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笑着表示沈大人真是有良心讲道理的好官,明明可以直接抢,却还是送了他们一块碑……



    推杯换盏,宾主尽欢,气氛相当融洽的结束了宴席。



    雀儿山正在丈量划分土地,山脚下搭起连排的棚户给流民暂且容身,将不愿回乡的流民编为保甲迁入雀儿山“流民村”,相互连保,不得闹事或逃跑,违者连坐。



    ……



    谢彦开代替沈聿给世子讲学,每隔一日去一次王府,王府的马车会在这天来接怀安,听谢师傅讲课。



    谢彦开是唯一一个愿意进入暖棚里看菜苗,并相信他们能种出蔬菜的大人,被二人引为“自己人”,无话不谈。



    “谢师傅,您家有几个孩子?”世子问。



    谢彦开道:“臣有三子一女,四个孩子。”



    “可真热闹。”世子一脸羡慕:“怀安的祖母和婶婶要从老家来京城了,他除了哥哥和妹妹,还有两个堂姐和一个堂哥。”



    “还有表哥表姐表妹。”怀安补刀。



    世子的脸上更苦了。



    “你也可以让你舅舅给你生表弟表妹啊。”怀安道。



    世子一想,有道理!转而去向父王提议,托人给舅舅相一门亲事。



    祁王此前从未关注过这件事,襄宁伯刘承欢年过弱冠,家中也没什么可以管事的长辈为他操持婚事,这样游手好闲一直混下去,日后连个袭爵的孩子都没有,朝廷就会收回他的爵位府邸土地,像雀儿山的前地主武宁侯那样。



    雀儿山的流民有地可种,全仰仗武宁侯无子,十年后终于有人想通了这个逻辑,村民们居然在山顶给他修了一座小庙供奉香火,比子孙可靠多了……这是后话。



    好在刘承欢人虽然不靠谱,但从无恶名传出,祁王便托温阳为他寻一良配,不必非得是名门贵女,只要家世清白人品好就行。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谢彦开得知沈聿的母亲要来京城,恰逢沈聿外出赈灾,家中必定忙乱,便告诉了妻子,看能否帮上一把。



    谢彦开的妻子家世极为简单,父亲是个秀才,清清白白耕读传家,日常不善交际,很少出门,许听澜只见过她两次。



    但她十分擅长料理家务,又与谢学士一样是个热心肠,闻言便带着两个仆妇来沈家帮忙。



    别看宅子已经修葺一新,大到家具,小到一应用品备齐,要花费不少心思,在韩氏的帮助下,许听澜确实轻快不少。



    许听澜玲珑心窍,与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还是头一次接触这样坦率热情的女子,一来二去便成了朋友。



    待隔壁的宅子家什齐全,擦洗撒扫的窗明几净,许听澜便在正房摆一席面,请韩氏带着孩子过来玩耍,算是答谢。



    谢家的三个儿子年纪挨得近,最小的也有十二岁了,带到人家内宅颇为不便,韩氏便只带着最小的女儿谢韫上门。



    谢韫今年六岁,五官小巧像母亲韩氏,唯有眉眼像谢学士,穿着鹅黄色的小袄,湖蓝色的裙子,梳两个双丫髻,在母亲的提醒下上前给许婶婶见礼,声音脆生生,眸子里闪着点点星光,俏皮可爱。



    “呀,好有灵气的小姑娘!”许听澜喜爱极了,当即送出一颗玉润浑圆的合浦珠子给她拿着玩。



    看到从屋里撒欢跑出来的小儿子和紧追其后风一样的小女儿,颇有些嫌弃地皱眉——怎么看怎么像两个土匪。



    怀安见家里来了客人,便刹住了脚,主动领着妹妹上前行礼:“伯母好!”



    许听澜笑道:“这是伯母家的小妹妹韫姐儿,这是怀安。”



    怀安挥着小手打招呼:“韫妹妹好!”



    谢韫不知道挥挥手是什么礼节,但是入乡随俗,她也有样学样:“怀安哥哥好!”



    堂屋摆好了饭,许听澜请她们母女入席。



    谢韫显然不是怀安这等惧怕交际的孩子,她能背诗,能背论语,还能对一些简单的对子,随便长辈提问不带怕的。



    许听澜艳羡极了,满口夸赞,又夸韩氏教女有方,将来教导芃姐儿,少不得要向她请教。



    韩氏笑称:“这可不敢当,是我在家没事乱教的,世人都重视儿子读书考科举,我想着女娃更要读书明理,以后少吃亏。”



    谢韫的名字仿谢道韫,谢彦开夫妇希望她日后也能有“道韫咏絮”之才,足见父母的殷切期望。



    许听澜称赞道:“是这个道理,女子处事本就艰难,多一分学问,多一分洞察世事的能力,少走一些弯路。”



    韩氏点头道:“可不是嘛。”



    眼见三个酒足饭饱的孩子有些坐不住了,许听澜道:“你们去院子里玩吧,怀安是哥哥,照顾好两个妹妹,新院子地形生疏,别摔着。”



    怀安收到命令,领着两个妹妹出去了。



    这家里来的每一个做客的孩子,都会收到怀安的“大礼包”,谢韫也不例外。



    怀安拿出一个小书包送她,里面是一套飞行棋、几本画本和全套书签,哗啦一声倒在石桌上,一样样的展示给谢韫看。



    “哇——”谢韫惊呼。



    “哇——”芃姐儿为烘托气氛,陪着客人惊呼。



    此时已是午后,荣贺派人上门,叫怀安去祁王府玩,怀安正讲到飞行棋,见谢韫睁着惊奇的大眼睛听得津津有味,一口回绝了王府的邀请。



    荣贺?不太熟。



    种菜?谁家好孩子种菜呀!没这回事……



    第67章



    祁王府,世子所。



    日头正当空,是一天中棚温最高的时候。棚外天寒地冻,棚内热如盛夏。



    荣贺只穿了一层中衣蹲在大棚里,黄瓜藤上结满了小黄花,顺着藤蔓,他已经发现了好几颗拇指大小的黄瓜幼崽,刚发现时兴奋的叫了出来,怎么看也看不够。



    花伴伴一手拿帕子擦额头上的汗,一手替他打着蒲扇:“世子,咱回屋吧,都看了半个时辰了,万一中暑就不好啦。”



    荣贺充耳不闻,反问花公公:“怀安怎么还没来?”



    此时有人在棚外招手,花公公出去了,片刻回来,对荣贺道:“世子,沈公子家里有客人,脱不开身。”



    “太可惜了。”荣贺替好友惋惜:“什么客人比黄瓜还重要?”



    ……



    沈宅,谢韫和芃姐儿的新鲜劲过去,很快对飞行棋没了兴趣——她们找到了新的乐趣。



    月亮正在马厩里百无聊赖的蹭痒痒,忽见不远处,它的小祖宗正迈着小短腿朝它走来,小祖宗身边居然还带着一个更大号的小祖宗?!



    马蹄向后退了两步,瞳孔放大,惊悚凝视:你们不要过来啊!



    不多时,月亮挺括有型的胸肌前垂下两条洁白的长辫子,左右各系一个粉色的蝴蝶结,头顶梳了两个揪髻,飘着彩带,因为扎得过紧眼睛都变了形……



    马脸写满了生无可恋。



    怀安对着月亮打躬作揖:兄弟你暂且忍一忍,千万别乱动,要是伤着她们,咱俩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两个女孩相当得意自己的作品,芃姐儿奶声奶气的问:“哥哥,好不好看?”



    怀安揣着小手在风中石化。



    “不好看吗?”谢韫跳下杌子,远远看了一眼,迟疑道:“要不拆了重梳吧?”



    “好看!”怀安忙道:“特别好看!”



    两人站在马厩前端详片刻,终于满意地说:“确实不错。”



    怀安擦擦额角渗出的汗。造孽啊!刚刚是什么让他觉得种菜不好玩的?



    月亮终于躲过一劫,重重的打个鼻响,抖抖鬃毛,两团揪髻扎的很牢,直愣愣的朝天耸立,在日光下泛着耀眼的银光。



    日头偏西,韩氏准备告辞离开,王妈妈来叫孩子们回上房。



    谢韫对母亲道:“娘,这是小哥哥送我的礼物,可以拿吗?”



    韩氏见女儿拿着个奇奇怪怪的小包,还可以背在身上的,便问:“这是什么?”



    “是书包,可以装书和玩具。”谢韫道。



    韩氏笑道:“有没有谢谢哥哥?”



    “谢过啦!”谢韫脆生生的说,怀安也点头替她作证。



    ……



    腊月初八,天上零星飘着几片雪花,怀铭带着怀安来到雀儿山,撩开车帘,便可见群山连绵,烟雾缭绕。



    兄弟俩穿着厚厚的毳毛披风,带着暖耳,裹得严严实实的。怀铭指着窗外对他说:“雀儿山一带土地不够肥沃,所以一直荒着,现在划给流民开荒屯田。”



    怀安点头表示理解,肥沃的田地哪里轮得到流民耕种。



    “大哥,我常听大人们说起小阁老,那是个什么官儿,几品?”怀安问。



    怀铭笑道:“小阁老没有品,只是官场上对首辅儿子的一种习惯称呼。”



    “原来是这样……”怀安恍然大悟:“也就是说,如果爹爹做了首辅,我们也是小阁老?”



    怀铭干咳一声,这孩子是有点志向的,但不多。



    “不要去羡慕这种事。称呼前面加个‘小’字,活在父辈的恩荫之下,有何意趣?”怀铭素来温和的脸上闪过一丝鄙夷:“当今这位小阁老,甚至都不是科举正途出身。”



    怀安瞪大双眼:“不考科举,他怎么当上侍郎的?”



    “父荫啊。”怀铭兴致缺缺,显然不想多提这号人。



    却见怀安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只铅笔,两眼冒光:“大哥,展开说说呗?”



    怀铭皱眉:“你问这个干什么?”



    怀安眨着真诚的大眼睛:“好奇嘛,我问题一向很多。”



    怀铭一想也是,反正路途遥远,便与他详细解释“父荫”是怎么一回事。



    怀安“唰唰”记录下来,所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他知道自己记性不好,所以身上常备纸笔。



    ……



    拉车的马儿一边拖着车厢,一边拖着月亮,鼻孔里嗤嗤冒着两股白气,沿路碾着冰层徐徐前行,踩出两串泥泞的脚印。



    沈聿负责屯田的流民在此处安家,山脚下的一排房屋,是沈聿临时居住的指挥所。



    民房简陋,外围有官兵把守,官员捧着一沓沓公文进进出出,小吏穿梭在各个值房之间,忙碌却井井有条。



    怀安和怀铭先后下了车,官吏们纷纷侧目,低声议论。



    “是沈司业的公子吧?”一位身穿细布襕衫,头戴方巾的青年驻足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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