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姐儿尚未说完,沈大嫂已经扑到她身上,抬手给了她一巴掌,骂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贱人!如果不是我沈家收留了你,又以爵位换你母子自由,还不知你有没有命站在这里。没想到你不仅不知足,还百般的来害我沈家,如今更是满嘴喷粪,诬陷珍儿,我打死你个小贱人,养条狗都比你强。”

    兰姐儿抹一抹嘴角的血,回身便也给了沈大嫂一巴掌,沈大嫂没想到她敢和长辈动手,况且还是理亏的时候,不提防之下,竟被兰姐儿打了个正着,脸顿时便肿了起来。

    珍姐儿见了便转身欲打兰姐儿,要替母亲报仇,却被兰姐儿一把架住。

    兰姐儿冷笑道:“你们别在这里给我充恩人,我们的账还有的算呢。你要怪只能怪自家男人蠢,中了别人的算计,什么爵位换自由,不过是硬往自己脸上贴金罢了,我的弟弟却因为你差点连命都没了,如今也不知能活过几日。做父母的蠢成这般模样,又怎能指望女儿精明,不只不精明,还不知廉耻,若说贱人,她才是真正的贱人,看上谁不好,竟然看上自己的姑父,我不算计她算计谁?”

    珍姐儿闻言,脸上一红,张了张口终是没说出什么来,兰姐儿趁这个当口,一把把珍姐儿摔倒在地。

    庄承荣此时不吭声,只是笑着看地上滚作一团的几人,沈侯夫妻羞愧的无地自容。

    沈侯到底曾是叱咤一时的豪杰人物,看到底下如泼妇一般的儿媳孙女,顿时脸烧得利害,而沈夫人则为自己教导儿孙不力以致于出了这等丑事而煎熬。

    沈昭宁夫妻则低头装聋子,而沈丽君也在心中暗自叹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谁能想到在平民百姓眼中高高在上的她们。也会有这样粗鲁的时候。

    如今被庄承荣捉了把柄,沈丽君再不敢多做幻想,无心理会女儿的行为,只是把眼睛看向一年多来未见的丈夫。

    贤王此时衣衫褴褛,面色苍老,再没有几年前的意气风发,那落魄的样子只怕连个乡间食不果腹的老农都不如,沈丽君见了,早把二人之前的重重矛盾忘却,只余心中的疼惜。

    此时贤王也转头看向沈丽君。眼中却充满了怨恨,倒让沈丽君当场愣住。

    当年争储的失败对贤王来说,实在是一个极大的打击。后来虽然也有过几次动作,却皆被庄承荣识破打击,手下的人也折得差不多了,余下的几个也只是潜藏起来待机而发。

    而近两年的皇陵苦工日子,让他连最后一点的雄心都消磨得差不多了。他如今苟延残喘,也不过是想看庄承荣如何不得人心以及何时被牝鸡司晨的沈秋君夺去权利,还有就是他如今只有一双儿女,他今生是没有指望了,只希望他们能平安活下去,以传承自己的香火。让自己将来也能得后人祭祀,不致成了野魂游鬼不得转世投胎。

    故他将最后剩下的几个忠心可靠的人交给了妻女,希望能保得她们平安。却没想到妻女竟然蠢成这般,不想着如何利用这点资源活下去,反要蚍蜉撼大树,非要白白把自己的小命折腾进去。

    孩子当然是自己的好,所以贤王便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沈丽君的身上:孩子年少不懂事。你身为母亲怎么不知劝阻,非要一家人共赴黄泉才甘心?

    沈丽君与贤王做夫妻日久。对于他的心思还是能掌握一些的,丈夫一见面,便如此对待自己,她心中凄凉,叹一口气,把对丈夫仅有的一点感情也收了起来,只希望来生再不要与他相遇。

    此时兰姐儿环视一周后,又对着沈家众人说道:“你们真以为收留了我们母子几人,我们就该对你们感恩戴德,那就错了。如果不是沈侯偏心太过,偏帮了沈秋君,而沈昭英则背弃了我们,我们一家如何会落到如此地步?你们本就是欠了我的,还真以为给我们一处遮风挡雨的住处,几顿饱饭,就能打发了我们,然后你们就能心安理得地享受皇后母家的荣耀,那就大错特错。”

    “想我本是庄氏子孙,生来便是高贵无比的郡主,本来可以做到公主长公主,你们那点施舍对我来说简直可笑的要命,我身上流着的庄氏的血,注定我宁可站着死,也绝不会跪着活。你们当日既然舍了我们一家,就不要怪我如此恨你们。”

    兰姐儿说到这里,又看向庄承荣,说道:“帝王之争身本来就成王败寇,我们技输一筹,也愿赌服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是想猫捉老鼠慢慢折磨死我们,自己还能落个好名声。你既然给了我机会,就怪不得我要拼尽全力抗争一番,可惜终久事情不成,不过我心中不悔,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虽然你将我一家贬作庶民,却必改变不了我身上流的是庄氏的血这一

    事实,我有我的骄傲与尊严。”

    兰姐儿一番话下来,殿中顿时冷寂一片。

    庄承荣看向兰姐儿的眼中便多了几分尊重,因为他从来都视尊严名声为狗屁,虽然不至于在对手脚下跪拜苟活,却为了报复等原因,轻易不会自寻死路的,故对兰姐儿为了自己曾经的郡主尊严慷慨就死而生出几分敬佩来。

    贤王也颇为震撼看着女儿,是啊,他当年可是除了皇上太子外,是整个大齐朝最为尊贵的人,事败后想着要寻机东山再起,后来则想着好死不如赖活着,于是过着现今猪狗不如的日子,却没想到自己是高祖的传人,自己就该在当年事败后,慷慨就死,以保全自己神圣的尊严。

    想到这里,贤王心里振奋,想到今日之事是不能善终的,摆尾求乞,还不如给自己保留一些尊严,于是他努力挺直起身子来。

    沈丽君在来时的路上便知道事情败露,她们一家这次怕是再难活下去了,如今果见女儿一心求死,丈夫又是那样无情,心也就灰了,她便是苟活下去除了看到沈秋君的风光外,还能得到什么乐趣?

    只是她实在放不下儿子,儿子从始至终都没有参与到贤王夺储的事件上来,如今又因为与沈大嫂的恩怨落得个残破的身子。

    沈丽君便转身向父母说道:“女儿的命是父母给的,所以您如何对待女儿,女儿亦无话可说,只是桂儿是无辜的,还请父母能保他一命,让他能得个平安日子过。”

    沈侯夫妻因为兰姐儿指责他们舍弃了沈丽君,心中也是难受,两个女儿同嫁不同阵营的皇子,在他们被迫趟进这滩浑水时,为了沈家家族利益,就不得不有所取舍,如今看到贤王一家大有舍生就死之心,倒把恨她们拖沈昭英一家下水的心思减少了几分。

    沈丽君又苦求父母保下桂哥儿,沈侯夫妻虽有心,却因此时他们也已身陷泥淖里自顾不暇,况又是守着庄承荣,故不敢随意开口应承下来。

    偏沈丽君明白沈秋君对庄承荣的影响,只要父母逼着沈秋君,儿子便定能活下来,如今见见父亲面带难色,她不由咬了咬牙,看着父亲意有所指道:“请父亲务必答应女儿的请求,不然休怪女儿不顾祖母劝诫,来一个鱼死网破。”

    沈侯见女儿如此,虽不知母亲是否把庄氏与沈家换了龙脉的事情相告,但沈丽君是知道沈秋君曾被批为“牝鸡司晨”的命格,虽然庄承荣或许也是知道的,不过这由外人说出来是陷害沈秋君,如今由沈家人自己说出来,意义便不同了。

    沈侯看着女儿苦笑道:“如今沈家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为父只能说会尽心,却不敢保证一定能成,你若真如今记恨沈家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就尽管按着自己的心意去做吧,儿大不由父母,将来黄泉路上相遇,我也不会怪你的。”

    沈丽君闻言眼圈便红了,如果当年自己不是那么向往皇后之位,不仅不劝着贤王,还一力撺掇,说不定现在还是高高在上的亲王妃呢,何至于与生养自己的亲人闹成这般模样。

    沈丽君看着面前苍老的父母,心中深叹,父母一直以来都安分守时,偏被自己硬给拉到夺储中来,眼看自己命不久矣,何必非要因一己之私,拉整个沈家的人做垫背呢,想到这里沈丽君给父母郑重磕了头,说道:“一直以来都是女儿不孝,希望女儿去后,父母能记得女儿的好不要记恨女儿的坏。”

    沈侯明白女儿这是放弃同归于尽的想法了,心下松了口气,说道:“我们怎么会记恨你呢,是父母没有教异好你,长久已来将你丢给你祖母,不能好好疼爱于你,是我们对不住你。”

    沈丽君含泪道:“有父亲这句话,女儿也知足了。”

    庄承荣不耐看这等戏码,便打断沈丽君的话,问道:“不知是什么话可以让你与沈家人一起鱼死网破呢,我倒真是好奇,不如说来听听?”

    见沈丽君只是闭口不谈,庄承荣便笑道:“不知是说皇后‘牝鸡司晨’的命格呢,还是我庄氏强夺了你沈家命脉一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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