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的笑容恬静极了,大概任谁也看不出,她是刚刚离异,恢复单身的女人。

    余江阮没说话,有些怔怔的。她说怀念,可当初却是她亲手抛弃的。他就没说话儿。

    邰音芮忽然哎了一声,余江阮回过神来,她已经弯下身蹲下去了。余江阮的眉头就皱了起来,道:“怎么了?”

    邰音芮照顾着裙下风光,揉着脚踝无奈的笑笑,道:“没事儿,光顾着说话脚扭了。”

    她的脚上穿的是一双七八公分的高跟鞋,余江阮蹲了下去,捏住她的脚检查了一下,淡淡的道:“下次别穿鞋跟那么高的鞋,你也不矮的好不好。”

    她确实是不矮的,穿上这高跟鞋都快和他一样高了。邰音芮就笑笑,站了起来,道:“工作需要,没事儿,一会就好了。”

    她现在可没以前那么娇气了,余江阮也缓缓的站了起来。

    孟时站在登机口,看着两人肩并肩的走出去,直到工作人员提醒,才上了飞机。她进了登机口才记起该把钥匙给余江阮的,她回去之后就要正正经经的开始上班了。他回去没钥匙开门没看见。谁知道刚出来,就见他蹲下……

    孟时的胸口闷得厉害。闭着眼睛动也不动。刚才那唯美的画面在脑海里面回旋着,其实他们俩真的挺配的。她又一次的那么想。

    孟时浑浑噩噩的,许久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儿。将那些躁动都压了下去。脚落在东青的地上,孟时才觉得心安了下来。已经十点了,机场里的人并不多。

    到了出口处,离得远远的就见孟涛举着个热烈欢迎孟时从京都归来的横幅,手中还拿着个粉色的气球。就只差请跳广场舞的大妈来敲鼓跳舞了。

    莫名的她就觉得很亲切,忍不住的笑了笑。心里的郁气儿也跑了。孟涛看见,使劲儿的挥着手中的气球,那样子看着滑稽极了。孟时走了过去,锤了他一拳,道:“你能不能想个更有新意的点子?”

    孟涛将横幅收了起来,嘿嘿的笑着道:“你觉得不够隆重吗?我告你啊,我本来是打算买九十九朵玫瑰抱着来的,后来想想怕你自作多情,这才换成了气球和横幅。这趟玩得怎么样,有没有给我带礼物?”

    孟时哼了一声,道:“你是来接礼物来了吧?”

    孟涛咳了一声,道:“主要还是接你,礼物是顺便顺便啊。”

    他说着要拿过孟时身上的背包,也没什么东西,孟时就说不用。他也没坚持,拿出手机来打电话,道:“我给老鬼打电话,让他把车开过来。一直没找到停车位,也不知道他绕到哪儿去了。”

    他说着就拨了号码,又道:“我本来是想骑车来接你的,这么大晚上了冷得很,才叫上了他。”

    他开车的技术孟时是见过的,抽了抽鼻子轻描淡写的道:“你倒是挺相信他的。”

    “嘿嘿,新手都有个过程嘛。”电话通了,他就和老鬼说起了话来,让他将车开回来。

    老鬼绕了一大圈才将车开会儿,降温了,孟时冻得瑟瑟发抖,一上车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老鬼连连的道歉,道:“抱歉抱歉,没找到掉头的地儿。”

    孟涛不满的道:“你到底有多路痴啊?”

    老鬼对他这话是极为不赞同的,道:“我哪里路痴了,有一次我跟着他们去看一个墓,那山大得很,那种原始森林懂吧?我走丢了,后来不也是我自己走出来的。”

    他的语气洋洋得意的,孟涛充满好奇的看着他,道:“我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古董商人。”老鬼简洁的回答,他自己知道说漏了嘴,接下来孟涛再问什么他都不说了。

    孟时瑟缩着身子坐在后排的座位上,知道身体渐渐的暖和起来,这才抽抽鼻子,问道:“你最近还和毛子有联络吗?”

    老鬼讪笑了起来,道:“他偶尔会去我店里买东西。”

    孟时点头,不再说话了。老鬼也不再提起这话题,问孟时吃过饭没有,他请他们去吃东西。

    他说得挺兴致勃勃的,孟涛以为他是请他们吃什么好吃的。待到到了大排档,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孟时倒是并不介意的,老鬼点了一个火锅,又点了好些配菜。得意洋洋的道:“那些个馆子点那么点儿不够塞牙缝的菜,能够在这儿狠狠的吃一顿还绰绰有余了。”

    他让老板麻溜的上车,然后又去烧烤摊那边,捡了许多的烧烤烤上,最后又拧了一箱啤酒回来。

    孟时坐了一会儿手机就响了起来,是余江阮打来的,大概是问她到了没有。她没有去接,等着他挂断后,才发了一个‘已到’过去,然后将手机关了机。

    老鬼回来的时候孟涛去洗手间还没回来,他拿来纸巾,将桌子擦了一遍,然后好奇的道:“那小子是不是喜欢你呀?我今晚可是没吃饭,七点多他就拉着我到机场等你去了。你不知道我都围着机场附近转了多少圈了。”

    其实停车位是有的,他的级别太低,太窄停不下去,于是就那么一直开着。孟时吓了一跳,道:“你胡说什么。”

    老鬼也挺惊讶的,嘿嘿的笑着道:“当局者迷,当局者迷啊。”

    孟时索性懒得理他,拧出一瓶啤酒打开,倒进杯壁厚厚的玻璃杯里。她的动作麻溜得很,老鬼就感叹道:“时光果然是把杀猪刀。我见你的时候你才桌子那么高点儿,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头上系着蝴蝶结。小脸上永远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转眼间公主就变成了女混混一个样了。”

    孟时瞥了他一眼,道:“你记得那么清楚,我会以为你在暗恋我的。”

    老鬼笑了起来,连连的摆手,道:“我可没有恋童癖啊。”微微的顿了下,他又微笑着道:“不过谁要娶了我们家小孟,那是福气。下得厨房。出得厅堂。一个能顶俩了。要是老爷子还在啊,求亲的人都能踏破门槛了。”

    他的语气带着忧郁和唏嘘的,还有些沧桑的。孟时看着杯子里慢慢消散的啤酒泡沫,不说话了。

    火锅底很快端了上来,不知道什么做的,闻着就挺香的。老鬼看了一圈没看到孟涛的影子,就嘀咕道:“那小子是不是掉厕所里了。”

    他说着站了起来,道:“我去找找他。”

    他的手机就放在桌子上的,孟时拿了起来,没有设密码的。他的联系人倒挺多的,孟时拖到中间,才看到毛子的名字。她看了那么几十秒,返回,摁了电源键将手机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外面飘起了毛毛细雨,烧烤摊的老板将烤好的烧烤送了过来。孟时拿出钱来付,老板笑着说已经付过了。她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孟涛和老鬼还没回来,她就拿了一串豆腐皮慢慢的嚼了起来。味道烤得挺不错的,就是孜然粉放得有点儿多了。她忽然就想起了以前在小巷里吃的烤年糕,不知道怎么烤的,很香很香的,她每次路过都忍不住的要吃上两串。

    她一串豆腐皮还没吃完,孟涛和老鬼就回来了。老鬼看到桌上的手机,道:“刚才我还以为掉了呢,一点儿也没记得是什么时候放到桌上的。”

    孟时没吭声,抽出纸巾给孟涛擦手,问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后面有喝醉了的人闹事,看了会儿。”孟涛接过纸巾擦了手,深深的吸了口气,道:“真是香,光闻着馋虫都出来了。小时赶紧吃。”

    他拿了一瓶啤酒,将瓶盖处在桌弦上用力的磕了几下,瓶盖就掉了下来,他递给老鬼,又拿了一瓶,道:“今晚不醉不归。有小时开车呢。”

    看得出来他挺开心的,孟时没说什么。她也时不时的喝两口啤酒,孟涛和老鬼开始划拳,大排档里的人挺多的,他们吵吵闹闹的也一点儿也不显眼。孟时喝了酒的,吃了半碗饭就吃不下了。

    她躲在后边的洗手间去抽烟,这里的洗手间简陋得很,人多了没有人时常清理,一股子的味儿。她就没进去了。到了旁边的房间门口去抽。女孩子抽烟挺让人侧目的,来来往往的人都看着她,她只抽了半支就掐灭丢了。

    回去孟涛和老鬼依旧在划拳,两人都挺能喝的,一箱啤酒只剩三瓶了。孟时让老鬼把车钥匙给她,等着两人喝完了,这才去将车开过来。

    已经晚了,两人又喝了酒。孟时就安排两人在老宅睡下了。老宅里的房间有多的,只是要铺床。一个人住着其实也挺寂寞冷清的,她有时候也想把房子弄成旅馆租出去的。可怕人不爱惜将房子弄坏,就没舍得。

    孟时回房间的时候已经晚了,被子几天没睡有点儿潮潮的。躺着冰得很,她就觉得自己的关节有些疼。她的脑子清醒得很,将手机开了机。房间里有暗淡的光芒,并没有任何的信息的。她将毛子的电话存了进去,拿着手机看了会儿,闭上了眼睛。

    孟时几乎是一夜未睡,天蒙蒙亮时就爬了起来。她有那么久没认真儿的上过班了,感觉都有些生疏了。

    她去厨房将早餐弄好,给那还睡着的俩人留了字条,打开老太太卧室的门站了会儿,然后才准备出门。这是她每次上班或是出门时必做的事,就好像老太太还在一样的。悄悄的说着早安,晚安。

    孟时跑着去赶公交车,她很喜欢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的感觉。整个人像是要飞起来似的……

    她发觉她并不是很难过,她还能坚强的面对以后的生活。因为……从一开始,她就已知道。她最后依旧是孑身一人。

    她赶上了最早的一趟公交车,车上空落落的。她微笑着对开车的司机说早上好。司机就和她聊起天儿来,说好久没见她了。她就说她去了一趟京都。

    司机就问她是不是去游玩,她说是的。司机就滔滔不绝的说起了上次自己去旅游过的景点来。孟时偶尔搭上几句,还太早,一路几乎都没什么人,她微笑着对司机说了再见才下车。

    她始终记得那句话,你微笑着面对生活,生活就会以微笑面对你。

    打开卷闸门。店里真是乱极了。垃圾桶里堆满了垃圾,一股子的馊味。地上落着未送完的快递,办公桌上已经积了一层灰。她离开的这几天,孟涛就没打扫过。

    她憋着气儿将垃圾扔了,又将垃圾桶洗刷干净。将快递分类整理好,洗了拖把将屋子里拖得干干净净的。一切弄完才又拧了毛巾擦着擦玻璃,擦得干干净净的一点儿灰也看不到,她才满意。

    坐下来,她开始看这个月的账目。一个月真是赚不了多少钱的,她陷入了沉思里。直到桌上的手机呜呜的震动了起来,她才回过神来。

    是孟涛打来的,问她在哪儿。她就说她已经到店里了。孟涛就问她那么早干嘛。

    他简直是一堆的废话,孟时问他有没有什么事。他说没有,孟时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她犹豫了很久才在中午给毛子打了电话,毛子像是才刚醒来,声音暗哑暗哑的。孟时就问他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场子。

    那边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再开口时他就问道:“上次我的提议,你想好了?”

    孟时沉默了一下,道:“我现在缺一笔钱,想玩场大的。至于你的提议,我答应不了。我不会为任何人做事。”

    她这意思就是想请毛子帮忙牵线了,毛子没问她缺多少钱,顿了下,道:“行,我看看最近有没有大的场子。或是安排一场,到时候再给你打电话。”

    孟时说了声谢谢,毛子就道:“要是你有时间,出来详谈。也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你了。”

    孟时说了声行,毛子就说他有时间过来找她。孟时沉默了一下,让他别告诉老鬼。毛子就笑笑,说好,然后挂了电话。

    孟时靠在墙边抽着烟,有人进门她才掐灭烟头,忙去了。

    她今天挺忙的,孟涛晚些时候过来帮忙。她就在店里,他出去跑。中午随便在外面点的外卖,孟时原本是想下午早点儿回去包点儿饺子,顺便给孟叔送点儿去的。谁知道下午更忙,孟涛七点多才从外面回来。

    她将最后的几件快递分拣好,然后道:“下班吧。”

    孟涛检查了一下窗子,将头盔拿上,道:“我送你回去?”

    孟时将卷帘门拉下来锁上,摆摆手,道:“不用,你昨晚就没回去了。赶紧回去吧,不然小心被揍。这时候还早,有车的。”

    孟涛嘿嘿的一笑,道:“那我先走了,你路上小心点儿,有事给我打电话。”

    “去吧去吧,哪儿那么啰嗦。能有什么事。”孟时道。

    孟涛挥挥手,发动摩托车走了。街边有些冷冷清清的,孟时买了几个苹果,皮儿也没削,胡乱的用纸巾擦了一下就咬了起来。不知道今儿是什么节,公交车站竟然也是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

    她坐了下来,拿出手机看时间。这时候菜市场早就收摊了,也不知道家里还有些什么菜。倒是可以去超市买,可得提前下车走一段路。一个人未免有些大费周章了。

    她想着想着的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公交车站好像更安静了。她抬起头,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朝着她包抄过来。手里都是拿有家伙的。

    孟时立即就去看手边有没有顺手的东西,当然是没有的。她几乎是立即站了起来。朝着车来车往的马路上就跑了过去。她听到有人在后面咒骂的声音,还有汽车紧急停下刹车与地面刺耳的摩擦声。

    她的身体灵巧的穿过车辆,跳过栅栏到了对面的马路。那几个大汉虽然不如她敏捷,可后面的司机已经慢慢的减速下来给他们让路。

    孟时知道自己唯一的优势就是地形。她直接的就往小巷子里钻,东青的小巷很多,错综复杂的,只有不钻进死路,要避那么几个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她把那些人想得太简单,她才钻进小巷那几个人就追了上来。她看见其中一人钻进了侧面的另一条巷子。明显是想对她进行围堵。孟时的手心出了汗。他们明显是钻研过附近的地形的,她的额头上就冒出了汗。

    她不敢停歇,只知道咬紧牙关的往前冲。她知道她必须得在最短的时间甩脱那些人,她的体力是不如他们的,时间长了她会吃亏。

    她现在必须得从这巷子里出去,不然迟早会被堵住。孟时的心脏砰砰的跳着,她现在终于知道,去余江阮姥姥家那天的那辆车是在跟踪他们,并且是冲着她而去的。估计是知道被发觉了才撤的。

    她穿过了几个小巷,朝着巷子外的废弃工厂跑去。只要过了这巷子,穿过废弃工厂,就多了逃开的机会。她卯足了劲儿的跑着,身后有粗重的脚步声传来,她握紧了拳头,头也不敢回。

    眼看着就要跑出去了,侧面的巷子窜出了一高大的男人来。孟时的心里咯噔一声,看着前面有一条窄巷,想也不想的钻了进去。后面的人低低的咒骂了起来。

    孟时对这条巷子是陌生的,甚至不知道前面是不是死路。可她不敢停下,她总得拼一把,不能坐以待毙。兜里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呜呜的震动起来,直震得心脏发疼。

    她没去接,集中精力的往前走。她能感觉到脚越来越软,像是灌了铅一把的沉重无比。小巷好像永无止境一般,她看着左边的围墙上有一道破烂的木门,咬咬牙,从门里钻了出去。

    外面是一片小菜地,再穿过一条小道就是废弃工厂。门上有一锁扣,她急中生智的从地上捡起了半截枯枝,将门拉开扣上,枯枝插进了锁扣里。

    她知道这道门困不住那些人的,这小巷必然还有别的出口。她没敢停顿,卯足了劲儿的往废弃工厂逃去。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动作越来越慢,脚下不知道绊到了什么,整个身子向前倾去。膝盖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她咬紧了牙关。回过头。那道木门果然没困住那几人多久,竟然已经追了过来。

    孟时顾不上疼痛,扶着膝盖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往废弃工厂里逃去。她甚至没有时间去想后面的是什么人,为什么追她。

    后面的人渐渐的追了上来,她的额头上冒起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急的。刚才跌的那一跤膝盖应该是破皮了,她能感觉到裤腿与肌肤粘在了一起。

    她刚从后门跑进工厂里,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就拽住了她的。她条件反射的就要朝着人揍去,那人握住了她的胳膊,压低了声音道:“是我。”

    孟时抬起头,额头上冒着亮晶晶的细汗儿。一双眼眸清亮极了。看见来人,她松了口气。依旧有脚步声追了过来,毛子拽着她就往侧面走。她咬牙跟上。没走几步毛子就发觉不对劲,回过头看向她,低声问道:“受伤了。”

    孟时想说没事,毛子却没等她回答,拉着她钻进了一旁的废弃仓库里。这里就只有前面这一道门,躲在这里如果人找到,那就是瓮中捉鳖了。连逃的机会也没有。

    孟时的心里存着疑虑,但现在并不是问的时间。毛子拉着她走到一堆纸箱前,将她推了进去,示意她蹲下,抓了一个纸箱将她套了起来。他将边儿上弄得整整齐齐的,自己也如法炮制的钻进了纸箱里。

    外面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孟时紧张得连脚趾都蜷缩了起来。毛子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轻轻的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只会猜你往里逃了。就算是来检查这边,也不会太仔细的。稳住,别动。”

    他说的确实有道理,孟时就慢慢的松懈了下来,聚精会神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外面的脚步声杂乱,隐隐的有说话声传来,应该是让分头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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