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坚在大兴宫抱元殿接见韩德让,三公两省、百官咸集,对韩德让备极礼遇,相约唐、辽友好,并议定由大辽提供一万匹壮年战马,经由海路出售至唐国,而唐国的丝绸、茶叶、精盐、生铁等货物也借海路与大辽贸易。

    唐、辽两国并不接壤,自然也无利害冲突,作为辽国,与唐国交好正可牵制日益强大的北宋,而唐国,有这一万匹北地战马,便可组建精锐骑兵,俟海军训练精熟,就要一举灭掉吴越,彻底安定东南,如此,可与大辽和宋国鼎足而三,南汉不足论,蜀宋的赵德芳也早晚要被北宋吞并,去年蜀中出现百年难遇的大灾荒,流民四起,啸聚山林,赵德芳剿不胜剿,政权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而北宋赵励精图治,国富民强,借赵德芳不遣使参加赵光义丧礼的名义,命呼延瓒、杨延昭统兵八万讨伐西蜀,一路过关斩将,赵德芳灭亡指日可待。

    本来唐国与蜀宋有盟约,应派兵相助赵德芳,但那时李煜病重,李坚与李坤正激烈暗斗,哪有心思顾及千里外的蜀宋,现在虽然平定了景王之乱,但呼延瓒已占领了蜀宋的一半土地,赵德芳根本无力反击,此时再贸然兵助赵德芳,远水难救近火,救不了蜀宋,反而会引火烧身,与强大的北宋正面为敌——

    从闽地赶回来的兵部尚书、洪州郡公陈锴强烈主张按兵不动。因为唐国地十大都护府尚不安定,与景王关系最为密切的昭武都护府正是与蜀宋接壤,必须立即安抚,否则唐国有可能出现内乱。

    陈锴不辞辛苦,于韩德让到来后的第三日。奉旨前往昭武军,目的是说服昭武军节度使遣子进京接受金吾卫的任职。长驻金陵,这样,朝廷与昭武军就可达成暂时地和议,陈锴相信昭武节度使会接受这个旨意。

    周宣的好友陈济,因军功已被任命为泉州节度使。管辖清源故地。整顿兵马。准备征伐吴越。

    周宣则轻松得多,他陪韩德让去了韩氏祖籍金陵西郊。\韩德让是高祖辈因唐末战乱迁往北地地,百余年来历经战火。金陵西郊已无韩姓族人,韩德让不胜嗟叹。

    早先小周后的意思是等羊小颦回京。她亲自赐婚,让羊小颦和慕容流苏一起与周宣完婚,但现在李煜驾崩,京中军民七七四十九日不能婚嫁,只能延后了,慕容流苏无所谓,羊小颦却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腰肢不复往日窟窿纤细——

    周宣安慰羊小颦:“无妨无妨,当初清乐公主也是怀着四个多月的身孕完婚的。”

    羊小颦羞道:“公主大婚是冬季啊,衣裙可以遮掩。”

    周宣笑道:“那干脆拖到明年再成婚,把孩子生了再说。”

    “啊!”羊小颦愕然。

    家丁来福果然有福,景王之乱平定后,他带着赛杨妃曾玉环回金陵了,丝毫未受到惊吓,黄山大茶商曾达虔亲送女儿、女婿到此,当此国丧之时,自然不能大摆宴席,反正来福与曾玉环在黄山已经拜过天地、进了洞房了。

    曾达虔拜见周宣之后,送上今年歙州茶会地十大名茶各一百斤,曾达虔经营地“黄山容成茶”和“黄山浮丘茶”因为是平南郡王周宣亲自命名并一力推荐地,茶价倍增,“容成茶”更是跻身歙州茶会名茶三甲,曾达虔可算是大财了。

    七月初八午后,古六泉、黄星鉴、三痴和周宣都到四痴的“初月园”品茗弈棋,研究周宣地那道精妙难解的珍珑局,直至黄昏,意犹未尽,命仆役把晚餐送到“初月园”,国丧期间禁酒,四个人匆匆用罢晚餐,继续摆那道珍珑局。

    黄星鉴叹道:“如此玄奥地珍珑局真让人皓难穷啊,以你我三人的心智,苦研数日,竟不得正解,围棋之深邃可见一斑。”

    周宣笑道:“诸位也都是殚精竭虑了,这样吧,我将正解摆出来,省得诸位茶饭不思,如何?”

    四痴赶紧道:“不要不要,这样地难局想着才有劲,点明之后就趣味大减了,好比——好比——”想打一个比喻,又想不出来,眼望周宣求助。\

    周宣道:“好比思慕一个好女子,辗转反侧,寤寐思服,若一旦洞房花烛、琴瑟得谐,心满意足之余,是不是也会有忽忽若有所失之感?”

    古六泉、黄星鉴两位老先生都笑了起来,四痴则瞪了周宣一眼。

    三痴也笑,说道:“主人这话莫让芙蓉园、铜雀馆的人听到,不然——”

    周宣一本正经道:“若传扬出去,我就说这话是老三先生说的,对三嫂意有不满,有感而。”

    古、黄两位老先生更是大笑。

    三痴有点惧内,听周宣这么一说,想起到“初月园”下棋已经大半天了,得回去陪蔺宁了,便起身告辞,匆匆回他的藕园去了。

    古六泉年纪大,精力不济,也便告辞,与黄星鉴一道回住处,相约明日午后再来研究这道珍珑局。

    偌大的初月园便只剩周宣和四痴了,一盏孤灯,半亩荷塘,两个纹枰对坐的人。

    周宣很能感受诗意,拈个棋子漫敲棋枰,却不下棋。

    四痴也低头把玩着玉石棋子,似乎也挺享受这样的氛围,过了一会,说道:“主人,该去铜雀馆了。”

    周宣道:“老四,明天和我去仙鹤观。”

    四痴道:“我,我自己去吧。”

    周宣笑道:“那怎么行。上次都是双双地去,明天你若是独自去,公孙九娘必以为你成了弃妇,我岂不是空担了骂名。”

    四痴无语。

    周宣瞄了四痴胸脯几眼,上下一般粗。可知四痴在乳下裹了好多层白帛,真是难为她。问:“老四,咱们是无话不说的朋友,我问你,你乳疾好些没有?”

    四痴面红耳赤,她就怕周宣问起这个。她这些日又是服药又是自己手引。感觉肿块消小了许多。但脱去束缚、又常常按摩的也由此更加硕大高耸,这让她日夜烦恼。公孙九娘说得那么可怕,她是再不敢用布帛束胸了。只有不停地加缠乳下胸腹,使上下一般平。这样就不会那么突出,府中上下看到她,眼里都有惊奇之意,有的还问老四先生最近怎么突然福了?这让四痴很尴尬,所以大多数时候都要呆在初月园下下棋、煮煮茶,这个名动天下的杀手越来越象个大家闺秀了。

    周宣见四痴不答,便起身道:“明日让公孙九娘给你看,老三驾车,我陪你去。”说罢,大步出门,心想:“老四老这样女扮男装可不是个事,谁让她有那么大地胸呢!忝为知交好友,我得想办法帮帮她,让她以女装示人,从此傲然挺立。”痴、四痴出门了,周宣骑“黑玫瑰”,三痴驾车,四痴坐车,三人出了清溪门,逶迤来到仙鹤观外。

    三痴看到四痴上车时是男装,下车却是碧罗裙、青玉钗,女装窈窕了,不禁傻了眼,对周宣更是由衷敬服,他这个堂妹自幼视女裙如仇,周宣竟然有办法让她穿上女装,这本事可比下棋赢棋鬼丁襄夏更让三痴佩服。

    公孙九娘一见面便责备周宣道:“我不是叮嘱了你二人,旬日后便要来复诊,为何拖延至今?”

    周宣道:“好教九娘得知,前些日子城中不是不太平吗,以是耽搁了。”

    公孙九娘“哼”了一声:“疾病之害也不亚于刀兵。”对四痴道:“解衣!”

    周宣不待四痴瞪他,先一步退到诊室门槛外,看着四痴背对着他宽衣解带,不禁羡慕起公孙九娘来,忽见公孙九娘身子前倾,手伸到四痴胸前,四痴赶紧往后一缩:“干什么?”

    “干什么?你说我干什么?摸胸!”公孙九娘眼神严厉,一伸手就抓住了四痴的胸部,可怜四痴一身地本事,被个乡村女医摸胸却不敢动弹。\

    周宣强忍着没笑出声来,过了一会,见公孙九娘向他招手,便走进去站在四痴身边,四痴赶紧掩上衣襟。

    公孙九娘劈面便问:“你们夫妻怎么回事?这么久一直不同房吗?”

    周宣“呃”的一声,四痴一听,赶紧快步出了诊室。

    周宣搔头道:“我,我娘子厌恶房事。”

    公孙九娘毕竟见多识广,点头道:“这样的事也是有的,看来你也是挺宠她的,不然地话早就休了她。”

    周宣道:“她有武功,我哪敢休她!”

    公孙九娘诧异道:“还是个悍妇!”看周宣地眼神便有些同情,想了想,提笔写了一个药方,递给周宣道:“从今日起按这个方子服药。”又转身从壁橱里摸出一个小瓷罐,压低声音道:“这是房中媚药,可助夫妻之兴,你想办法让你娘子服了,她自会来俯就你——此次诊金和药费计五百文。”

    周宣张大了嘴,愣了好一会才谢过九娘,袖了药和方子出门。

    四痴已经上了三痴地马车,归途中,四痴从车窗望见马背上的周宣嘴角一直含着揶揄地笑,心知公孙九娘肯定对他说了什么,瞧他笑的那个坏样子!

    四痴心乱如麻,思来想去,终于拿定了一个主意。

    周宣呢,心想:“哥们沦落到用媚药地地步了吗?这岂是我的风格!”

    经过青溪桥时,周宣摸出公孙九娘给他地那个小瓷罐,手一扬,瓷罐在阳光下莹莹闪烁,划出一道亮亮地弧线。溅起白珠跳玉的青溪水。岱遣使进京,上表李坚表示要参加新君登基大典,又有三封私信,一是给周宣的。另两封是写给两个女儿的。

    周宣在前厅与江州来的信使小谈了一会,然后命顾长史款待信使。他袖了林岱写给静宜仙子和林涵蕴地信,独自去铜雀馆。

    节气已入秋,夜里虽然颇为凉爽,但日间依然炎热,此时是午后时分。秋蝉时鸣时静。周宣一身素袍。摇着折扇,来到铜雀馆。和老董打了声招呼,便上东楼。一个婢女说二小姐去芙蓉园看望小颦夫人了。

    周宣闻言一笑,林涵蕴得知羊小颦有了身孕。颇为羡慕,这时想必又去观察羊小颦的肚子去了,便迈步来到西楼。

    静宜仙子地两个侍婢小荣和阿芬闲闲的坐在廊下小声说话,比着手中纺织的草叶蚱蜢,见到周宣,赶紧见礼。

    周宣问:“仙子可在?”

    小荣道:“仙子在三楼抄写《黄庭经》,小婢领公子去吧?”

    周宣道:“不必了,我自去。”

    周宣上到三楼,见到茗风和涧月,两个美婢轻声道:“仙子抄写经文倦了,正倚榻小寐,公子请到这边先饮一盏茶可好?”

    周宣在茶室饮茶,心里想着静宜仙子和衣小睡的样子,心中按捺不定,坐了一会说道:“我去看看道蕴姐姐。”拔腿就走。

    茗风和涧月悄悄做了个鬼脸,没有跟着周宣过去。

    南窗下一张花梨木书桌,案上一支小管羊毫搁在“山”形笔架上,一卷《黄庭经》,另有装订好的澄心堂纸册,上面写满了静宜仙子秀美端丽地王献之体地小楷,和风徐来,书页翻动——

    北窗下,贵妃榻,静宜仙子道髻高挽,竹簪斜插,一尘不染地月白色道袍轻薄地熨贴在她窈窕上,侧向右卧,右手垫在颊边,左手搁在微微曲起的左侧大腿上,正闭目小寐。

    周宣心“怦怦”跳,这是他第三次看到静宜仙子娇美地睡相,第一次是在江州白云观八角亭,那时他和林涵蕴一道想劝静宜仙子回都护府,那次他以泼墨大写意为静宜仙子画了一副像;第二次就是前些日他误把静宜仙子当作林涵蕴——

    静宜仙子是周宣见过的肤色最美地女子,双颊白里透红,好比玫瑰花瓣浸在醍醐里,娇嫩鲜美,难以言喻。

    静宜仙子细密睫毛轻轻覆下,花瓣一般的红唇微微张启,鼻息轻匀,吐气如兰——

    周宣着魔了一般,站在贵妃榻边呆看半晌,慢慢俯下身去,在静宜仙子娇嫩地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抬起头,心狂跳,见静宜仙子未醒,壮起胆又吻了一下,刹那间灵光闪过,心里忽然顿悟了似的,见静宜仙子睫毛颤动,睁开眼睛也没急着躲避,只是稍稍离开一些,好让静宜仙子看清他的脸——

    “啊,宣弟——”静宜仙子小声惊呼,莹润如玉的手捂着鲜艳的唇,美眸睁得大大,短暂的惊慌之后是不可抑制的羞涩,慌不择语道:“宣弟,我是道蕴,不是涵蕴。”静宜仙子还想用周宣是错认她是涵蕴来遮羞呢。

    周宣单腿跪在榻边,握住静宜仙子的左手,微笑道:“我知道,你是道蕴姐姐。”

    静宜仙子这下子无可遮掩了,脸红得要滴出血来,吃吃道:“宣弟,你,你要做什么?”想要挣开手,却被周宣握得紧紧的,抽不回来,手心顿时就浸出汗来。

    周宣抓着静宜仙子的手,低头在她白皙如美玉的手背上吻了一下,说道:“姐姐别怕,我不做什么,我只是喜欢道蕴姐姐,真的,非常喜欢,以前一直不敢说,今日豁出去了,姐姐你想,人生苦短,彩虹易散琉璃脆,我们为什么不能紧紧抓住眼前的幸福?”

    静宜仙子身子微微颤抖起来,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似害怕、似渴望、想接近、想逃避,喉间生涩道:“不行的,女道是出家人——”

    周宣不管静宜仙子是不是出家人,说道:“前些日子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姐姐在我耳边唱那《金缕曲》——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姐姐唱得真好——”

    想起去年信州道上与周宣共骑的往事,静宜仙子身子战栗起来,矢口否认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唱。”

    周宣道:“那姐姐现在轻声唱给我听可好?”

    静宜仙子忽然流下泪来,哽咽道:“不行的,宣弟,真的不行的。”

    周宣道:“有什么不行?我喜欢道蕴姐姐,我要娶姐姐。”说着,用指肚轻轻抹去静宜仙子珍珠般的泪,他是打定主意非解开静宜仙子的心结不可了。

    静宜仙子白齿轻咬红唇,终于开口道:“宣弟,女道是不祥之人,只合遁入玄门,不能,不能那样的。”

    周宣道:“什么红鸾煞,那都是子虚乌有、捕风捉影的事,姐姐美且贤,哪有半点不祥之气,要说姐姐以前的望门三寡,那是他们没有那个福气,而上天,就是要把姐姐留给我,让姐姐等我——”

    周宣此言可谓煽情,触及了静宜仙子灵魂深处的那根弦,她没有想到周宣会这样来解说她的红鸾煞,原来老天爷这样苦她,是为了让她等待宣弟的到来吗?

    周宣见静宜仙子痴痴的有些失神,便挪近一些,仿佛催眠似的说:“没错,就是让姐姐等我,谁都怕娶姐姐,只有我,姐姐就是为了等我——”说着,慢慢靠近,吻上静宜仙子的唇——

    写了十五个月的《皇家》,也许明天结束,也许后天,小道不会吝啬笔墨,该写的总要笔酣墨饱才行,好比今天的静宜仙子,在此,最后一次求票,啥票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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