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周梨来上京后?,听的不知道多少个?旧时?回忆了,已经不如此前那样惊讶了。整颗心毫无波澜十分?平静,毕竟这样的人和事,往后?还不知道要遇着多少呢!



    看着眼前垂头绞着袖子紧张不已的阿叶,只笑道:“那你二人也算是历经千帆,如今你得偿所愿,该高兴才是,你怎么哭丧着一张脸?”



    没想到阿叶忽然提高了声?音,“姑娘!”



    “你说?。”周梨也实在不知道她这到底是作甚了,但?实在是有些困了,便催促着,“长话短说?。”



    “您一点就不担心我?么?”阿叶终是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来。



    周梨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问她:“你们小?时?候,没玩过什么过家家你做他新娘,他承诺要娶你的话吧?”



    阿叶吓了一跳,拼命地摇着头,“没有。”



    “那不就好了,如此我?有什么担心的?好了,睡觉了。”周梨挥着手,又要重新钻进被窝里。



    但?又被阿叶叫住了,“可是,可是您难道一点多余的想法都没有么?何况公子那样出?众,即便是这一次没有得榜首,但?想来也会榜上有名的。”



    周梨有些无奈,只觉得话不说?清楚,这个?姑娘一根筋是不会让自己安心睡觉的,只没好气地拍着旁边空余的床,“你坐过来。”



    阿叶却?有些害怕,但?见周梨一直盯着自己,只小?心翼翼地移动着步子,坐了上去。



    正想问周梨到底想做什么时?候,只听周梨说?道:“你公子的确很?优秀,但?我?也不差啊!所以你担心的那些,我?从不担心,更?何况我?对他多的是信任。再有……”



    周梨说?到这里,赶出?爬起身来靠在床栏上,“你家公子又不是那等俗人,他若真贪图美貌皮囊,我?二人不会走到如今,他只怕早就叫我?一脚踹出?家门去了,哪里还有现在你们的团聚?”



    阿叶的确是有些美貌的,但?是比不得莫元夕。



    只不过她这些话,叫阿叶不知道该怎么回才是。



    周梨的话也没有说?完,不但?是看着阿叶的眼神变得柔和了许多,口吻也温和起来:“你们有小?时?候的情谊,我?不担心,反而很?放心,往后?总不用再担心你会不会忽然哪天在饭里下毒了。”一面笑问她:“你该晓得的吧?你昨天煮的第一顿饭,少凌一道一道试了。”



    他们才动的筷子。



    “我?怎么会下毒!”阿叶本?来因为周梨的温和口气,放松了些,没想到忽然听到她后?面的话,一时?只又紧张起来,急忙大声?替自己辩解。



    周梨笑着说?:“我?自然是信你的,不过我?们这些年,苦头没少吃,这该防备的心还是要有的,也不单只是针对你一个?人。如今你自坦诚身份,不说?你和他小?时?候是玩伴,便是你父亲乃将军麾下之人,就这些个?情份人品,也叫我?安心了许多,如此你在眼前,我?哪里有什么可生气的?高兴还来不及。”



    不知怎的,一下想起了那何婉音,叹着气说?道:“换句话说?,往后?遇着什么危险,也不止是我?挡在他的身前了。”



    她又抬眼看垂着头的阿叶问:“是不是?”



    “是!”阿叶没有一点犹豫,“我?可以为少主去死,只



    要少主能好好的。”



    其实周梨有时?候很?不理解他们这种似带着遗传性质的忠诚,“不用你死,大好的年华呢!更?何况你还有你娘,且好好活着,这样的话,往后?不要再说?了。”



    然后?问她,“现在我?可以睡觉了么?”



    阿叶还顾不得因她前半句话感动,就因她这后?半句话尴尬起来,忙起身去吹灯,“姑娘金安!”



    周梨倒是睡得安心,很?快就入了梦。



    也是了,白亦初如今也会试也考完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真要发生什么,也不是她担心就能解决得了的。



    还不如静候佳音。



    然而这阿叶却?是转辗反侧,怎么都睡得不安宁了。她觉得周梨这个?未来的少夫人虽也是不错,但?好像有些迟钝了,她不晓得这上京的女人们,可不像是她这样磊落,背后?见不得人的手段多了去,怕是周梨不能对付的。



    为了这个?事情忧心忡忡的,第二日?虽是起来煮了早饭,但?却?顶着一个?大熊猫眼,叫周梨很?是疑惑,莫不是昨晚自己说?了什么重话?叫她伤心难过没睡好?



    等吃过了早饭,只喊她去补觉:“左右家里也没什么事,你只管去休息吧。”随后?进了书房里去。



    顾少凌已经将那何致蓝和霍三娘的事情给他二人说?了清楚,他说?完后?,出?了个?馊主意?:“我?们要不要将这何婉音同李司夜在一起的事情传出?去?你们想想她一个?上京个?才貌双全的小?姐,不晓得多少世家都将她当做未来儿媳看待呢!听说?皇子们对她,也是有几分?意?思的,可那李司夜现在什么都没有,我?们要是……”



    不过他话没说?完,就被白亦初敲了一回脑子,“叫你多看书你不愿意?听,这去军营回来,反而更?笨了。”



    顾少凌不解,朝周梨和挈炆看去,寻求赞同:“我?这有什么不对么?只要这风声?传出?去,那些何婉音的爱慕者自然就会对李司夜动手,这样李司夜死了,咱们不就将这艰难局面给破解了么?”



    周梨却?只给了他一个?忧心忡忡的眼神。



    挈炆则憋笑摇头,“我?大概知道,为什么周梨的梦,最后?强调他们俩经历重重艰难后?才能在一起。感情就是有你这不长脑子的绊脚石,非得凑上去送人头不说?,还因此加深了人家的感情。”



    顾少凌一个?愕然,顿时?傻了眼。



    “是了,虽然大家嘴上都说?那平平淡淡才是真,但?是这人生路上遇到磕磕绊绊,劳燕分?飞的不少,但?将两个?人紧紧拴在一起的更?多,这份感情反而因此牢不可破了。”周梨说?着。



    白亦初也赞同点着头,“是了,你要真如此,可算是对他们的感情添柴加火,推波助澜了。”



    顾少凌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已经焉了去,这会儿只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趴在长桌上,“那怎么办?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俩为所欲为?”



    白亦初摇着头:“我?昨晚想了想,阿梨的梦虽然已经给了我?们诸多提示,但?我?们为此就总因一点风吹草动而紧张兮兮的,只怕也难行事。叫我?说?倒不如先不要管他们,只顾着我?们自己才是,只要我?们自身强大到了他们没有办法撼动的地步,那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这话倒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周梨这一阵子的确因为何婉音有些慌了神,连自己的生意?都没有再继续做。



    尤其是顾少凌,简直是快要急疯了。



    当下得了白亦初的话,也反应过来,“阿初的话很?是,当下先不去管,霍三娘跟何致蓝那里,能看着些就看着些。”又转头看朝白亦初,“霍将军走了这些年,仍旧叫天下百姓敬重于心!所以阿初,即便你没有同你父亲走上一条的路,可是你看公孙大人,他离开芦州的时?候,老百姓们多不舍。”



    周梨不信,白亦初入了仕后?,一心一意?为老百姓,最后?还会变成自己梦里的那样成什么奸佞之人。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①阿初,我?信你的。”周梨眼睛看着白亦初的眼睛亮了几分?。起先她只求白亦初莫失本?心,不改初衷,然而现在,她于白亦初的期待,似又高了些。



    “好!”白亦初眼神坚毅,几乎是没有半点的犹豫,就脱口答应了。



    这几句话加起来,不过是二十五个?字,但?古往今来,又能有几个?人能做得?



    他们谁也不知道,他们自己又能做到哪一步?但?是自今日?起,这边便是他们心中唯一的信仰,如果这样,命运还是不愿意?放过他们,那么也无可奈何了。



    但?到时?候哪怕便是背上了千千万万在的罪名,但?是于本?心却?是无憾的。



    挈炆也一时?有些后?悔起来,心想早该多用心读书才是,不该抱着那样漫不经心的态度。“阿初,若是我?这一次没有考上,那往后?我?便在你身边做个?随从,便以阿梨方才所言为这一生的信仰。”他将手朝白亦初伸了过去。



    “也好,与其将时?间都放在考取功名,消磨半生,倒不如做些事实来。”白亦初将手伸了过去。



    “加我?一个?!”顾少凌也打起了精神,只忙起身,将自己的手也搭了上去,“我?才学?脑子都不如你们,但?阿梨说?,这人但?凡来到这世间,总是有他的一个?用处的,你们也耐心些,没准往后?我?的优点就发掘出?来了呢!”



    “放心,我?们对你一向有耐心。”不然不晓得揍他多少次了!



    周梨见着这一幕,原本?那些笼在心头的忧愁,这一刻才真真切切全都散了去。



    好像,也没有什么可畏惧的了。



    她也将手伸了过去,“我?应该也能替你们做些什么,虽然还没想到,但?加我?一个?,总是不亏的。”



    “你能挣钱。”顾少凌一想到周梨那院子一转卖就白得许多银子,满心满眼都是羡慕。



    众人不知道他们四?个?在书院里说?了什么,反正等他们四?个?人出?来的时?候,虽然人还是那个?人,但?给人的感觉却?不一样了。



    萝卜崽有位好奇,只悄悄问韩玉真,“先生,他们怎么了?一个?个?心情都这样好?”明?明?此前还忧心这担心那的。



    韩玉真摇着头,他也不知道,但?他觉得这样才对,不管是遇着多大的事,人都该抬起头来,向前看去。



    这时?候也想,年轻真好!有知己朋友,也好!



    按照当朝规矩,会试结束后?三天,便会将录取结果贴出?来,所以考试一结束,考官们便要连夜审批卷子。



    而这三百个?从千千万万学?子中脱颖而出?的考生的卷子,也会在最后?一日?送上御书房,皇帝虽然不会每一篇都亲自审阅,但?也到底会大致翻看。



    不过这是李晟自己订下的规矩,天都晓得他对今年的科举是多看重。



    此刻李晟的御案上,除了今日?呈上来的一垒厚厚的奏章之外,便是这高高的两叠考卷。



    高公公垂头在一旁伺候着笔墨,案首下面,除了左右二相之外,还有礼部尚书孟大人也在候着。



    李晟皱眉又展眉,来来回回好几次,候着的几人的心情也是随着他的面目表情变化?而一直七上八下。



    终于,他将那奏章批阅完,方抬起头朝三人看来,到底是天子龙威,一双眼睛不似凡人眼,透着一股好似能将人看穿的光芒一般,一面伸手去翻看靠自己最近的那一垒卷子上面的几份:“这几份卷子,便是你们千挑万选出?来的?”



    三人垂首应着。



    外头的风声?,他也听到了一些,有些好笑。



    里头果然是有邵家小?子和崔家小?子的,只朝最上面那一份看去,却?见是个?陌生名字,芦州白亦初,忽然觉得有了些意?思,“怎么,芦州那样的偏远之地,还能出?人才,将这邵崔两家给压下去?如此那朕到要仔细看看了。”



    只不过才看了那五经文,就有些迫不得起来,恨不得多长出?两双眼睛,一目二十行,快些将这个?考生的卷子都全部看完。



    尤其是看到了那策问,脸上的笑容逐渐展开来,



    一连拍着那龙案直称好!



    左右相两位大人和礼部的孟大人不约而同视线偷偷聚在了一处,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以往,要是事关科举,这谁的卷在放在最上面,他们是要挣个?面红耳赤的。



    但?难得如今,竟然都挑中了这芦州考生。



    便想既然都是他们三人一致选中的,那想来圣上看了,也应该满意?,不至于像是三年前那样,将卷子砸了一地吧?



    果不其然,如今看到圣上的态度,就晓得果然是挑对了。



    李晟如今已经几乎确定,如果这个?芦州考生就是他要的状元郎,能文却?不轻武,有胆有识,且那策问更?十分?和他的胃口,若真徐徐施展开,成功了他就是这千古一帝了。



    他几乎已经看到了未来那盛世的波澜壮阔,一时?是红光满面的。高公公见此,只奉了一杯茶上去,“陛下这样高兴,可见今年的科举是不枉然了。”



    “不错不错!”李晟很?欢喜,觉得自己不白浪费了许多经历在今年的科举上面。



    只不过这开胃菜就直接是大菜,再看余下的,似乎总觉得是欠缺了些,那崔家的虽是也不错,但?总觉得字里行间,是带着崔家那种高傲的。



    李晟是不喜欢的。



    邵家的小?子,卷子也还不错,但?与他那老爹一般,多是些阿谀奉承,有时?候他在想,这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到底是不是好事情?



    这两份和此前那芦州白亦初的卷子比起来,他都不满意?,各自有着明?显的缺点,于是又多看了两份,然后?余下的才在其中抽选。



    他有个?习惯,喜欢先看考生的籍贯和名字,瞧着那些地方偏远,名字又土气比如什么福贵顺才的,他就更?喜欢看。



    总觉得这些考生出?身底层,往后?做了官,应该比上京这群锦衣玉食养出?来的要能做实事。



    但?今年的考生,名字居然都比较有文化?,他便又想,莫不是在自己的治理下,那些偏远之地的老百姓们如今也过得不错了,所以贫寒之家也多是识文断字之人。



    不然怎么取出?这许多好名字来?总不可能都是先生代取的吧?



    一连看了几份,只觉得有些头昏眼花了,又因写得平平无奇,再没有什么出?彩叫人惊艳的地方,便起了乏意?。



    高公公见此,忙上前劝说?:“历来再也没有像是陛下您这样勤政的了,这些个?卷子,各位大人已经是用心审阅了的,该出?不得错,您这也看了这么多份,不如去休息休息。”



    “也好。”李晟觉得也差不多了,三百份他也是花了将近两个?时?辰来看了十份。但?介于手已经伸过去翻找卷子了,还是道:“再看着最后?一份。”



    果然是最后?一份,他抽出?了最底层那一份来。



    见着籍贯芦州,不禁又笑起来,“又是芦州,倒是巧了,今年这芦州以第一开卷,最后?一名闭卷。”



    说?罢只朝对方的姓名看过去,却?只见着挈炆几个?字,忽然神色一便,脸朝那卷子上又贴近了几分?,似乎要将这挈炆两个?字看得更?真切一些。



    此举不单是他身旁的高公公,便是案下的孟大人三人,也察觉出?了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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