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天葳微明。陈操之便起身,爽在院中习练孙抑割,然后由黄小统服侍他梳洗,这少年虽然也算机灵,但总没有小婵熟悉他的起居习惯,而且与细心的小婵相比。黄小统显得毛手毛脚

    冉盛和沈赤黔也已早起,陈操之道:“小盛、赤黔,随我游览苏家堡。”

    三人出了小院,沿坞壁十字街自北往南缓缓而行,此时天色大亮,居住在堡内的农户牵牛扛锋出坞堡耕作。苏家堡方圆十里的农田都属于苏氏宗部所有,这近千民户绝大多数居住于堡内,也有部分农户住于坞堡外,一有警报,即撤回堡内安身,苏家堡有八百部曲私兵,其中不事农耕的专职私兵有三百人,其余私兵闲时操练、农忙时都是要下田耕作的。平舆苏家堡在淮北也算是比较强大的坞壁了,因为那些拥有千人以上部曲的流民宗帅大多被朝廷委以太守、将军之职,镇守郡县大城

    苏家堡建在两座山之间,东西两面城墙就建在山上,迷迤起伏,好似长城,陈操之三人在坞堡东山下正遇堡主苏道质的长子苏骇,陈操之欲上城墙观览,苏驶自然要相陪。

    平舆土地平旷,立在苏家堡东山城墙上,无遮无拦,可以望出毒很远,陈操之想起上月初六他离开建康、十一日自姑孰北上,现在已经是四月初二,赴长安行程将半,如果顺利的话,本月底或者下月初应该能够抵达长安

    陈操之与苏骇在城墙上边走边谈,苏道质作为拥有八百部曲的流民帅。却只在平舆县作一个不入品的游般,这实在是委屈了,陈操之明白这其中奥妙,祖居关中的始平苏氏是十多年前才迁到此地的,无甚根基,也无人举荐,是以苏道质至今位处下潦一

    陈操之对苏驮道:“令尊苏郎主与子翼兄皆是通达之才,观贵堡上下安居乐业可知也,当今主政的桓大司马与琅琊大王思贤若渴,贤父子应该拥有更尊贵的地位,在下愿表奏朝廷举荐贤父子苏棋并未喜形于色,反而流宴深思的神态,口里道:“多谢陈使君。”见城墙上有人里面而来,苏棋举目一看,脸色微变。

    陈操之见苏骇神色有异,也朝来人望去,只见一个束金冠的青年郎君带着两名亲随缓步而来,这青年郎君应该年未过二十,剑眉朗目,容貌英俊,此时也止步,朝陈操之一打量,拱手道:“子翼兄,这位便是昨日来到的出使大秦的太子洗马陈使君吗?江左人物,果然名不虚传。”朝陈操之深深一揖。

    陈操之还礼,却问苏骋:“子翼兄。这位郎君是谁?烦请引荐。”

    苏骋稍一迟疑,那金冠青年即躬身道:“在下窦活,字连波,乃是苏氏远亲。”

    苏棋也点头道:“正是我远房表弟。”

    陈操之微笑问:“箕公子从长安来?”

    窦滔和苏棋闻听此言,俱各失色。

    窦滔强自镇定,反问:“陈使君何以认为在下从长安来?”

    窦滔不信陈操之会知道他的名字,他并无官职,亦无籍籍名,远在数千里外的陈操之怎么可能听闻过他的名字!

    陈操之道:“扶风窦氏亦是大族。其先出于夏帝少康,如今扶风虽属氐秦,但扶风寞氏还是源远流长的汉人血裔”停顿了一下,又道:“据传慕容氏为混杂胡汉,将几部鲜卑姓氏改姓为寞,中原的清河寰氏将不纯矣。”

    窦滔没想到仅一个箕姓陈操之就有这么些讽喻之言,略显尴尬,说道:“在下诚然是扶风寞氏旁支。上月自扶风来此省亲。”

    一窦诣就是苏若兰的夫婿。当然。现在还不是,野史相传苏慧苏若兰十六岁时游法门寺,见到弯弓射雁的窦治,一见钟情,遂成婚姻,但现在苏慧才十四岁,而且苏家堡还在东晋的势力范围内,而且寰滔提前出现在了苏家堡,所谓远亲之说应是托辞,窦诣的祖父寞真是前秦的右将军,其父羹朗亦是前秦官吏。这寞诣来苏家堡干什么?为氐秦效力的窦氏不可能千里迢迢来向苏氏联姻的吧,莫非是要游说苏道质率宗部回归关中始平?

    陈操之墨眉微皱,苻坚重用王猛,招揽汉人,目下氐秦也称得上政通人和,国势蒸蒸日上,苏道质祖居关中,若苻坚许以官禄良田,苏道质是很耳能动心的,陈操之心道:“这事我没遇上也就罢了,既遇上。自然不能让苏道质率部归于氐秦,这室滴与苏慧的婚姻只怕也要阻”

    一念及此,陈操之不禁想起谢道韫,世有陈操“附道韫与互凝之的婚姻就消散了。终生为友的深情让他心讥甸甸的。若说谢道韫不能成为王夫人是他无意为之,这寅活与苏慧的婚姻他则要有意破坏,让窦诣与那赵阳台卿卿我我去吧。苏慧才女还是留在东晋为好。何愁没有俊美多才的男子配她,也许,这些上会少了那惊才绝艳的《璇饥图》

    苏骇观察陈操之的神色,说道:“好教陈使君得之,连波贤弟此番是来向吾妹求婚的。”

    陈操之心道:“这是窦氏奉苻坚、王猛之命为赢得苏氏宗部归秦而许下的筹码吧笑问:“令尊许婚也未?。

    苏骇看了窦诣一眼,答道:“连波贤弟亦是前日才到此。”言下之意是尚未定婚。

    陈操之点点头,这样重大的事幕道质自然是要慎重考虑,说道:“我要拜见苏郎主子翼兄、窦公子与我一道去,如何?”

    寰诣自见到这个)陈操之,既惊诧于陈操之的风姿特秀,对陈操之开口就说他是从长安来更是心下怯然,见陈操之要去见苏道质,当然很想听听陈操之要对苏道质说些什么?当下与苏骇一起和陈操之去见苏道质。

    苏道质请陈操之、冉盛、窦诣等人一起食用白芝麻汤饼,平舆的白芝麻很有名,清白香醇,算是一大特产,食毕,陈操之挺直腰杆长跪道:“操之蒙苏郎主盛情款待,感激不尽。苏郎主风雅长者,操之若非王命在身不能耽搁,真想在贵堡多留两日。聆听苏郎主雅论高谈。”

    苏道质连称:“陈使君过誉了。倒是苏某昨夜与陈使君一席谈,受益实多,陈使君出使秦国,路远山遥。也不争这一、两日,而且军士、马匹也需要休养,陈使君今日一定要在弊堡暂歇,苏某也好再向陈使君请教经玄之学

    苏道质意殊殷勤,一边的窦诣脸色微变。

    陈操之致谢,说道:“操之感苏郎厚义,有话要向苏郎主直言,此关系到苏家堡的前程,请苏郎主莫怪操之直率陈操之不能在这里久留。所以不想玩什么机谋,直接开门见山,当着寅酒的面直言。

    苏道质笑容一凝,随即展颜道:“陈使君有话尽管说,苏某洗耳恭听。”

    陈操之目示要治,含笑问:“窦公子先祖莫非氐秦右将军寞公讳太仙乎?”

    羹诣脸色大变,几乎要惊得长身而起,勉强镇定,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若是否认窦真是他祖父,那简直是无耻。这个陈操之如何会知道他的身份呢!

    寰滴端坐不动,应道:“正是寡言少语,静观其变。没想到陈操之又问:“窦公子此来,莫非是游说苏郎主归始平乎?”

    这下子连苏道质都坐不住了,说道:“陈使君,寞公子是来向女求婚的。”说这话时,自己都觉得心虚。

    陈操之笑容如春风拂面,说道:“苏郎主不必忧虑,操之绝无恶意苏郎主试想,苏郎主居淮北,却嫁女给氐秦官宦,这事又如何瞒的了人,除非苏郎主愿迁回始平,否则在平舆恐不易安身。”

    苏道质、苏棋父子脸色青,陈操之说得没错,窦酒携王猛密信,就是想让苏道质率部伺机回归氐秦,苏氏女郎尚幼,先秘密订下婚约,现在此事被陈操之看穿,苏氏父子心下惊惶,若说杀陈操之灭口,苏道质还没有这个胆量,不说堡外那三百精壮军士,单陈操之身后这个雄壮勇武的部曲督就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只听陈操之不疾不徐地说道:“且不论什么国家大义,操之在此纯为苏郎主计,苏氏宗部十五年前才从关中避难迁出,在平舆经营扩展、休养生息,宗族初定,归附者众。如今却又要千里迁回始平,岂不是操劳自伤?故园虽可恋,可也要看可否久居,宗族繁衍才是第一要务。再迁始平,重建家园,难免仰人鼻息。氐人横暴,祸且难测,苏郎主岂能弃安定之乡而赴危国险地?”见窦福张口欲辩驳,便道:“实公子等我话说完再辩不迟,操之在室公子面前直言此事,就是为了坦诚相见。若寰公子能说服在下,苏家堡之事。在下就当没有看见,即剪起程去长安。”

    苏道质对是否迁回始平之事正处于犹豫不决中,当下恭敬道:“愿听陈使君陈说利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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