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朱提到建宁,有四百多里的路程,如果快马加鞭,不考虑战马休息的话,但马也得歇息,喂草料,否则到了后半段掉膘掉的厉害,根本跑不了,再加上道路难行,等鲁元两人赶到建宁时,已过了半月之久。

    建宁太守为正昂,但实际上整个建宁郡上下皆以雍为尊,鲁元赶到时,雍正在宴请宾客,听闻鲁元到来,雍有些疑惑,连忙让人将鲁元接进来询问。

    鲁元带着郑主簿进来,被请入偏厅,雍让人代替自己宴请宾客,以不胜酒力为由,退入偏厅来件鲁元。

    “太守不在朱提驻守,怎来了建宁?”看到鲁元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脸上容颜更是憔悴,不由皱眉道。

    “正礼兄见谅,实事态紧急,无暇梳洗。”鲁元苦涩道:“冒犯之处,海王正礼兄莫怪。”

    “究竟发生了何事?”雍闻言询问道。

    “朱提……失陷了。”鲁元苦笑道。

    “哦?”雍闻言反倒不在意,前段时间朱提那边的蛮族闹得很凶他也是有所耳闻的,如今看来,想必是朱提被那些蛮兵给攻陷了,这种事,虽然麻烦,但蛮族吗,给他们城池他们也不会治理,发泄一通,自然就回去了,不过鲁元也算是自己人,既然求到这里来了,雍思索着派人去跟那些蛮族交涉一番,让他们退回去,鲁元回去继续当太守,上报州府,文书上美化一番,再加上一些关系运作,鲁元这个太守还能保得住。

    毕竟跟鲁元之间的合作很顺畅,换个人来当朱提太守,少不得要花费一些功夫来重新打点,还未必能够保证对方跟自己是一条心。

    “我与那穆苛洞头人有些交情,稍后着人去与他说项,你这些时日便在建宁歇息些时日,莫要担心。”雍笑着宽慰道。

    穆苛洞在朱提算是大族,被敬称为族长,但在雍眼里,只能算个头人,毕竟四五千的族群,也只能在靠近汉族聚集地的蛮族中称雄,真正的蛮族那是几万十几万的都有,最差的也有个七八千,那才有资格让雍叫一声洞主,这种小部落的首领,说是有交情,那都是抬举对方了。

    蛮族人少,但也是相对的,整个南中地区,纵横有千里,这么大的地方,那些蛮族若聚集起来,百万不好说,但几十万总是有的,若是真的几万人的部族,雍也需要考虑考虑对方的态度和影响力,但只是个四五千人的部落,问题就简单了。

    “非是如此!”鲁元愣了半晌,方才反应过来,知道雍是会错意了,当下连忙摇头,朱提的情况说复杂其实并不复杂,刘毅入南中,没有先去郡城,而是选择与南中的蛮民待在一起,帮忙伐木垦田,收了人心,这个准备了大半年的时间,具体时间怎么做的,鲁元也不知道,但他知道刘毅收了人心,朱提一带的蛮民现在都听他的,甚至蛮民造反,背后也是刘毅,然后他在朱提的根就被刘毅刨了,就算现在回去,也没什么用。

    这一长段的,说起来很长,一开始雍并不是很在意,但听着听着,他听出味道来了,刘毅此番来南中,或许根本不是为了采矿,或者说并不只是为了采矿,他要的是整个南中,这是刘备的意思,也代表着,他往日里那般肆无忌惮的当南中土皇帝的逍遥日子,将会受到考验,刘备显然已经不能容许他独霸南中,所以刘毅来了。

    对方的目标并非只是铜山,而是他或者说整个以他为中心的利益集团,这点从刘毅干脆的将朱提那些大户连根拔起就看得出来,这是位心狠手辣的主,并不像传言中那般。

    身边的幕僚面色也凝重起来,看着雍张了张嘴,但鲁元在这里,有些话不好直说,只能把话咽回去。

    “正礼兄,为今之计,我等当先发制人!”缓了缓,鲁元看向雍,肃容道。

    “哦?”雍神色一动,看向鲁元道:“何解?”

    “太守朱褒、越太守高定素来心怀故主,那刘备无故夺同宗基业,早有不满,如今那刘备既然咄咄相逼,我等何不举旗起事,广邀蜀中忠义之士,驱逐刘备,迎回季玉公!只需我等同心,蜀中忠义之士必群起而响应!”

    “这……”雍有些犹豫,如此一来,就不只是地方割据这么简单了,而是跟刘备宣战。

    这几年刘备日渐势隆,在这地方上称王称霸还行,但真让他出川,有些信心不足。

    “正礼兄在这南中之地素有威信,南中蛮族皆以正礼兄为首,只需正礼兄登高一呼,聚齐十万蛮兵,何惧刘毅,更可向东吴、曹魏求援!”鲁元看得出来雍有所意动,连忙劝道。

    他现在已是没了退路,刘毅手中握有他的证据,就算想投降,刘毅手中所掌握的那些证据都已经够他死十次了,既然没了退路,那剩下的事情也就简单了,他只能选择这一条路走到黑。

    雍的幕僚闻言皱眉道:“府君此言差矣,家主虽立信义于南中,但这等事情那些蛮族未必敢应,何况汉中王南征北战多年,我等便是起事,未必能胜。”

    这几乎是等于造反了,那些蛮族如果输了,还能够躲回山中继续逍遥,但他们如果输了,那就全完了,现有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

    如今跟历史不同,刘备不但没有经历夷陵之败,反而在接连两场战争中尽得荆蜀之地,那股暴发户的情绪也在一点点沉淀,如今的刘备集团正在向一个标准化的政治集团发展,国力日盛,对南中的威慑力还是有的。

    鲁元摇头道:“但如今非是我们能否胜,而是刘备未给我等活路,那刘毅此番目的,是铜山,是建宁,是这南中蛮族,若这些都给了他,先生以为,正礼兄还有今日之富贵否?”

    “这……”幕僚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若选择妥协的话,铜山,还有眼下他们所掌握的利益就得拱手相让,没了这些,雍就是砧板上的肉,但若选择不妥协的话,风险又太高,让人左右为难。

    “刘毅已然调集兵马,更招募朱提各族,在朱提练兵,就算正礼兄不愿,那刘毅大军恐怕不日便来,届时不知正礼兄是否愿意拱手将铜山让出?”鲁元站起身来,对着雍躬身一礼道:“看来在下此番是来错了,若正礼兄为难,在下愿献上颈上人头,正礼兄可送往刘毅处,或许可得苟延之机!”

    “怎说这等话!”雍瞪了幕僚一眼,一把拉住鲁元道:“只是此事关乎甚大,容我思量几日!”

    “好!”鲁元点点头,硬气道:“颈上人头在此,正礼兄何时想要,尽管来拿。”

    “休要如此说。”雍肃容道:“虽非英雄,却也不能枉顾道义,鲁兄只管在此居住,只要雍还在这建宁一日,便没人敢动正礼兄分毫。”

    “多谢!”

    雍没再多言,外面还有宴会,跟鲁元道别之后,带着幕僚离开。

    “家主,此事不可鲁莽答应。”离开偏厅之后,幕僚对着雍低声道。

    “我自然知晓。”雍点点头,看了一眼偏厅的方向,皱眉道:“只是鲁元所言也不无道理,难不成真让我将这偌大家业拱手相送?”

    就算名义上这里是刘备的地盘,但他才是真正的南中之主,更别说铜山还有蛮族那么大的利益在手中。

    幕僚点点头,如今的局势,打或许还有一线机会,但若不打的话,雍的结局恐怕不会太好。

    “只是就算联合朱褒、高定,也未必能胜,三郡之兵也不过三万,便是向各户讨要兵马,也最多能够集结五万兵力,如何能与蜀中大军相抗?”

    到现在,他们尚不知道刘毅手中有多少兵马,但既然刘备有心要搞南中,想必兵力不会太多。

    “你可记得那孟获?”雍心中一动,突然看向幕僚道:“此人乃彝族首领,在南中颇有势力,若能得他相助,或可一战,只是如何能让他答应与我等联手,说服各族助我?”

    幕僚闻言,沉吟片刻后,看向雍道:“家主,某有一计,或许可行。”

    “哦?”雍闻言,目光一亮,连忙道:“快快道来。”

    “喏!”幕僚整理了一下思路,沉声道:“南蛮各族于汉中王并无太多好感,究其缘故,是这些年赋税太重。”

    这其中的原因吗,他们要占大多数,刘备对南中可没有征重税,相反,每年都要往南中投钱的,但这个锅,却是被他们甩给了刘备,也造成如今南中各族对刘备好感普遍低下甚至排斥。

    “不如再加重税,推脱给汉中王,而后通知各族,汉中王为防止他们造反,派来了兵马镇压,当可令南中各族同仇敌忾!届时家主振臂一呼,何愁无人响应?”

    雍闻言点点头道:“这便着人去请孟获,共商大事!”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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