兵都撤到了百步外,不由冷笑一声道:“尔等滚回长安,否则必全军覆没在南阳!”

    曹军骑兵没有上前攻击,他们在等主将的命令,曹真握住曹纯的手大喊:“三叔,醒一醒!”

    曹纯被庞德一箭射穿前胸,伤势极重,已经不行了,他微微睁开眼,声音微弱道:“传我...命令,立即撤军回长安!”

    话音落下,一口气接不上,曹纯便闭目而逝,这位虎豹骑主将竟意外死在南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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