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  林竹觉得郭子敬这个人很闷。

    成亲最初的紧张尴尬过后,两个人的生活也就平静了下来,白日里郭子敬进宫当差,她陪郭夫人说话,或是跟婆母学管家,或是跟婆母出去做客。晚上郭子敬回来夫妻独处,他很少会主动跟她说什么,洗漱过后就拿着本书靠在炕头看,等她躺下了,他过一会儿便熄灯上炕。

    他唯一热情的时候,也就是在被窝里了,但也只是身体热情,嘴里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最多在她皱眉或推拒时问她是不是不舒服了……

    郭宝珠抱着永哥儿来串门时,林竹忍不住跟她抱怨:“你哥哥真没趣。”

    她跟郭宝珠先是好姐妹再是姑嫂,几乎无话不谈,有些话她不好意思问长姐,跟郭宝珠说时就没有那些尴尬羞涩了,反正郭宝珠有羞人的事也会跟她说,她嫁到郭家当天,郭宝珠还拿季昭为例教她晚上一定不能太老实……

    自家哥哥,郭宝珠当然知道郭子敬是什么德行,把布老虎扔到对面炕头让儿子爬着去捡,她小声笑道:“我哥哥就那样,你不搭理他,他就是块儿石头,你要是逗逗他,他就好玩了。阿竹我告诉你,你别把他当丈夫,就当成哥哥,你想想,如果你有个哥哥,你会怎么对他?”

    林竹瞪她一眼:“说得简单,明明是丈夫怎么当哥哥啊?再说我又没有哥哥。”兄妹一个娘生的,相处起来当然肆无忌惮。

    “那你有姐姐啊,”郭宝珠朝林竹眨了下眼睛,“你把我哥哥当姐姐,你平时怎么跟嫂子撒娇,把那一套用到我哥哥身上,你就会发现我哥哥也很有趣了。”

    郭子敬跟长姐……

    完全没有相似之处啊!

    林竹懒得再听好姐妹的胡扯,转身去哄永哥儿玩。

    傍晚季昭跟郭子敬一起过来的,来接郭宝珠娘俩回家。林竹出去送他们,季昭想要上马车,郭宝珠嫌挤不让他上,季昭就当着他们的面说好话哄媳妇,两口子打情骂俏毫不避讳人,最终郭宝珠狠狠瞪了季昭一眼,不情不愿地让他上车了。

    林竹挺羡慕郭宝珠的。

    她就想要一个会哄她的丈夫,而不是郭子敬这种寡言少语的,还不如姐夫会哄人。本来就是,郭子敬在外人面前没有姐夫那样冷,回到家里又没有姐夫对姐姐那样知冷知热的,整个人不论什么时候都不温不冷,怎么会有趣啊?

    心里有气,晚上郭子敬抱住她的时候,林竹闷声说自己不舒服。

    郭子敬动作一僵,随即关切问她:“哪里不舒服?很难受吗?”

    林竹摇摇头,闭着眼睛道:“没事,就是困了,睡觉吧。”

    “……好。”郭子敬拍拍她背,就那样抱着她睡了。

    林竹能感受到男人的渴望,他只要稍微说些软话纠缠,她都会给了,可他就是不求。

    他不求,她就不给。

    一连三晚,两人都规规矩矩的睡觉。

    这晚林竹沐浴过后进来,长发披肩,脸上带着桃花般的红晕。郭子敬望着她一步一步朝炕沿这边走来,从他身前爬上炕,也拿着本书坐到他身旁看。大概是压到头发了,她微微抬起身子,伸手把头发都拨开,铺散在绣着玉兰花的迎枕上,眼看她又要重新靠上去,郭子敬不由开口,“等等。”

    林竹侧目看他,桃花眼盈盈似秋水。

    郭子敬喉头滚动,放下书卷道:“还有一缕没拨出来,我帮你。”

    林竹嗯了声,收回视线。

    郭子敬一手扶着她肩膀,帮她把还有些潮意的头发全都拨出来,这才示意她靠上来。

    林竹静静地看书,郭子敬也恢复了看书的姿势,可是上面的字一个都看不进去,余光里是妻子玲珑的身段,鼻端是她长发散发的清雅香,亦或是她身上的淡淡幽香。他心不在焉,她那边却传来翻页声,郭子敬扫了一眼妻子白皙纤细的青葱玉指,随口问道:“等头发彻底干了再睡?”

    “嗯。”林竹眼睫眨了眨,淡淡应道。

    郭子敬一手拿书,一手轻轻摸了摸她清凉的长发,蹙眉道:“怎么白日里不洗?晚上洗头对身体不好。”幸好屋里暖和,否则这深秋时节,她不着凉才怪。

    “白天忘了。”林竹漫不经心地回他。

    “今天都做什么了?”漫长的沉默后,郭子敬低声问。他觉得妻子这几日好像有些不对,话比以前更少了,晚上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不舒服,可他仔细想过,他真的没有惹到她。

    林竹又翻了一页才道:“没做什么啊。”

    郭子敬终于放下书,侧头问她:“你怎么了?最近好像都不怎么喜欢说话。”

    林竹目不斜视,面容平静:“有吗?大概是近朱者赤吧,你喜静,我也渐渐不爱说话了。”

    郭子敬盯着她,他是傻子才听不出她话里的讽刺之意。他不止一次见过林竹跟妹妹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聊天,快活地像两只百灵鸟,现在她这样说,莫非是嫌他沉闷不语冷落她了?

    仔细想想,成亲后两人是很少说话,一开始她会说些出门做客的事,他静静地听着,听完睡觉,后来她不说了,他以为她没什么事可说,便也没往心里去。

    可就算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他整日跟在皇上身边,真的没什么好跟她讲的。

    “你在看什么?”沉默良久,郭子敬尝试跟她攀谈。

    林竹却只是简单地露出书封给他看。

    摆明是不想跟他说话了。

    郭子敬有点头疼,看看妻子姣好的脸庞,想到她最可人疼的时候,他将书放到一旁,转身闻她发香。她无动于衷,郭子敬从她脑后挪到她露出来的脖子上,从嗅改成亲吻。

    那么痒,林竹扭头躲他:“我想看书。”

    “我想要你。”郭子敬一把抢走她书丢到一旁,顺势一翻压到她身上,双手将她试图阻拦的手按在两侧,知道她还生气,他没有去亲她嘴唇,直接亲她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紧张而不停起伏的地方。

    “你别这样,我不舒服。”林竹喘着道。

    “哪里不舒服,我看看。”郭子敬怎么可能停,都已经好几日没碰了,她是他的妻子,香喷喷地像刚出水的芙蓉躺在他身边,什么都不用说甚至冷漠相待都撩得他全身都在冒火。

    两人力气相差悬殊,一来郭子敬早已熟谙此事,二来林竹虽然怨男人闷却不是不喜欢,挣了一会儿身体便先出卖了她的小心思,郭子敬牢牢抓住机会一鼓作气,夫妻俩很快就缠到了一起。郭子敬身强体健,林竹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浑浑噩噩不知东南西北,再大的怨气都没了,在男人连番讨伐中睡了过去。

    床头吵架床尾和,这种事情的确很能拉近两人的关系,迷迷糊糊中感觉男人要起来了,林竹本能地抱住他不让他走。

    小姑娘冷漠过后的黏人劲儿更招人疼,郭子敬暂时躺下,柔声哄她:“我要进宫去了。”

    林竹紧紧靠在他怀里,贪恋他身上的温暖。

    郭子敬叹了口气,亲亲她额头,“最多再躺一刻钟。”早饭不吃了。

    “你都不爱搭理我。”林竹闷闷地道,扒开他中衣,在他胸口咬了一口,肉少结实咬不动,只压上几个浅浅的牙印。

    果然是为这个生气了。

    郭子敬头疼解释:“别胡思乱想,我不是不想理你,是不知道跟你说什么,朝堂的事你肯定不爱听。阿竹,其实我喜欢听你说话,以后无论你做了什么事,等我回来,你都说给我听?”

    林竹没吭声。

    “阿竹?”郭子敬想把她脑袋从怀里抬出来,看她神情。

    林竹不肯,越发往他肩窝缩:“我想吃糖葫芦,今天你回来给我带一串,我要你亲自挑亲自拿回来给我,不许让小厮帮你拿。”

    郭子敬身体一僵,怎么突然扯到吃的上了?

    他不说话,林竹以为他不想带,立即转身背对他,“你到底带不带?”

    “带。”郭子敬无奈地坐了起来,一边替她掩被子一边道:“那你继续睡吧,我走了。”

    林竹躺在被窝里,听男人穿衣下炕的动静,偷偷笑了。

    傍晚夕阳西下,到了郭子敬往常回来的时间,林竹躲在内室窗前悄悄往外看,没过多久就见郭子敬举着一串糖葫芦走了过来,就跟当初他穿过街道去给她跟郭宝珠买糖葫芦时一样,面无表情,却怎么看都逗人发笑。

    林竹悄悄地看着,看郭子敬毫不避讳丫鬟越走越近,忽然明白了,郭子敬确实不会主动哄人,但她让他做什么,不管多没有道理,他都会照办吧?

    她能说郭子敬不够宠她吗?

    他宠她,只是方式跟她见过的那些不一样,不是季昭对郭宝珠那样的言听计从死搅蛮缠,不是姐夫对姐姐那样的眉目传情小意温柔,他就像个闷葫芦,她敲一下,他才会响一声。

    既然他不会主动,那换她主动好了,今天先试一次,若他喜欢,以后便一直这样罢。

    林竹笑着站在窗前,等郭子敬进来目光转了一圈迅速落到她身上后,林竹笑着跑了过去,抱住男人的腰仰头看他:“郭大哥,你对我真好。”

    郭子敬受宠若惊,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林竹狡黠一笑,忐忑问他:“怎么,不喜欢我这样吗?”

    她嘟起了嘴,仿佛下一刻就要生气,郭子敬连忙道:“没有,挺好的。”

    林竹很满意,牵着他走到桌子前让他坐下,她微红着脸坐在他腿上,看着他手里的糖葫芦道:“既然喜欢,我要你喂我吃。”

    “……好。”

    娇妻在怀,郭子敬如何能拒绝,暂且压下心中疑惑,一手搂紧妻子纤腰,一手举着糖葫芦喂她,目光在她脸上徘徊,似要看穿她到底在想什么。林竹到底还是有些羞涩,哪里禁得住他这样痴痴打量,攥着他手将糖葫芦送到他嘴前,“你也吃一口。”

    郭子敬只犹豫了一瞬便乖乖从命。

    糖葫芦没有籽儿,夫妻俩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就吃完了。

    吃完了,林竹拿出帕子倒了点茶水弄湿,捧着郭子敬右手帮他擦拭,神色专注。

    郭子敬忍不住问她:“今天有什么喜事?”

    林竹头也不抬,嘴角却扬了起来:“没有啊。”

    手擦完了,郭子敬抬起她下巴,仔细看她眼睛,看到的只是羞涩是柔情还有一点难为情,看得他心头像是被她小手撩了一下,只想把她抱到炕上狠狠收拾。但他忍住了,亲亲她唇,低声问她:“没有喜事,为何突然对我,这样好?”

    林竹开始还躲他的目光,渐渐地她抱住他脖子,大胆地直视他:“因为你闷啊,我若不这样,日子多无趣?郭大哥,你喜欢这样吗?”她坏坏地亲他脖子,手拉着他腰带轻轻拨弄,似扯非扯,“是喜欢这样,还是喜欢我跟你一起看书?”

    “你看的书已经够多了,不用再看。”郭子敬一把将人抱了起来,扔到炕上紧跟着扑了上去,“阿竹,我喜欢你这样,阿竹,以后我每天都给你带一串。”

    他喜欢她主动扑上来,像一朵妖冶的花,缠着他妩媚绽放。

    ~

    次年八月,林竹顺利生了儿子,她给小家伙取名葫芦。

    郭子敬好笑又无奈,亲她明亮的桃花眼,“喜欢吃糖葫芦,便管儿子叫葫芦?”

    林竹笑而不语,才不会告诉这个笨男人,跟糖葫芦相比,她更喜欢他这个闷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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