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医?诊治?”仪妃眨巴眨巴着疑惑不解的眼眸,睨睨端木宝华,又瞧瞧鬼医:“我又没病,为何要诊治?”

    “把个脉看看而已。”端木宝华二话不说抓起仪妃的手,拉起她宽大的袖子,强制性地压在铺着深蓝色绣花桌布的桌上,朝鬼医点点头。

    天大地大,什么离奇鬼怪事都有,既然蛊能控制人,那么应当也有令人丧失记忆的蛊吧,他与顾若安就是这般想过后,才唤来鬼医帮忙看看。

    不等仪妃拒绝地挣扎,鬼医略微冰凉的指腹,已然搭在仪妃手腕的脉搏处,仪妃不满地皱着小脸儿拍开端木宝华的钳制,抬眸望向鬼医,正要说自己真的没事之时,只见原本一脸平静的鬼医,深思地凝起了眸,拧起了眉,搭在她手腕脉搏处的冰凉指腹,忽地灼热起来,紧接着一股暖流,似乎在摸索什么一般,在自己身体里横冲直撞!

    仪妃下意识地抗拒在自己身体里冲撞的暖流,鬼医搭在她脉搏处的指腹用力了几分,严肃地道:“别动。”

    仪妃愣了愣,体内奋起对抗的正气也一泄千里,不解地看着鬼医:“我身体有什么不对吗?”可怎么会呢,她身子虽向来不好,但碧鲁格苏都会定期让御医为她把脉观察,而碧鲁格苏自己更是时不时给她输送内力护体,若然有什么问题,早该被发现才是啊!

    鬼医收起探测的内力,凝望仪妃:“王妃胸口处是否有什么印记?类似胎记那般的印子。”

    “嗯……”虽然不知道鬼医为何要如此问,但见鬼医和端木宝华都认真严肃地看着自己,仪妃还是茫茫然地点点头。

    端木宝华眸光微沉,声音也不自觉地冷了几分,对鬼医道:“她胸口处,绝无什么胎记一类的印子。”

    鬼医明了地颌首,松开搭在仪妃手腕处的手,摸摸白花花的胡须道:“王妃并无中蛊,只是中了比蛊还麻烦,还难以处理的上古秘术,记忆被封印了,胸口处的印记就是最好的证明。”

    “记忆被封印了?”仪妃讶异地喃喃重复。

    “如果王妃只是因为外伤过重,在失去意识之时,心底的伤痛无法自行辨别,随着胡思乱想加剧至自己承受不起的程度,为了自护而刻意选择忘记,那应当不会把所有人事物忘得彻彻底底才是。”鬼医道。

    “你接触过的任何与曾经相关的人事物,是否怎样想都想不起来,无论你有多么想要想起,都徒增空洞?”

    仪妃点头。

    鬼医又道:“人的脑子很复杂,按照王爷说的,你刻意想要忘记的只有他,应当会像四皇子那般,选择性失忆,但是你不是,你是被人施法,将所有记忆都封印起来了,所以不论你怎么想,你都无法触及你曾经的所有人事物。”

    “那鬼医您可有法子解开这个封印?”端木宝华急急地问。

    鬼医高深莫测地道:“法子并不是没有,但风险很大,而且需要极大的付出……”

    “需要怎么做,您尽管说。”端木宝华坚定地道:“只要能让萝萝记起从前种种,再危险,我也愿意去尝试。”

    仪妃怔怔地望着端木宝华,就听鬼医轻声地说着什么,脑海轰地一下炸开了,就连自己是怎样回到宫的都不知道,朦朦胧胧只记得分别时,端木宝华在她额上落下一吻,轻声得宛如呢喃一般地说下一句「无须担心」。

    无须担心……

    怎能不担心?

    解开封印要付出的代价可是他的命!

    以命换回她的记忆,她的爱,值得吗?

    ***

    碧鲁格苏听闻仪妃失了魂一般回到宫中的,心里有所担心,便道凤仪宫看看她,她却首次将他拒绝在门外。

    杜鹃为难地看着他,欲说些安慰的话,碧鲁格苏抬手阻止她发话,道:“你们好好照顾仪妃。”说着,转身离去。

    ***

    端木宝华送完仪妃回宫,再度回到大厅,顾若安正与鬼医闲着聊话,两人见到他,都顿下了话题,而鬼医更是不等端木宝华发话,就将端木宝华心中藏着的疑惑说了出来。

    “施在王妃身上的秘术,应当是百年前失传的「偷心换爱」,与封印记忆相对的是,被施法之人,需要服下施法之人以自身血肉研制的药丸,令被施法者心中只有自己,看王妃目前的情况,应当是没有吃下最后的药丸才是,记载这种上古秘术的书中有写,此法施展之时,就需得以寿命作为媒介,所以想要破解这种法术,只能以等同的代价……”

    顾若安一脸凝重:“碧鲁格苏说过,捡到萝萝之时,她浑身浴血,那是否说明,施法者在施法的过程中暴毙了?只来得及封印她的记忆,而未能喂萝萝吃下药丸。”

    鬼医不置可否:“古书上的记载很模糊,而且这种本来就是禁忌的秘术,我寨子里并未有过这样的实例。”

    端木宝华听着他们一言一语地讨论,沉吟着道:“不论如何,萝萝的封印必须得解开,即使风险再大,我也相信鬼医。”

    是他的转身,丢了萝萝,他必须得找回来。

    ***

    仪妃浑浑噩噩了三天,也闭门不见客三天,就算是碧鲁格苏碧鲁梭月也不例外,更别提麻烦多多的碧鲁茜潼了。

    三天来,她什么话都没说过,只是饭早吃,觉照睡,杜鹃与黄棠在她耳边吱吱喳喳地说了一堆堆,也换不来她半点反应。

    第三天夕阳落下之时,杜鹃照常去给碧鲁格苏禀告她的情况,碧鲁格苏如往常一般地听,而仪妃的情况也如旧,谁都不知道她怎么了,他很想跑去问问端木宝华那日究竟和仪妃说了些什么,怎的仪妃回来就这般……没魂没神的鬼样子。阵杂厅亡。

    碧鲁梭月更是郁闷得不得了,因为他知道了那日在清风湾戴着面具的男子,就是他想防着的端木宝华,得知仪妃和他要出去玩之后,本来小脑袋就胡思乱想了很多很多,让暗卫去打探端木宝华的种种,得知仪妃当初生下来的孩子,也在京都,思绪就更加乱了。

    他很想很想待在仪妃身边,很想很想在还给那两个小奶娃娘亲之前,能一直霸占着仪妃,可仪妃从那日与端木宝华‘约会’过后,回来就不再见任何人了,还包括他自己。

    他很害怕仪妃是不是想起了从前的种种,又是不是知道自己有心隐瞒,对这样耍心机抢别人娘亲的自己失望透顶,总之碧鲁梭月为连日来乱糟糟的各种想法操碎了心……

    其实很早很早很早以前,他就知道,仪妃并非自己的娘亲了。他也知道,自己这般霸占着仪妃,对仪妃的孩子来说,很不好,甚至……很坏。

    可他就是带着侥幸地想,待得仪妃恢复记忆,那他就将仪妃还给他们吧……然而,面对着日渐对仪妃的依赖与喜爱,他心底的内疚也越发的深沉,因为他这般做,不过是让仪妃的孩子变成从前的自己而已。

    “殿下,您真的要去找宝亲王吗?”贴身小太监惊疑地看着,将自己平日最喜欢的东西都打包起来的碧鲁梭月。

    “本太子说是就是,你胆敢告诉父皇试试?”碧鲁梭月艰难地将三个包袱拎起:“快过来帮我拿啦!”

    “是是是。”贴身小太监忙不迭地跑过去接过碧鲁梭月拎着的两个包袱,甚是不解地问:“这些东西,殿下是要收起来吗?”

    “不是,让你拎着就拎着,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快去喊马车!”碧鲁梭月心情很是烦躁,声音里也尽是不耐烦,望着手中的包袱,和贴身小太监手上的包袱,晶亮亮的眼眸里满是不舍。

    坐着马车一路到端木宝华在京都的宅子,碧鲁梭月抱着包袱,由着太监将自己抱下马车,示意贴身小太监跟上自己,对守门的小厮道:“本太子要见宝亲王。”

    ……

    宅子内的厅堂。

    大眼瞪小眼,气氛沉默得诡异。

    端木宝华最后还是在碧鲁梭月的沉默中败下阵来,斜睨着自己像是他杀父仇人一般的碧鲁梭月,用杯盖拨弄着杯中上浮的茶叶:“你来我这儿,究竟所为何事?”

    碧鲁梭月很是鄙夷地哼了端木宝华一脸,将自己抱在怀中的包袱,和贴身小太监手中拎着的两个包袱,放至一旁的桌子上,恋恋不舍但又强硬让自己移开目光,坚定地说:“这些全都是娘亲送给我的,现在我物归原主……”

    ***

    仪妃昏昏沉沉地醒来,就听得碧鲁梭月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喊声,尖锐的童音中,还夹杂着杜鹃和黄棠劝慰的声音。

    她揉着因为睡太多而隐隐发胀的脑袋,慢悠悠地支起身,示意等候在旁的宫婢,让碧鲁梭月进来。

    听得允许,碧鲁梭月一直烦闷地皱起的小脸,终于像外头灿烂的太阳,展开笑颜,飞快地跑进内室,扑进坐于床边的仪妃的怀里,粉雕玉琢的小脸儿眷恋地蹭着仪妃的怀抱:“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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