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发现,小冬不但没有不安,日子过得反而比在安王府还踏实起来。

    以往轮三歇一不上学的日子,小冬总要在床上多赖一会儿,这会儿却早早儿一到平时要上学的钟点儿就自己爬起来,扭扭胳膊踢踢腿的,好象是学打拳,又象是学跳舞的模样,反正是挺怪的。

    小冬腹诽:这叫健身操啦。

    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要保证身体结实健康。

    用完早饭,开始看书,习字。沈蔷是一定陪着的,姚锦凤是一定恕不奉陪的。姚大姑娘对书本一向是有多远躲多远,能不去学堂到庄子上来,最高兴的人就是她,自然不可能再和自己过不去,都离了学堂了还拿着书本苛待自己。

    其实她不是不聪明,很多时候,读一遍两遍书就会背诵,字也写得挺拔飞扬,单看那墨迹淋漓力透纸背的字,倒看不出是女孩儿家写的。

    人生得又美,又那么聪明。

    小冬正抄诗,末一句正是“凤去台空江自流”,想到姚锦凤,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另一句话来。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她的手抖了一下,纸上顿时多了一个黑团。

    也未必都是这样。

    她把纸撤了,再换一张纸写。

    沈蔷探头过来看:“你临的这是什么贴?”

    小冬顺口说:“我也不知道,我从哥哥那里拿的。”她说完了才怔了一下,拿起字贴细看。

    沈蔷小声说:“这……是王爷的字吧?”

    小冬只见过两三回安王写字,倒是没注意这上头的字是不是安王的手迹。

    如果说是安王的字,倒也真象。

    小冬知道的安王,从来都是儒雅俊透,周身上下透着一股闲云野鹤般的超然脱俗。这字贴上的字迹如行云流水,恰似满纸云烟。

    “那,也借我临临。”

    小冬嗯了一声。

    庄子上有马,下午她换了衣裳去骑一会儿,照例前面是有人牵着马走的,太阳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秋天是个繁华的季节,满山红黄翠绿,各种果实次第成熟。

    秋霜繁华之后就是严冬凋零。

    天气一天天冷起来,进了十一月下了两场小雨,山庄里渐渐有些人心惶惶,只是胡氏严厉,庄里庄外的人都传不了什么消息。

    沈蔷心里没底,虽然吃还是照吃,睡还是照睡,可是整个人好象蒙了层灰似的,怎么都显得没精神,就算在笑,也能让人看出重重心事来。

    连红绫都有些撑不住似的,有天端水的时候居然走了神,水泼了一些出来,连裙子带鞋都湿了一片。

    小冬倒是气定神闲。

    怕也没有用,要是天真塌下来,那跑也来不及。

    好吃好睡的,小冬倒是觉得自己好象还长了个儿——

    呃,个儿未必真长,可脚是真长了。夏天时胡氏本来量了她的脚做鞋的,结果现在天凉了,把鞋样儿又拿出来一比,短了。

    胡氏捏着小冬的脚笑着说:“长长(zhangzhang),长长(changchang)。这一年大二年小的,郡主真是长大了。”

    小冬别扭地把脚往回缩缩:“光长脚可不行。”

    虽然这时候不时兴缠足,可是姑娘家要是长一对大脚板子也不是什么好事。

    沈蔷抿嘴笑着说:“哪能呢,你的脚可是算小的。”

    小冬的脚是不大,胡氏握在手里,象是握着小菱角一样。为着她的脚小巧玲珑,胡氏特别喜欢给她做鞋,一双比一双下功夫。

    姚锦凤对着一盘核桃,慢慢的敲核桃仁儿吃,她喜欢这些香脆的东西。

    说着话,小冬觉得有些凉浸浸地,红绫从外头进来,身上带着一点潮意:“外头落雨了。”

    外头天色果然早就阴了下来,胡氏忙着张罗人开箱子取厚实被褥。

    三个姑娘这段时间在山庄里,感情倒是更亲密了。姚锦凤剥了一把核桃仁儿,捧给小冬。小冬抓了一半儿,沈蔷也抓了一半儿,三个人咯吱咯吱地嚼核桃,屋里倒是显得融融洽洽的,很有生气。

    小冬在这屋里住过,那是她刚刚醒来的时候,就是在这间屋里。可是那时候压抑得很,连一个大声说话的人都没有,屋里特别静,静得让人不敢大声喘气。庄子外面有山,有树林,风野得很,晚上刮起来呜呜响,象虎咆狼嚎一样,她那时候满心惊惶,可比现在凄惨多了。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身边的每个人都不认识,这间高而阔的屋子里好象到处都是冷风——

    和那时候比,现在又有什么难熬的呢?

    吃了晚饭,三个人凑在一起玩了一会儿拼竹,这已经不是当时沈蔷从河东带来的,而是赵吕看小冬喜欢,另找人给她做的,一盒里面怕没有几百根,比沈蔷当时带来的更加精致规整。小冬用拼竹拼字玩,拼的就是她白天刚背过的文章。姚锦凤挑挑拣拣,她没有耐性,不知是想拼什么,只勉强接了十来根竹管就撒手不玩了。

    而沈蔷,竟然不知不觉地,拼出了一把剑的形状来。

    小冬微微吃惊,沈蔷自己也有点意外,好象是随手拼的,自己也没多想。

    “对了,锦凤姐,你那把刀呢?”

    小冬只见过两次,一次是秦烈把刀送来的那天,还有一次是姚锦凤拿这个割绣线,那刀子可真利,小冬不知道传说中的什么吹毛断发什么样,可是那把刀是真利,感觉还没碰上去,线就轻飘飘的变成了两截。

    虽然姑娘家带着刀总不是那么回事儿,可那把刀是真漂亮,见过一次很难忘记,镶金嵌玉的,小冬想,大概姚锦凤母亲那一族时兴带这个当饰品,就和京城姑娘们带什么金玉佩珊瑚环一样。想想,姚锦凤穿着她那条孔雀似的大裙子,佩着这样的刀,倒真合适。

    姚锦凤说:“没有带来。”

    小冬也没细问。外面雨更紧了,打得屋瓦哗哗直响。沈蔷笑着说:“我晚上不走了,跟你挤一晚上吧。”

    姚锦凤一张嘴:“我也不走了。”

    小冬噗哧一笑,她这张床不算大,两个人能睡,三个人就挤了。

    不过外面下得紧,沈蔷多半是不想湿鞋,可能还怕黑,姚锦凤就是纯粹凑热闹了。

    胡氏也不反对,笑着说:“反正屋里有地席,铺好了,你们在地下睡吧,这就能睡得下了。”

    “好好,”姚锦凤先笑起来:“我还没睡过地下呢。”

    果然胡氏让人地下厚厚地铺了几层褥子,别说三个,就是再来三个人也睡得下了。姚锦凤哈哈大笑一声,扑上去就在那上头打了个滚,把沈蔷吓了一跳。

    三个人梳洗后并排躺下,小冬睡中间,沈蔷在左边,姚锦凤在右边。

    三个姑娘挤挤挨挨的咯咯笑,肯定不会老实睡觉。

    红绫探头看了一眼,胡氏说:“让她们说说话吧……”

    红绫怔了一下,把门帘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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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名指的指甲伤了,一敲键盘就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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