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等了这么些年,也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终于可以将先帝的另一份特殊的遗诏公布出来了。”微微有些黯然的口吻,似欣慰却又似怀念。

    许是一个孤寂了太久,便是那年轻时的各种喜怒哀乐都成为了如今最美好的回忆。

    稍顿了片刻,似乎是叙述一段故事一般,江沅琳望着远处渐渐下沉的夕阳,苍老而喑哑的声音带着遥远的记忆,淡淡地传入了沅馨艺等人的耳里。

    “昔年,彼时的太子今日的一国之君,向陛下请求让蓉儿入宫时,哀家自是欣喜万分。毕竟,这怎么着也算是江府的荣耀。可哀家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步入宫是江府荣耀的开始,却也是蓉儿此生劫难的开端。若是早知后来会发生那些事情,哀家宁愿她今生都不曾有过那一步!”

    沅馨艺和上官梓淳还有沅齐鑫虽然不知道今日的江沅琳为何会突然提起他们的母后,可他们知道既是提起,他们的祖母便有她自己的用意。

    是以,谁都没有插嘴,只是安安静静地候着,等着她的下文。

    而江沅琳似乎也猜出了他们的想法,只是微微笑了笑,而后并未多做停留。她今日找他们来,本就是要将一些事情交代清楚,而若不将这些前因后果先说个明白,怕是他们也不会懂得这其中的种种。

    “先帝本就因为哀家的原因而偏宠着江氏一族,是以皇帝向你们祖父请旨赐婚的时候,哀家和先帝未作多考虑便同意了。可谁知,这一道旨意,却是碎了三个人的心。不过,除却容政,其余二人却是将那心思隐藏地极好,并未让哀家同先帝有任何的发现。可偏偏便是这样,才有了之后,梓淳的不得已流落上官一族,乃至上官一族的……全族湮灭!”

    虽是寥寥几句话语,却是让上官梓淳和沅馨艺微微有些明白,何以最后的最后,上官一族会因为上官铎的一次轻声安慰而便被容政套上了窥觑帝后,意图谋反的罪责。

    微微敛眸,沅馨艺的心情有些复杂。

    现代之时,若是爱了便可努力争取,即便那期间隔着千难万难,却到底也有终成眷属的时候。而在这个时代,若是同君主爱上了同一人,便也只有……两种结局。

    一个是隐藏了心里的情感,默默地成为君主身边的支持者,而还有一个,便是……夺了权位,将至爱之人抢回身边。

    但向吴三桂那样一怒为红颜的毕竟少,大多数人便只有想上官铎和慕天航那样,默默地守候在最爱之人身边,替她和她最爱的人,谋划天下。

    抬眸望了望上官梓淳,却见他眸底亦是淡淡的晦暗。

    或许连他也没有想到,那个让他失去至亲,颠沛流离的原因,竟不过是爱而不得,因爱儿恨。

    低垂着眼眸,两人皆是一片静默,久久地没有动作。

    沅齐鑫虽然知道这其中有着很多的曲折无奈,但毕竟还是个于情之一字上懵懂无知的孩子,眨着亮晶晶地眼眸,虽是依旧故作老成的声音,却到底还是个孩子的语气,“祖母,即便是母后选择了父皇,又与慕伯父他们有何关联。虽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若是好好解释,容政也必然没有机会啊。”

    到底还是个孩子,又岂会明白有些事情,解释便是掩饰。何况彼时江蓉处在那个位置,若是一招不慎,那么累及的岂止是整个江家,或许还有整个大沅!

    喟叹一声,抬手轻轻抚了抚沅齐鑫的发顶,沅馨艺说得若有其事。

    “待你他日成人了,便也明白了。”

    故作深沉的语气,让上官梓淳和江沅琳皆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江沅琳笑着看着眼前这三个日益长大的孙辈,突然觉得岁月催人老这样的感慨,也并非空穴来风。

    轻叹一声,抬眸远眺天边的云霞,江沅琳亦不再多说什么,他们既已经明白了这其中缘由,便也就不必再多解释什么。

    先帝的那一道遗旨本就是因了这个,才有的。

    他们听了,自然也就明白了。

    敛了眸色,江沅琳恢复了往日的镇定和肃穆,淡然地自袖中拿出那一卷明黄色卷轴,伸手递给了沅馨艺三人。

    带着微微不解,沅馨艺就着上官梓淳的手展开了卷轴,明黄色的卷轴上,简单地写着两段话。

    “待和惠公主成人之时,封其为和惠长公主,掌管墨云阁,协助其弟太子沅齐鑫,专司情报之职。若其不愿,也无需勉强,任其自由选择便是。”

    而第二段,微微有些长,却寓意明确。

    “上官族嫡长子,上官梓淳,乃是当年无奈交换的大皇子,若是有朝一日寻回,尊其之意,任其选择,无需勉强他承受任何皇家子女该有的压力。此外,京城东郊,已然建成的大皇子府,乃是朕为祖父的一点儿心意,也算是对这个孩子的一点儿弥补。无论他是否能够回来,都希望他可以顺遂,平安。”

    寥寥地两段话,却让三人明白,他们的一切荣宠,和那些无忧无虑的岁月,除了父亲的祖母的真心疼爱,还有那个几乎未曾见过面的祖父,临终交代。

    低垂着眼睑,三人皆是没了言语。

    先帝遗诏,早前只是公布了那一份传位彼时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嘉睿帝的遗旨,这道遗旨因了当时的不合时宜,便一直都隐瞒了下来。

    其实……

    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若是当年母后不愿入宫,父皇即便是请了旨意,有祖父赐了婚又能如何?

    所以,即便是入了宫,即便后来有那些波澜,即便那一路走来有无数的明枪暗箭,能与自己真心珍惜之人一道,无论是睥睨天下,还是粗茶淡饭,也都是极好的。

    抬眸望了望看了看站在原地眺望天际的她的祖母,那悲凉而孤寂的身影,带着岁月的印刻,微微地让人有些心疼。

    似是想到了什么,沅馨艺微微勾唇,轻笑着攀上她的胳膊,嬉笑着同她撒娇,亦如儿时那样,无所拘束,“祖母~这祖父的贺礼都算到了,那你的呢?”

    恬淡地笑着,可眸子里却是隐隐地期待。

    看着眼前这个财迷似的孙女,江沅琳笑着戳了戳她的额头,笑骂道,“你这丫头,你祖父的便是哀家的!哪还有双份的理由?”

    嘴上虽是这么说着,可人却已然对着不远处的侍从招了招手。

    侍从示意,转身离去,不过片刻便抬着一个箱子,缓步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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