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夫人勉强说得上知情识趣,来了一趟后,就不敢再无故上门了。其他人却未必了,第二天一早,就与一波一波的女眷前来求见,却得知娘娘早就随皇上出门了。

    待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今日居然是这位娘娘的生辰,皇上是特意抽出一天时间陪娘娘过生辰的!

    不说这些女眷们打心底羡慕嫉妒,却不约而同地把对这位娘娘的重视程度又悄悄提高了许多,一个个又赶紧回家准备生辰礼物,原先准备的礼物却是简薄了。

    其实容昭倒不是为了躲她们,纯粹是秦瑄忽然突发奇想要带她过一天“民间小夫妻的平淡幸福生活”,他认定容昭既然不喜欢宫中那种跌宕起伏的复杂生活,想必喜欢的就是平淡简单,他虽然无法让她一辈子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但偶尔带她体验一番,也是自己的弥补之意。

    容昭其实很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就他这个生来是太子现在是皇帝的人,还知道什么叫民间生活,还民间“夫妻”,光他俩往人前一站,虽说秦瑄看起来就二十上下,可那身气势说他三十出头也有人信啊,跟她这个大号萝莉站一起,就这悬殊的年龄差,看在广大人民群众的雪亮眼中,他倒无所谓,自己就倒霉了,要么就得沦落成得宠的小妾外室,要么就是苦逼继室,哪个形象也不光彩好不好?

    不过想着秦瑄也是一片热乎乎的心,那么真切热切地看着她,讨好她,她也没法子硬着心肠上去就浇冰水,算了随他去吧。

    ……

    石城依旧算是北方的城市,因历经数代幸运地未被战火波及,倒保留了一份古朴大气,气势浑厚,且因为是沟通南北的要塞咽喉之地,繁华程度也不输京城几分,容昭觉得这趟出门还不亏。

    “石城,朕……我路过一次,倒是北边城池中难得的景色秀美之地。”

    因天气渐渐回暖,他们也没有坐在轿中,可骑马逛街未免有些古怪,在容昭的指点下,下人去了马车拦腰以上的四面车壁,弄出一架像模像样的敞篷马车,秦瑄试坐了一下,觉得容昭的主意真是分外合适。

    “若是短途行走,这样的马车倒省力又能尽兴游览,不错。”

    秦瑄十分满意,同时又吩咐下去,让营造处照着这个模式重新弄几架。

    容昭被迫带了一顶薄薄的幕离,上了马车,她身后跟着会武功的紫竹,秦瑄亦带了梁松——实在是李大总管身上的内侍特征太过明显,一出门就露馅,倒是梁松,同样是内侍,兴许是学了武功的缘故,倒是还有一身英武男儿气概,嗓音也相对清沉,行动间冒充精干长随完全不成问题。

    他们时间短促,便没去游览那些距离城中较远的自然风光,而是径直去了石城最热闹的大街。

    秦瑄一行的马车特别引人注目,马车上招摇的男女一身富贵锦绣,那俊美公子一身贵气,而女子胸前挂着的珠串各个如拇指盖大小,浑圆雪白,在阳光下浮动着柔润的光泽,一看就非凡品,哪怕是没见过世面的老百姓,也有着他们的生存智慧,知晓这些乃是不能得罪的贵人,虽然好奇,却也躲得远远的,只在那屋檐下,巷子口偷偷看两眼过过瘾。

    至于那些自恃身份不俗的,更比老百姓们有眼力见,光看那一男一女两个主子的气派和打扮,再看看跟随着他们的随从穿得都比自己好,那是一个字都不敢出口了。

    秦瑄领着容昭,转过大街,一路上行人倒不多,毕竟他们也不可能去那些相对嘈杂热闹的坊市,就如同在现代,那步行街、商贸市场等地定然十分热闹,而奢侈品一条街肯定就相对冷清了,可秦瑄和容昭俩就算逛街吧,也是不可能去前者的,他们能去的就只是后者,这里多半是富贵人家行走的地儿,行人当然不多。

    容昭想着秦瑄带她出门定然是规划好了目的地,便安安静静地跟着,谁知秦瑄的确是规划好了,第一站就带她直奔了石城最大的金铺!

    容昭:……

    这金铺足有三大间铺面,十分宽敞亮堂,挂着“祥记”的牌子,看起来很有几分历史,梁松忙上前来,低声解释了一番从几个本地下人口中问出的消息,这金店已经存在数十年了,算是石城的老店,颇有商誉,倒不怕遇到黑心宰人的店家。

    秦瑄听了后点了点头,携着容昭抬步迈了进去,店里还有两三名身穿绫罗绸缎跟着红衣绿裙丫鬟的女客,正在挑选各样首饰。大乾朝对女子虽有约束却也不算严苛,偶尔出个门逛个金店布庄还是很正常的,但陡然间出现一名年轻俊美的贵公子手中还牵着一名妇人打扮的女子,这就有些让人侧目了。

    容昭跟在秦瑄身后,表面上安安静静,实质上已经在心里疯狂吐槽过无数遍了——看看,看看,她之前猜测的多么准确,这些女人看自己的眼光,羡慕,轻蔑,不屑,厌恶,分明写满了“狐狸精”三个字,天知道,她真不是什么不良出身上不得台面的女子,她就算不是正室吧,但也是堂堂正正入宫的,都怪这家伙!

    秦瑄才不管那些遮遮掩掩的好奇目光,兴致勃勃地冲那伙计道,“只管将你们最好的首饰拿出来。”

    那伙计见两人衣着不凡,看着就是大主顾的模样,哪管两人是什么身份,脸上早笑成了一朵花,对秦瑄暴发户似的口气也不以为杵,热情而不谄媚地笑道,“这位公子好眼力,咱们这些放在柜台中的亦是珍品,但鄙店历史悠久,倒有几样收藏,却是不好放在前面,两位若是有兴趣,请在雅间稍等片刻,小人立刻去取。”

    这伙计这么说也不怕得罪人,前面的那些珠宝首饰已经价格不菲,可想而知那镇店之宝都多珍贵,若是看不上前面那些,想看更好的,这些知晓规矩的女客们自会开口,若不开口,当然是表明了前面的首饰已经能够满足她们了。

    这伙计也是机灵的,看秦瑄和容昭着实贵气不凡,并不像寻常的富贵人家出身,猜想这样的人,自有大捧的下人伺候,大概平生还没有亲自买过首饰,不晓得规矩也正常。

    秦瑄和容昭在他的引导下进了雅间——也就是店面后隔开的一个小空间,装饰得颇为雅致,伙计奉上了香茗,闻着也算不错,至少可算是上等了,这机灵的伙计招呼另一名正闲着的伙计上前伺候,自己匆匆进了后门,不一会儿,和一名胖乎乎的老头一起,分别捧着一个匣子出来了。

    这时,容昭已经拿下了幕离,这掌柜伙计二人看到了容昭的相貌都是一愣,回不过神来,秦瑄抬眸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便仿若两道冰凌凌的水剑刺中了他们的脑门,一下子将他们冰的清醒过来。

    那掌柜清醒后心头也是一阵暗暗叫苦,他活了六十多,何时定力这么差了,居然能看着个女客看呆了——倒不是存了什么轻浮念头,实在是被震慑住了,不敢相信天下还有这等美貌的女子。可这等失礼之举还被对方抓了个正着,这女客年纪虽幼,但看着就出身不凡,与身边公子互动自然,态度大方,想来也不是什么得宠的姬妾之流而是正经的夫人,若是心有计较,只怕自己这小店都不够人报复的,当下忙小心翼翼地上前赔罪。

    “给老爷和夫人见礼了。实在是小老儿等人见识浅薄,乍一看到尊夫人,还以为看到了天上的神仙,一恍惚间,小老儿恨不得立刻就跪拜下来,倒是让贵客见笑了。”

    他白头发一大把的,说得卑微又诙谐,面上却并无一丝心虚低下的神色,且提到了‘尊夫人’三个字,秦瑄开始不悦,听了这三个字心情也好了不少,便不再跟他计较什么,当即点点头,亦收敛了今日出门后便一路张扬的情绪,淡淡地道,“且把你们的‘镇店之宝’拿出来看看吧,朕……真有那么好,我便都买了又何妨。”

    那掌柜的却并没有因此大喜过望,他比伙计的眼力又更胜一筹,看出这些人绝非寻常的富贵人家,他们这里离京城近,好多消息也知道得早,联想起当今正南巡的消息,听着这些人隐约的京城口音,他心中有数,这些只怕是跟着皇上出门的京城贵人,京城那地界儿什么好东西没有,看这对,额,夫妻,一身富贵,举止虽然高贵却意态随和,显然是将规矩和教养都刻在骨子里的天生富贵的贵人,绝不是寻常寒门出身的贵人,这样的贵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他这些所谓的镇店之宝,也就能镇镇寻常的富贵人家罢了。

    掌柜的心中想了一圈,动作却并不慢,将两个大匣子打开,又从其中一个里拿出数个小匣子,统统打开摆在桌上,一边详细地解释。

    “回贵客老爷的话,咱们店的镇店之宝却并非女子寻常戴的珠宝首饰,而是一方盆景,那雕的是一棵枝繁叶茂的苹果树,您瞅瞅,这叶子都是拿上等墨绿翡翠磨的,枝干是紫金材质,这些小苹果都是取自一整块的极品青玉磨成的珠子,更难得的是这些青玉珠子上几乎都天然地带了一抹红,就好像是成熟的苹果一般,因苹果亦有平安吉祥的意思,这盆景便做了个吉祥物当做了咱们店的镇店之宝,其余的,只怕是入不了贵人的眼。”

    容昭一一看过去,那方盆景大约一尺高,笔直的干,冠状枝叶,中间点缀着一颗颗极小却仿佛熟透的苹果,形态栩栩如生,极精美又可爱,很是引人注目。

    至于其他的有洁如冰雪的羊脂玉鸳鸯佩,鸡蛋大鸽血红宝石镶成的璎珞,通透无暇的暖玉玉牌,又有一整套火红中透出均匀的点点金芒的金丝红翡做出的首饰,总体看来,也唯有这套首饰还有些看头,其他虽然品质上好,寻常难见,但容昭手中也不是没有更好的,便引不起她的兴趣了。

    秦瑄看了一遍也有些失望,这就是镇店之宝?

    “罢了,将这盆景,还有这套红翡首饰包起来吧,也只有这两样还勉强入眼。”

    他理所当然地忽略了人家说的这盆景是自留的吉祥物,就让人去包起来。

    这掌柜的心中微微苦笑一声,却不敢阻止,本来他忍痛拿出这盆景来就是有卖出去的意思,忙笑道,“贵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小老儿这方小店,能有俩套入贵人的眼,就已经是福气了。其实这里还有一套花簪,是小老儿无意中得了一批色彩缤纷的金刚钻,便让师傅打造了出来,论起贵重那自是不如,倒是有几分精巧别致,十分适合年轻女客,就送与贵人把玩,谢贵人照顾小店的生意了!”

    他没说尊夫人,却隐晦地说适合年轻女客赏玩,秦瑄也听出来这算是为之前的失礼赔罪的礼物了,哂然一笑,正要拒绝,这掌柜的已经去柜台后取出了一个黄花梨木盒,四边红拿铜片包了,中间龙空雕刻了一株浮雕桃树,落英缤纷,光这盒子,便价值不菲了。

    秦瑄尚不以为意,容昭看到这盒子,倒起了三分兴趣,待接过来打开后,面上不由得浮出笑容来。

    这盒中放着的,是一套十二花簪,这也罢了,关键是,这花簪簪针乃赤金打造,而上面的花,俱是各色彩钻镶嵌而成,居然还做了粗粗的切割,而不是磨成浑圆状,大的如指盖,小的亦如米粒,经过切割的棱角折射出五彩的光芒,交缠在一起,富丽华贵,透过雅间窗口折射的阳光,灼灼生辉,双目几乎不能直视,呈现出一种有别于时人欣赏的温润内敛之外的美,锋芒毕露,令人目眩神迷。

    秦瑄没有看这花簪,而是看向容昭,他知道容昭一向喜欢金刚钻,果然一眼便看出了容昭起了兴趣,他温柔地一笑,当即拍板。

    “行了,这套花簪倒还对味,也不必你送了,梁松——”

    梁松心领神会,上前递上了一张银票,他堂堂乾清宫副总管,在江湖上也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凭这两套首饰一方盆景的价值,打一眼便能估算出价值,他也不可能随身携带几斤金银,这银票全国通兑通取,却更加方便。

    这掌柜的见梁松给出的银票,价格与这两套首饰的价值相差无几,显然对方对这些珠宝首饰的价值心中有数,他心中暗惊,更是庆幸自己没有慢待贵人。

    秦瑄顺手拈起一支芙蓉花簪别在容昭鬓间,那一瞬的光芒彻底压住了容昭鬓间另一只玉钗的光彩,却压不住容昭本身的清艳容光,反而将容昭的绝色容华映衬得更加秀色逼人,不由得心神微微一动,“昭昭,这金刚钻果然与众不同。”

    容昭顺手扶了扶那支花簪,妈蛋,这么沉的首饰往我头上。插,头皮都坠痛了,不过在人前还得给秦瑄面子,斜睨他一眼,粉唇轻吐,“是与众不同,只消戴上三五日,妾身就可以去发修行了。”

    秦瑄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不由得忍笑,忙拔了出来,扔进匣子里,“好吧,咱光欣赏不戴了,哈哈……”

    “敢问,可是秦公子在里面?”

    容昭正要吐槽几句,外面忽然传来一道明明中气十足偏偏压细了嗓子发出来的所谓“娇柔婉转”的声音,其中还带着丝丝颤音,仿佛十分激动。

    容昭侧头看去,只见雅间门外站着一名……江湖女侠?

    莫怪容昭第一印象便猜对方是江湖人,实在是对方的打扮太明显了,身穿一袭骑装,披着一领披风,腰间还悬着一柄装饰精美的长剑,头上乌发高高地被金环束起,皮肤白皙,容貌俏丽,中上之姿,勉强称得上一句娇俏可爱。

    此时秦瑄和容昭已经露出了半个身形,那女侠看都未看容昭一眼,全副心神都放在了秦瑄身上,一副惊喜交加的神情,眼眸中射出了不加掩饰的爱慕光芒。

    “好久不见,秦公子一向可好?”

    容昭见了她的态度,眼眸一转,心中倒起了三分捉弄的意思,主要是她也清楚,这种秦瑄之前遇到过却没想着带回宫的女人,多半就是不感兴趣并且没有任何一点优点吸引到他的,她就是捉弄了,也不影响什么,于是在秦瑄开口前,率先开口,她的声音更是如乳莺初啼,动人至极,一下子就把那女侠硬憋出来的娇柔嗓子挤兑得无处可存,且侧头疑惑的可爱娇憨模样不知比这女侠美过多少倍,“这位姑娘认识我家夫君?”

    那女侠这才看了她一眼,只一眼,便浑身一震,眸底一闪而过震惊、怀疑、意外、嫉恨等一系列心情变化,然后转成不可置信的伤心眼神,复又看向容昭……身后。

    “秦公子,你,这位是……”

    秦瑄闲适地踱了出来,侧了半个身子遮住容昭,听到问话,这才看向女侠,眼中带着可见的迷惘,一脸陌生地问道,“我是姓秦,请问姑娘是?”

    那女侠这下是真的脸色惨白了,不过只是一瞬间,随后她看了看容昭,仿佛理解了秦瑄为什么矢口否认认识她的原因似的,体谅地一笑,继而含情脉脉地道。“秦公子是古人多忘事,小女子李婉儿,家师白云庵慧明师太,曾和秦公子在上届武林大会上有过一面之缘。”

    今天更迟了,实在是对不起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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