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只听悬空寺中传来咚咚钟声。

    “两百招了?”

    这时落日的余晖黄澄澄地像照过无数汉家陵关古道西风的斜阳照在方歌吟那凛无惧披血全身的躯干上以及背景苍宏古幽的悬空寺。

    “两百招了吗?”

    其实雪峰神尼可以不承认。

    而且把剑尖一送也不能算是一招或者可以算是上一招的余势。

    虽然雪峰神尼明知不是她那一招没有这种余势。因为不必。她相信没有人居然敢用牙齿咬住她的剑锋。

    “二百招了么?”

    时间好似在那晖黄的斜夕下凝住了。

    雪峰神尼右臂的袍袖又无风自鼓突然“兵”地一声剑锋自方歌吟齿缝自折雪峰神尼又回复了她的慈和把剑“嗖”地飞扔于飞瀑之中。

    她合什道:“阿弥陀佛二百招已过方少侠可随桑姑娘下山去也。”

    一刹那愕住的桑小娥、清一都哭出声来飞奔过去搂住血人似的方歌吟放声大哭起来。

    方歌吟却“咄”地跪地向雪峰神尼道:“晚辈叩谢师太……”

    雪峰神尼望长天落日衣袂飘然:“阿陀弥佛善哉善哉……”

    如此孓然远去。

    落日将沉。

    “观澜瀑剑”永埋瀑底。

    ***

    雪峰神尼其实可以耍赖。但雪峰神尼并没有这么做。

    方歌吟确实已握过了两百招而且还反伤了她一掌一剑。

    虽然方歌吟他遍身浴血。

    方歌吟一直到雪峰神尼的身于远去他才倒下去呻吟道:“……小娥……我们成功了……我们……终于成功……”

    桑小娥忍悲道:“……是……”

    方歌吟挣扎把沾血的手放在桑小娥纤弱的手上两人的手握在一起……然后方歌吟平静地闭上了眼好似死去一般平静。

    夕阳静静地照在恒山上。悬空寺上。夕阳静静地照在他们三人身上。方歌吟、桑小娥、以及清一。夕阳静静地照在他的脸上方歌吟紧的眼盖上、浓眉上。

    ***

    神迹似的方歌吟却未死。

    雪峰神尼默许方歌吟寄存于恒山上桑小娥、清一日以继夜照顾他汤药。

    然后在第三天方歌吟奇迹般地醒过来。

    他苏醒过来时说了一句话:“生命真好。”

    外面阳光也好。

    鸟声欢唱蝶旋花开。

    生命虽好但却是短促的。

    桑小娥心里这样想可是爱情呢?

    她准备万一方歌吟不幸地也不要独自活。

    清一却在一旁垂泪。

    她在木条窗子透过来一格一格的阳光中看到仰卧在床上方歌吟那伟岸的轮廓坐在床沿那纤巧的桑小娥之侧面……

    她只觉得只要这样看这天降下来的一对人儿她就是最幸福的了。

    她但愿永远也不要离散。

    ***

    但她是唯一送走这一对人儿的人。

    方歌吟在两天后再度醒来时知道这里是恒山他便要带未曾痊愈的伤离开了这地方。

    桑小娥扶持他离去:清一远远望他俩自苍宏古意的山径上慢慢地走下去仿佛看到这历史上的两个人物渐渐跟自己隔得远了而且毫无相干了而且自己还在脱的尘俗之外未能跟去……

    她却为此点淌下了两行泪……

    让风吹去。

    ***

    方歌吟的日子只剩下了二十天不到。

    江湖上仿佛消失了这一对人间侠侣;但武林中也不时听闻他们仗义过的传奇。

    他们在那里过得好不好呢?

    桑书云时目送长空归雁目光萧索。

    好小子居然能自**峰闯下山来!车占风忍不住逢人便说。

    这小子居然未死!天象大师虽是出家人也如此懊恼。

    虽然未死在恒山但也活不长了。

    严苍茫却如此阴毒地想。

    不知与方歌吟交手两百回合的雪峰神尼又是何想法?

    且不知方歌吟、桑小娥这一对人间仙侣去了那里但是江湖土、武林中却在这一段日子里生了惊天动地胆裂心惊哄哄动动的大事。

    只不知方歌吟、桑小娥知不知道?

    ***

    “不知爹怎么了?”桑小娥向重伤未痊愈的方歌吟幽怨地说。

    他们两人已到了甘肃古酒泉一带。

    酒泉是通往西域的古道据说有泉水味如醇酒故名酒泉。

    笆肃兰州扼内地西北黄河之咽喉锁内6并握外西北安危机危。东出湮关得鲁豫燕赵之健儿两入巴蜀挹财富于天府;西倚康藏高原有天然屏障北穿草原可雄据蒙疆边睡。甘肃西有凉川、甘州、肃州。肃州酒泉南有祁连山(蒙语即是天山)终年积雪如倒插银屏;西北扼嘉峪关横断以马鬃、祁连两山形势险要;北临讨来河东接高台荒漠之黄泥堡是为关西要塞。

    “怀念爹爹是吗?”方歌吟轻抚他那伤痛末愈的胸口之伤。雪峰神尼那脱手一剑并未伤及要害但是雪峰神尼在那闪电般劈掌后藉隙抽拔剑脱出体内时反而割伤了要脉较为严重。

    这时正是春节近时瑞雪纷飞真是“一夜北风寒尽澳江山旧”山脉高原一片银满。

    “也不。”桑小娥眼睛幻起了晶花仿佛小时见到了小花园什么珍奇似的亮稚气而幸福若小烛:“小时我在花园牡丹花开得好大有八、九十一朵我好喜欢爹回来就跟我讲外面的故事……他……他帮里事情忙很少回来了只有在我娘死后他更刻意照顾我……”

    “所以宠成你的脾性!”方歌吟温柔怜惜地笑道。

    桑小娥知他指的是以前在长安太白楼上的凌傲赦然笑啐:“你又来了人家那时不知道嘛……”

    “人家是谁?”方歌吟笑调侃。

    “人家不就是……”桑小娥无限娇羞道:“人家讲正经事嘛。”

    “你讲、你讲。”到最后方歌吟还是得让她。

    “……爹常给我讲故事也有说到兰州这里说水从天上来水从云里过一点也没错只是“黄河之水天上来”、“黄河远上白云间”……又说自望河楼望南北山与东川俯视黄河滚滚万马奔腾。某伟人有机联:“万山不隔中秋月百年复见黄河清”……爹说气派好大有丹心一片万古流芳之志我今日来这里才是见识了。”

    “我也是。”方歌吟道“昨日到五泉山五泉由石缝涌出飞花喷雪宛若长瀑尤其东龙口与西龙口西泉由高泻下势骤声宏。那里也正是霍去病大将军自临洮追逐匈奴越泉兰山顶因无水饮霍将军手扶策马杖五击得五泉虽然是类似神话但人在这百年前的历史舞台上真是苍颜斑剥令人策马回思时数不尽的苍落叹息。”

    “可是我原不喜欢这些。男儿家纵横天下方歌吟迎风决战天下原是好事。

    我小时最爱无所事事无所思赤足到小溪水边浸得足踝凉沁沁石河边的小野花绿油油青背葱然的草儿像吃了冰般纯洁哼哼我喜爱的心歌远处有鹅在唱歌…

    …”

    “难怪你叫小娥!”方歌吟虽伤口隐痛但精神却很好微笑又调侃道:

    “原来有公鹅叫小娥哦嘎哥!”方歌吟引头学叫玩。

    “难听死了!”桑小娥吃吃地笑笑弯了腰:“那是这样叫。”

    “不然怎样叫”方歌吟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不然你叫来听听。”

    “这样叫的”桑小娥一面忍唆一面叫:“哦咿呵……”

    声言悠扬很是遥远好听。方歌吟不由随那清清细细的歌声望去抑见一个苍白的人骑马在雪花纷飞中往这儿走来。

    其实隔得相当遥远也不知怎的方歌吟一看就觉得对方“非常苍白”。

    至于为什么有这种“非常苍白”的感觉方歌吟却不知道。

    方歌吟不由自主脸色一绷抓住了怀中的金虹剑。

    他的感觉不知从何而来而昔年大侠萧秋水也是同样有这一种仿佛预知危机的直觉判断。

    “什么事?”桑小娥见方歌吟攸变的脸色心田里也不禁紧张了起来。她多不愿意有任何事故来骚扰到她和方歌吟这段娴静、幸福但无多的岁月。

    ***

    马得得得得……渐渐走近。

    已经很近很近了……得得得得依然走来。

    马已经极近极近了马上的人却并没有勒止。

    方歌吟扶桑小娥戒备的站了起来。

    “来者何人?”

    马上的人没有回答。

    马蹄依旧前行。

    “停步!”

    方歌吟断喝:不祥的念头闪过他飞掠而起一抄手那人落了下来:

    是个死人。

    ***

    死人没有伤口却五官溢血显然是中毒而殁的。

    死人脸色全白显然是已死了很久。

    桑小娥不禁掩脸微呼了一声。

    方歌吟抚伤口俯身探察见体背后有几个字:血字敬邀足下及桑姑娘移尊至嘉峪关一会伏请垂眷。金衣会掌门。

    “金衣会……?”桑小娥脸色透白就在这时风雪声外又闻蹄声!□□□蹄声缓缓。

    马上又是一人不动不言。

    方歌吟抄起那人跌落死状、血书皆是一样。

    这人怀中有日月双笔看来还是使奇门兵刃的武林高手。

    方歌吟凝注远方道:“第二条!”

    桑小娥骇然道:“是金衣会!”

    方歌吟疾问道:“金衣会是什么……”

    桑小娥忽然抬头遥望远处脸色愈变愈白忽然叫道:“是“九迎宾”!九迎宾!”

    这时又有马蹄声传来……

    ***

    第三具。

    这死者连萧秋水都认得是河北名钩手卢亦飞。

    “究竟金衣会是什么?”方歌吟沉地问:““九迎宾”又是什么?”

    桑小娥好一会才能恢复镇定她是天下第一大帮帮主之女识见过人思索了一会婉静地娓娓道来:“金衣会在中原武林听来比较陌生而在塞外甘肃、青海、新疆一带却以“金衣会”为最盛大……他们金衣拜火、血祭、仪式频繁但教徒甚众其中金衣长老武林都十分诡秘高明……他们迎接敌人越是厉害的角色所杀的人愈多便是如此骑马前来附上血书相约……”

    只听又一阵“得得”声响又一人一马前来。

    ***

    第四具。

    ***

    “他们奉为最高的礼仪为“九迎宾”但甚至如此阵仗过他们曾扬言是要留给大侠萧秋水的……他们也自视甚高昔年击杀绥远“青龙偃月”慕长天时也不过只用了“三迎宾”……”

    慕长天是绥远一带武林枭雄使的是“青龙偃月刀”侠名甚着……而金衣会只对他用了“三”而已。……

    桑小娥道:“这帮人极是厉害而且为非作歹利用宗教使到人们献奇珍异宝甚至奉上人身祭品少女壮男不等……我爹的势力也因他们存在无法延伸到此处……”忽又叫道:“你看你看又一具屁体……”

    ***

    第五具。

    “看来金衣会倒蛮看得起我;”方歌吟耸了耸肩道:“我值五具骸?”

    “第六具又来了!”桑小娥轻声呼道。

    丙然又一具伏在马上自雪景中走来。

    “好家伙!”方歌吟恨忿地道:“单止这一点:滥杀无辜就该先灭之而后快!”

    “这一段日子你也快意恩仇歼灭了不少胡作非为的帮派。”桑小娥已经比较镇定用冰冰凉凉的心手触摸方歌吟手腕道:“要小心身体。”

    “唉”方歌吟叹气:“第七具体!”

    ***

    再没有了。

    “是七迎宾!”桑小娥呼道:“他们待你为“三正四奇”同样隆重。”

    “金衣会”曾扬言日后要入侵中原以“七迎宾”里格杀“三正四奇”。

    “他们只不过要我死罢了。”方歌吟摸摸伤口道:“难道我还要感谢他们的礼遇……何况……”

    方歌吟的声音里忽也布满了杀机:“滥杀那么多人为了我方歌吟我倒要去会会他是什么东西敢判人之生死!”

    ***

    桑小娥默默收拾起火堆旁的东西幽幽地道:“金衣会的会主燕行凶外号“金笛蛇剑”是个非常的人物……”忽然“当郎”一声一物落下是桑小娥自己的玉镯子不小心敲断了桑小娥忽然扑在方歌吟怀里哭道:“这般只有我们俩人的日子……我多不愿意它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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