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殷王殿下。”她不慌不忙跪下身去行礼。

    简顷视若无睹站立在殿中央,身后的袁离迅速将手中一捆绒布包裹住的软垫打开放在椅子上铺好,然后推到简顷膝盖后方,简顷这才慢条斯理一边往下坐,一边声音幽凉地道:“见过皇祖母。”

    对于这位大楚太后,他从来算不上有多恭敬,偏生却没人敢说他一句“没有礼数”,董嬷嬷自然也是习以为常,沉默的站在一边。即便简顷太多一如既往,可隔着一层迷蒙的帷帐,太后仍旧蹙了蹙眉,片刻,却是道:“小殷,今儿怎的有时间过来?”

    太后从来都是叫简顷的封号,亲疏关系可见一斑。

    “皇祖母卧榻已久,父皇为此事是整日辗转难眠,特意吩咐孙儿寻上好药材来探望探望皇祖母。”他轻描淡写地说道,顺手从旁边的袁离手上接过一杯清茶。

    辗转难眠?

    不说还好,一说太后心里蹭地是冒起一股火气。这种话骗骗天下百姓还有的放矢,骗她——

    事实上她和皇帝早已面和心不合,和几个皇孙自然也和不到哪里去,好在皇帝是面子里子都留给她,如今还不至于太难堪。

    “呵——”太后冷笑一声,哑着嗓子道,“如今你们合伙给哀家下药,不就是想一步一步整死哀家么?哀家今儿还是那句话!”她说着硬生生撑起身子坐得直直的,隔着帷帐神色阴鸷地盯着简顷,“想让哀家屈服,没有那么容易!”

    由于情绪太激动,说罢太后便喘了几口粗气,董嬷嬷急忙掀开一角探进身子想帮她纾解,却被太后一把推开:“行了!”

    董嬷嬷沉默地又退开身子。

    简顷一直垂着眸子拢着手中的茶水,直到大殿内又渐渐恢复了寂静,才动了动手指,这才将瓷茶杯盖儿当的一声扣上,掀起眼皮,露出一个似笑非笑地表情:“皇祖母身子还虚着,怕是别动这么大的肝火为好,。”

    说话间袁离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个精致的木盒,上前一步恭敬地将盒盖打开:“这是殿下重金寻来的雪莲,殿下的一片孝心,望太后笑纳。”

    太后皮笑肉不笑地瞟了那盒子一眼:“哀家怎么知道有没有毒?”说罢,摆摆手,“行了,没事儿就回去罢,太医说哀家要静养。”

    闻言简顷也没有过多留意,慢条斯理站起身,幽幽道:“皇祖母可要好好保重身体。”

    言罢便径直转身优雅地走了出去。

    直到门口的内监传来长声遥遥的一句:“恭送殷王殿下。”

    太后才神色疲惫地重新靠进榻上:“给哀家哀按摩按摩罢。”

    每次见完简顷,太后总是会觉得头疼,这当然大多只是心理作用,可董嬷嬷仍然乖觉地凑到床沿边伸出手按摩,一边揉着她太阳穴,一边叹息着道:“太后娘娘,如今形式险峻,太后娘娘要放宽心,莫要先弄垮了自己的身子。”

    “你说他今儿怎的忽然过来看我了?”她岔了话题霍地睁开眼瞥了一眼桌上精美的木盒子,“我可不相信他是什么孝心。”

    董嬷嬷亦是奇怪着,却又听太后道:“怕是担忧哀家的病提早好了罢?”

    董嬷嬷沉默不语。

    太后冷冷嗤了一声:“也难得让他亲自来走这一趟了。”说罢,阖了眼皮,“那玩意儿,就收起来罢。”

    董嬷嬷低低道了一声:“是。”

    简顷出了殿立即上了软轿——

    这也是他的特权,通常皇子封王是不允许在宫中行车或者乘轿,偏生他就可以。

    袁离摆了摆手,四个宫卫立刻听话的将轿子稳稳抬起来,刚走出两步,简顷忽然道:“本王瞧着老太婆精神倒是不错。”

    袁离亦是沉思了一会儿:“殿下的意思是……?”

    “我瞧着她似是不需要请什么名医了,着人下去传话,一律不准再给她什么大夫了。”简顷眸光诡谲地看了他一眼,嗓音低柔幽凉,“袁离,这个总是你能做到的事罢?”

    “……”

    消息很快又传到了太后耳朵里。

    哐当——

    铜盆被掀翻在地,热水浸湿了地毯,一干宫女瑟瑟发抖地俯身而跪,没有一人敢抬头出声。

    热水也同样浸湿了太后的袍角,她极为不耐地将锦袍拉开:“更衣!”

    董嬷嬷向周围两个宫女递了眼色,三人沉默地上前小心翼翼地给太后更换衣裳,可太后显然心情极为不畅,深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情绪,待换完衣服,董嬷嬷极为有眼色的将宫女全部赶出内殿,果真听到太后慢悠悠地道:“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董嬷嬷亦是十分奇怪,皇帝下的药效果十分出类拔萃,皇子们自然乐见其成,而简顷——

    他从一开始就冷眼旁观,仿佛对此事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虽说刚开始皇榜是过了他的手,可他自己到底也是丝毫不过问此事的。

    那日殷王来探望太后之事原本就十分可疑,虽说用雪莲掩人耳目,可照理说——

    以他的性子,是完全没有必要掩人耳目的。

    况且——

    皇榜是皇帝下发的,寻来的大夫虽说个个是拔尖儿的,可这也是皇帝希望了解的,他更好的了解到有多少人可疑治好太后,并且将这类人严厉控制起来。

    而和皇帝对着干,又有什么好处呢?

    问题还是在皇榜身上。

    “看来他是不想要特地人物给哀家治疗。”太后眯了眯眼,待董嬷嬷系好腰带,便顺势坐了下来,眸光微闪,“这个人,有很大的利用价值。”

    董嬷嬷沉默地掉头看了一眼放在架子上的木盒子,从殷王将这盒子带来那天,它就开始放在那儿了,里面的雪莲早已被放置妥当,只余了空盒。

    可带有殷王府图案的盒子放在这般显眼的位置——

    到底是有些不合适的。*……*……*…

    这里是一栋极为豪华却人烟字少的宅子门口。

    门前的石板和其他府宅的路面都不太一样,是用精致的玉石板打磨光亮后嵌入地面的,大门前两头庄严的石狮子甚至是用大理石雕刻而成,石狮口中含着巴掌大的夜明珠,大门是古朴的深色,两名眉眼凌厉的侍卫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宛若石雕。

    奢靡,腐败。

    傅之晓抬头,牌匾上龙飞凤舞三个大字——

    殷王府。

    地方是对了,可是这也太……

    不管是过路的行人还是车辆都有意无意地从门前绕开,甚至原本高声谈话的人走到这一处,都会立刻噤声。

    原想他的威名或许只在大齐这样的异乡更为邪性,没想到在大楚反而更胜一筹。

    这样的话,她根本不敢凑上去啊。

    傅之晓沉默片刻,上前一步,刚好踩进铺在里面的玉石板,忽而觉得后背一凉,抬眸看去,正被那两个侍卫用阴沉地眸光死死盯着。

    她蹙了蹙眉:“我是来找殷王的。”

    “……”两人一动不动。

    “殷王殿下可在府上?”

    “……”

    “可否拜见殷王大人?民……民女有要事禀告。”

    “……”

    “……”

    这两人真如石雕一般,无论说什么话也毫无反应。

    傅之晓正纳闷,忽而又听到背后有人不屑地嗤笑一声:“姑娘,你快行了罢!这些手段没用的。”

    傅之晓诧异地扭过头,背后两米之遥不知何时有男子骑马驻足,傅之晓伸手挡了下太阳光,还是只能看清他的轮廓,而声音也不熟识,遂问道:“你是谁?”

    那人只轻笑一声:“我见过有人大着胆子投怀送抱的,有打着报恩牌子的,甚至有甘愿为奴为婢的,甚至还有自称自己是别国奸细的,姑娘好歹也要做到这种程度罢?”

    傅之晓怔了怔,掉头看了一眼那两个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侍卫,忽而有些哭笑不得——

    合着这是因为这些年上门的女子太多了给磨练出来的?

    那就真真不好办了。

    傅之晓略一沉吟,伸手挡着阳光抬头道:“谢谢你的提醒。”

    否则看那两人凶神恶煞的样儿,没准再往前一步就给两刀戳死了。

    男子挑了下眉,却没有过多理会,只拉着缰绳慢悠悠地往前跑去。

    傅之晓摸了摸下巴,简顷身边的人她就只认识一个袁离,但也不可能随时碰上袁离,这也就更加增加了她找到简顷的难度。

    “对了,我找袁离。”傅之晓看向那两侍卫道。

    两个侍卫总算有了一丝表情,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侍卫颦眉道:“姑娘你还是回去罢,你认识袁大人的话,想来也是这楚京的人了,殿下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何必呢?”

    合着还有外国人来这儿?

    傅之晓简直哭笑不得,罢了罢了,她还不如打听打听简顷上朝的时间呢!

    而这其实也十分方便,所有朝臣大员上朝时间都一样,可即便如此,一连四天,傅之晓仍然遇不上简顷。

    门口的侍卫换了一拨又一拨,终于有人忍不下去了:“姑娘,你怎的还来?之前有女子连续两个月蹲守大门也没见到殿下,你还是回去罢。”

    傅之晓纳闷:“难道简顷不上朝的?”

    “放肆!”旁边的侍卫闻言忽的就杀气弥漫,“区区百姓怎可直呼殿下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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