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甘民到,按例。在赐客前,妥宴的来使有个献礼

    在鸿驴寺臣的引导下,吐蕃使团的随从低着头,轻步捧着礼物入殿。

    礼物中包括有马蹄金、夜明珠、祖母绿、翡翠、琥珀以及珊瑚树、汉白玉、象牙、犀牛角等宝物数百件。俱是灿烂夺目,难得一见之珍品。

    众大臣看到这些礼物,神色都是淡淡的,宰辅之臣讲究的是喜怒不形于色。李世民更是司空见惯,毫不为奇。唯有房遗爱看着宝物摇头晃脑,似有赞叹之色。

    李世民见状,有些不悦,开口道:“魏征的《十渐疏》中,说联近年来不如贞观之初,“顷年以来,好尚奇异,难得之货,无远不臻;珍玩之作,无时能止。这是其疏中原话。吐蕃贡来的这些宝物,大约亦能列入奇异之品了

    所谓魏征的《十渐疏》,是指去年魏徵针对李世民渐好奢纵的倾向,呈上的《不克终十渐疏》,直指李世民的志业与贞观初年相比,在十个方面前出现了今不如昔的变化,求治之心锐减而骄逸之心渐萌。

    众臣不知李世民此刻提起这个是何用意,只有房遗爱见李世民眼往自己,知他是疑自己刚才见宝眼开了,便赶忙整肃脸容,对着李世民连连点头。

    李世民见他这般模样,好气又好笑,道:“遗爱,你不要光顾着点头,联问你,联曾要皇子勋贵细读《十渐疏》,你身为驸马,也在此列,可曾好好读过?”

    “臣细读数遍,牢记在心。”房遗爱大声应道。他心中有底,因为他穿越后,为了认那些繁体字,就找了篇好懂点的文章来读,恰好这《十渐疏》他原本就读过,就拿它当成了字典用,早已背得滚瓜烂熟。

    李世民哦了一声,道::“遗爱,那你背来听听。”

    “是。”房遗爱站起身来,朗声背诵:“臣奉侍帷幄十余年,陛下许臣以仁义之道,守而不失;俭约朴素,终始弗渝。德音在耳,不敢忘也。

    顷年以来,浸不克终。谨用条陈,稗万分一。陛下在贞观初,清净寡欲,化被荒外。今万里遣使。市索骏马,并访怪珍。昔汉文帝却千里马,晋武帝焚雅头裘。陛下居常论议,远希尧、舜,今所为,更欲处汉文、晋武下乎?此不克终一渐也。子贡问治人。孔子曰:“恺乎若朽索之驻六马。子贡曰:“何畏斟,对曰:“不以道导之,则吾仇也,若何不畏!,陛下在贞观初,护民之劳,煦之如子,不经营为。顷既奢肆,思用人力,乃曰:“百姓无事则易骄,劳役则易使”自古未有百姓逸乐而致倾败者,何有逆畏其骄而为劳役哉?此不克终二渐也。陛下在贞观初,役己以利物,比来纵欲以劳人。虽忧人之言不绝于口,而乐身之事实切诸心。无虑营构,辄曰:“弗为此,不便我身。推之人情。谁敢复争?此不克终三渐也。在贞观初,亲君子,斥小人。比来轻亵小人,礼重君子。重君子也,恭而远之;轻小人也,狎而近之。近之莫见其非,远之莫见其是。莫见其是,则不待间而疏;莫见其非,则有时而昵。昵小人,疏君子,而欲致治,非所闻也。此不克终四渐也。在贞观初,不贵异物,不作无益。而今难得之货杂然并进,玩好之作无时而息。上奢靡而望下朴素,力役广而翼农业兴,不可得已。此不克终五渐也”。

    听房遗爱背到此处,李世民摆手道:“好了,好了,背是背得挺熟,可你理解魏征之意否?”

    “请陛下示。”房遗爱躬身答道,心中暗道:这是魏老儿教你的,叫我怎么回答?

    “联因思华夏有史以来,能平定天下且安定边关者,惟秦始皇和汉武帝二人。秦始皇暴虐无道,至其子二世而亡。汉武帝骄奢,国祝几乎断送。联自随高祖太原起兵以来,平定四海,远夷率服”自认为不次于这二人。”说到这里,李世民话锋一转,道:“然这二人的末途,皆不能自保,联每思此节,常常恐惧危亡之事,不敢懈怠一分。像眼前吐蕃贡来的宝物,何等灿烂,对人来说实是一种诱惑,若不警戒,必起贪婪之心啊!”

    房遗爱想起自己对高彦和沈戈的诫,这和李世民的话何等相像,不由得暗自好笑。

    “恰才遗爱见了贡物,颇有羡慕之色,他还年轻,这也是人之常情。联今日有感而,不是要责怪遗爱什么,而是希望他引以为戒,也希望在座的诸卿都能引以为戒,不好糜奢,要像魏征那样直言正谏,以相匡弼。若惟扬美隐恶,共进谀言,则国之危亡,指日可待。”李世民拿房遗爱当靶子诫众臣。

    众臣起身躬领圣。

    房遗爱心中那个怨啊,待众人重新归座后,又站起身来奏道:“臣恰才非是羡慕宝物之贵重,而是另有感慨。”

    李世民脸显不悦,道:“另有感叹?你感叹什么?”

    “臣在感叹,若大唐不盛,会有这些宝物吗?”房遗爱自问自答:“臣以为,若大唐不盛,四夷断不会遣使贡献方物。就拿这眼前的宝物来说,若非我大唐痛击了吐蕃之进犯,便不会有其请罪献礼

    李世民听房遗爱这么说,自然知其用意,但他这个时候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扯,便不再理他,而是挥手让献礼之人退

    皇帝不搭腔,房遗爱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悻悻地坐下。

    碌东赞见房遗爱碰了钉子,心中高兴,朝着李世民一拱手道:“外臣听陛下刚才一席话,忽然想起一个小故事,想说给陛下及众位大人听。不知能言否?”

    李世民说道:”贵使不必拘礼,但说无妨。”

    “弊邦高原之上,有一种岩鹰,以山中小兽为食,其惯在山岩中穿行,一日它见一兀鹰在高空中翱翔,岩鹰不解仰头问道:“你飞得如此高,何以为食?,兀鹰答道:“吾巡视天上,百里以内,尽收眼底,何患无物为食?,岩鹰哂道:“山中美食已多,何必要飞得如此高,空耗力气?”碌东赞指手画脚地讲道。

    李世民和大臣们听了这个故事,觉得没有新鲜之处。庄周之《逍遥游》中,鳃鹏徙南冥而水击三千里,扶摇而上达九万里,而蝴与学鸠却在蓬间笑之。禄东赞所言,远不及庄周说得精彩。

    禄东赞见他们听后没有什么动静,遂接着说道:“吐火罗国曾派来一名使者,此人足迹甚广,竟然西行远达大秦国古罗马帝国,此人也曾到过大唐京城。他对外臣说,其未到大唐京城之前,一直以为大秦最为繁华和强大,谁知其与大唐相比,竟然差距甚大。举例言之,大秦元老院里的贵族们,其生活起居所享用的东西,连长安城里一个赶马车的都不如。

    外臣当时很不相信,然这些日子亲眼所观,方信其言非虚。由此来看,外臣不能像兀鹰那样飞得高,看得远,只能像岩鹰那样畏缩止。中了。”

    李世民见禄东赞拐着弯儿来夸大唐,大笑道:“贵使好一张利嘴!”

    禄东赞再拱手道:“外臣刚才听了陛下的一席话,深悟大唐所以兴盛,果然有因。陛下处庙堂之高,常怀谨慎之心,外邦贡来方物,实属平常,犹能举一反三。提示警惧。陛下,诸国不畏险远,万里来朝,其实皆为渴慕唐风而至。像房驸马所言,一味以威武胁迫他国,所换来的只能是短暂的逢迎,而非心悦诚服。望陛下明鉴。”

    显然碌东赞绕了这一大圈,最终就是为了反击房遗爱所言,连房遗爱也刚刚醒悟,不由得暗暗佩服。

    这时房玄龄也附和道:“贵使说得不错,邦交之事非以胁迫他国为主要手段,须以德化为主。”

    李世民则斜了房遗爱一眼,似乎在说他比不过碌东赞,随即吩咐开宴。

    显然,今天这第一次交锋,碌东赞胜出。

    宫娥内待斟满酒后,李世民举盏示意,让大家端盏饮酒。

    李世民不善饮,仅浅斟数小口。

    那禄东赞大概是为了自己刚才所言自得,捧起盏来一饮而尽,却又不胜酒力,脸很快变成通红,还猛咳了数声。

    李世民有些诧异道:“高原之上寒冷应饮烈酒,贵使难道不善饮吗?”

    “外臣量浅,不胜酒力。”碌东赞老实答道。

    “如此,你就像联一样,慢慢饮吧。”李世民随口说道。

    只因为是招待外使的御宴,加上圣人有“食不语”的教诲,在场的大臣都小心翼翼、默默地夹菜、饮酒,依礼、依序而行。按照规制,酒过三巡之后,作为皇帝的李世民就该起身退席,但不知为了什么,他却忽然来了兴致,主动和禄东赞说话:“贵使,你们雪原之上,可有如此美酒佳肴?”

    “回陛下的话,高原之上气候高寒,果蔬难以生长,若论食物的丰富,万万不及中土。”禄东赞拱手答道。他以为李世民在炫耀大唐的富足。

    却不想李世民话头一转,道:“尔主即位之时,年仅十三岁,一个。娃娃有何能耐一统高原?还有胆略、远见将国都迁于逻些,这些大约与尔等的精心辅佐大有干系吧?”

    房遗爱听了心中好笑,感情老丈人还记得这茬。也难怪,李世民十六从军,世人都称颂他少年英武,现在弄个松赞干布十三岁便能领兵征战,岂不是把他给比下去了?他心里岂能舒服?

    “陛下,吐蕃能有一统高原,皆是吾主之功。”禄东赞边说边站起身来,躬身道:“陛下,外臣以为,所谓“有志不在年高”能否成得大事与年龄大小并无干系。庸人空费时日,到老也是默默无闻;而成大事者,其年幼之时即显端倪。吾主即位之时,年仅十三岁,他却能集合万余人马。一统高原;陛下十八岁时能解隋场帝之围,救高祖于万军丛中,又助高祖取得天下,如今外平诸夷,内致太平,创大唐盛世,虽古之贤王,亦不及也,,可见英雄出少年也!”

    禄东赞这番话,既推崇弃宗弄赞之能,又大大地颂扬了李世民一番,使得李世民频频点头。看得出他心中甚是受用。

    什么十三岁就一统高原?全是胡说。房遗爱很想扳回刚才的失利,说出德庆头人的名字,拆穿禄东赞的鬼话,也讨好讨好李世民,但念及太早暴露了自己对吐蕃情况的熟识可能会打草惊蛇,便强自把到了嘴边的话忍住了。

    他倒是忍住了,但杜正伦见禄东赞脸有得意之色,心中不爽,忍不住开口道:“听说贵使在贵邦身居大论要职,那自然是日理万机。我有一事不明,贵邦至今未有文字,不知大论理政之时,仅以口授即可吗?”※比语摆明了就是在讥笑叶蕃没有文字。乃是未开化的断重,入乃

    禄东赞岂会不明白,他好一张巧嘴,从容答道:“杜侍郎所言有理,吐蕃至今没有文字,确实带来诸多不便,吾主也多次说过要创制。不过天下之事,说简亦简,说繁亦繁,盖在人心也。大唐自陛下主政以来,推行清明政治,其实就是化繁为简。吐蕃没有文字,实因外臣理政之时无须麻烦,口授即可,各人心中自有体会。”

    听到这里,房遗爱再也忍耐不住,“言”的出一声冷笑。

    这种场合,皇帝在座,除了说话之人,旁者都规规矩矩的,吃起东西来都是细嚼慢咽,唯恐出一丝声响,所以房遗爱这声冷笑也就显得特别的突兀和刺耳。众大臣尽皆愕然,房玄龄再度怒,手指房遗爱:“大胆

    李世民倒是并不在意,也无不悦之色,反倒是摆手制止了房玄龄的呵斥:“玄龄这是干嘛?酒宴酒宴,既称之为宴,就该有说有笑嘛。都像你们这般古板、拘礼,还有什么趣味。遗爱今日陪席乃是以鸿驴寺听差的身份,他笑一声又怎么了?在家你是父他是子,你想教他谁也管不着,但在朝廷,你和他都是联的大臣,他自有他说话的权利

    房玄龄没想到皇帝会这般说话,不由得一愣,不敢违拗,口中称是,但眼睛还是狠狠地瞪了房遗爱一眼。

    且不论他们的父子关系,就身份而言,房玄龄也是总领百司的最高行政长官,他斥责一个失了礼仪的下级不对吗?皇帝对这个女婿,也太娇惯了吧?众大臣嘴上不说,心中均不明为然。

    “遗爱,你何故笑?”李世民既然帮了腔,这话就不能不问了。

    “微臣是觉得这位吐蕃使者的话实在有趣。故而笑房遗爱笑答。

    “如何个有趣法?。李世民索性凑趣道。

    “照使者的逻辑,没有文字,什么都是越简单越好,这和虎豹射狼居啸山林有何两样?。房遗爱说着,看了看禄东赞,“不过这也难怪,吐蕃和,嘿嘿,其实也没什么两样。”

    这前一句还有点道理,但后一句可就过分了,举座皆惊,李世民不由得也斥道:“不可胡说!”

    禄东赞是忍无可忍,站起身来,目光炯炯地看着房遗爱道:“郡国公,你们大唐有句话,叫做“士可杀不可辱”郡国公将我吐蕃视作禽兽,实是欺人太甚,今日当着大唐天子的面,当着大唐诸位大人的面,还请郡国公说出个道理来

    好好的宴席,一下子气氛紧张了起来。

    房遗爱却并不慌张,悠闲地朝着禄东赞摆了摆手:“贵使切勿动怒,请坐下说话。房某既然说出这话,那一定

    是有道理的,也一定会给贵使一个交代,否则房某当向贵使负荆请罪。”

    禄东卑气鼓鼓地哼了一声坐下身子。

    众大臣的目光都瞪视在房遗爱脸上,不知他接平去要胡说八道什么,均想:倘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驸马说出一番不三不四的言语来,可把大唐礼仪之邦的好名声给败坏了。

    房玄龄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被李世民摆手制止了。其余大臣也更不能说什么了。

    “贵邦俗重青壮年而轻老年,母须向子拜,坐次子高于父,行路之时,年轻之人必行在前面,年老之人只能跟在后面。房某没说错吧?“房遗爱问道。

    “不错,这是我吐蕃之习俗。这又怎么样?”禄东赞脸色铁青。

    “贵使既然连“士可杀不可辱,都懂得,那也一定知道我华夏礼仪之邦最重的是什么了?“房遗爱又问。

    “什么?。禄东赞皱了皱局,问道。

    “百善孝为先,这话贵使该知道吧?我华夏之邦最重的就是一个孝字。一个人如果连父母都不知道孝顺,却要母亲向他行礼,父亲居于其下,这和持强欺蒋的禽兽有何分别?所以,在我华夏礼仪之邦的眼中,贵邦和禽兽没什么两样。这就是房某的道理,贵使以为然否?诸位大人以为然否?”说罢,房遗爱潇洒地朝着众人团团一揖。

    这话虽说牵强,但都在理上,也难以反驳,禄东赞一时瞪目结舌,无言以对。

    诸大臣都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这小子总算没给大唐丢脸。

    杜正伦更是哈哈一笑:“房驸马说得有理,有理啊”。

    李世民心中好笑,但他不能跟着房遗爱胡说,那成何体统?便板着个脸,出来打起了圆场:“遗爱此言虽说有理,但一邦一族皆有其固有的习俗,岂可一概而论?况且,原来都是客,你如此说话,不也有失礼数,有损我大唐礼仪之邦之名?还不快快向使者赔礼!”

    “是,臣失礼了房遗爱应了一声,站起身来,朝着禄东赞拱了拱手,笑吟吟地赔礼道:“房某年幼无知,言语多有冒昧,还望贵使勿罪!”这样子哪像是赔礼,分明是胜利宣言。

    禄东赞哼了一声,草草一拱手。转过脸去,不再理他。

    今天的第二次交锋,总算是房遗爱得分。

    今天匆匆而写,有些水,望见谅,改日多点零头字数,以补之。

章节目录

驸马至尊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十月阅读只为原作者吴言软语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一九四章 舌战-末代驸马txt下载,驸马至尊,十月阅读并收藏驸马至尊最新章节 伏天记十月阅读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