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观之法孝直此人有奇谋策算之能更非甘于埋没才智之辈言语之间对刘季玉多有忿言心怀不满他日怕是会另择恩主。”许靖抿了一口清茶徐徐吐了一口气冲边上恭敬而坐的陈祗道。这时室内仅仅剩下了陈祗与许靖。法孝直已经由陈祗的姐夫哥王累邀出了厅堂前去歇息。

    “叔公高见孙儿方才一见其人就觉得此人步态昂扬顾目之间神光盎然必非凡物故尔起了结交之心。”陈祗顺道解释了一把刚才自己为什么有那样的表现。许靖看向陈祗眉宇之间尽是慈意:“汝之眼光远老夫怕是老夫从弟子将亦有所不及尔。”

    “哪里哪里孙儿不过是瞎蒙的罢了。”陈祗再脸皮厚也不敢拿作弊的本事去跟许靖和许劭这两位叔公相比。

    “唉我汝南平舆许氏一门三世三公名震中原却因国祸而漂零四方子将在孙逆入吴之时随繇南奔豫章而卒。只遗一子许混前些日子老夫从才得知其在刘荆州手下任一掾吏而你那位伯公许虔品德高尚志趣高雅待人宽厚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却也亡故两子许围、许伯皆在曹孟德手下为官。许氏三人皆各效其主也算得信重不知是可喜还是可悲啊。”许靖终是年纪大了提起了旧事总喜欢长吁短叹也是好好的许氏就是因为中原纷乱。让许氏精英皆飘零于外如何让人能不感叹?

    许靖看到了边上的陈祗带着担忧的目光望向自己心中一暖旋及笑道:“呵呵人老了难免会有悲春伤秋之举你可考虑好了如何去做?”

    陈祗点了点头:“叔公明鉴。孙儿以为不论此次辟除孙儿为吏是否与庞羲有关;是否是为县令还是能想着其他法子往其他地方上任都不是孙儿所希望地事为我江阳陈氏的长远打算还有孙儿的一些私心孙儿都决意不就。其一孙儿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出仕为官。因为。孙儿还是想往中原游学前些日子尹思潜路过江阳与孙儿相约入荆州求学甚合孙儿之意。”

    “可是那涪县尹默?”许靖抬眉询道陈祗点了点头:“正是涪县尹默尹思潜此人好通诸经史。又专精於左氏春秋推崇古文。因益州多贵今文而不崇章句故其心郁郁。闻说荆州学士云集学风甚隆故尔意欲远游荆州习古文经学路过江阳之时闻孙儿之薄名特来相聚孙儿与尹思潜甚是相得。故尔相约。来日必会于荆州。”嗯这话虽然不尽不实。但也算是真话。尹默确实是因为想往荆州求学顺道路过江阳之时特地来见一见陈祗这位名声陡显的少年俊材在陈祗的刻意结交之下比陈祗大了十余岁的尹默虽然对陈祗在经学上的造诣哧之以鼻但却相当钦佩陈祗的为人和风骨另外这家伙也是一个顶能忽悠地人士不谈论经学之时其言谈之猥琐甚至堪比陈祗所以两人倒也相谈甚密。

    加上尹默在学识之上与陈府客卿张进也有着相当的共同话题所以相处得很是融洽在江阳陈府留连了近月之后方才远循荆州临行之时还很好心地劝告陈祗多把心思放在经学上边别成天整那些没用的奇淫技巧。最后还希望陈祗也能往荆州求学于那里的名士和学者提高自己的文化素养云云。

    “呵呵尹思潜此人在经学之上倒也有些造诣不过德行方面……”叔公许靖看了陈祗一眼笑眯眯地不说话陈祗颇有些脸红干笑两声:“孙儿知道学其所长避其所短。”

    “嗯江阳陈氏可是要靠你的老夫老矣帮不了你什么忙了。”叔公许靖大笑道嗯陈祗这个孙儿倒也挺明事理的实际上自己对他也是极为放心的只不过出于长辈的责任提醒一二罢了。

    “对了叔公我曾听阿姐言叔公当年亦曾于荆州流留结识了不少荆州名士。”陈祗凑上了前来颇显得神秘地道。许靖点了点头:“正是汝有意往荆州求学又如此相询于老夫莫非你有了中意地师者不成?”

    陈祗脑袋点得飞快:“正是我久闻襄阳庞德公、沔南黄承彦寄居于襄阳地颍川阳翟司马德操皆为才学知名于世的智者其中庞德公之名更是天下皆闻刘荆州数辟而不就一意怡情于乡野诲人子弟心生倾慕。还望叔公能助孙儿一臂之力。”

    “好小子。”许靖拈须笑道:“怪不得你给老夫的来信之中提及屡屡庞德公这会子又说这番话怕是汝早就谋算了老夫吧?”

    “嘿嘿孙儿岂敢不过孙儿听言叔公与那庞德公一见如故曾抵足而眠秉烛夜谈情谊非浅所以希望叔公能嗯您也知道孙儿虽在江阳稍有薄名可实际上在学识上缺显浅薄若是叔公不荐怕是孙儿连庞德公的门宅都进不了。”陈祗很是厚皮实脸地道。

    尹默也跟自己谈论过荆州那些负盛名的学者其中他最为推崇的乃是司马德操与宋仲子此二人在古文经学上的造诣更是赞口不绝不过他倒是不怎么看好那位庞德公总觉得那位老先生不过是因为襄阳庞氏乃荆襄大族虚名之辈尔因为尹默这次不仅仅是去求学还起着求官任职的心思所以对于刘表对庞德公地评价他总觉得很有道理。

    当然陈祗身为穿越人士。自然知道这位庞德公在教育事业上的成就其弟子之中最负盛名者:诸葛亮与庞统而司马徽“水镜”、诸葛亮“卧龙”、庞统“凤雏”皆庞德公语也此人知才善诱之名虽然目前不显可日后诸葛亮等人迹之后才会受诸人所知。

    “呵呵呵。老夫哪里不知你那点鬼心思看看这是什么?”许靖笑着从袖中取出了一方一般用来装信笺地木匣交到了陈祗地手中陈祗哪里还不明白叔公的用意大喜之下跪伏于地:“多谢叔公厚待孙

    “起来罢不看你的面子也得看我那故去的侄女的面子再说了。这两年多来。汝之作为老夫皆看在眼中呵呵小小年纪便已懂得筹谋全局倒是远老夫之预料我那侄女能有你这样的孩儿。足可瞑目矣。”许靖扶起了陈祗拍了拍陈祗的肩膀很是感慨地道。

    “叔公……”不论是前世。又或者是令生陈祗对他早逝地娘亲都没有什么印象可越这样越容易让他伤感特别是叔公此言更是让他这个已经在心理上完成成年地大好男儿亦不由得双目泛红。

    看到了陈祗的表情。许靖不由得在心中暗叹。表面上倒是不动声色地插开了话题。“汝加冠之后既往中原。若是有暇可与见一见你那几位舅父替老夫也捎个口信另外既邀法孝直于府中就该多多结交才是这样地人虽然对天性凉薄然却重朋义日后或能得其助也说不定。”

    “是孙儿一定谨遵叔公子教诲。”陈祗已然恢复了袒然自若之色恭敬地答道。

    窗外蝉鸣声声白色的云彩也像是让骄阳榨干了所有水份一般无力地在天空轻悬着原本肥绿的树叶似乎也挤干了最后一丝水分绿的干巴巴的。

    别院的一个侧室里赤脚袒身地表弟爨昆正懒洋洋地靠在一把摇椅上饮了一大口鲜榨果汁舒服地打了个冷战回过了头来又见自家阿姐呆呆地坐在那案几之前手里提着管笔痴痴地望着桌上那早已写满了字句地白纸时不时又落笔写几个字眉宇之间一会喜一会嗔一会愁就好像是一个人在演一副无声的戏剧一般白生生的莲足不着寸缕斜在榻外微微地晃荡着犹如是那白玉雕琢的器件眩目之中让人觉得心痒。若是陈祗在这说不定会根据花蛮儿的表现唱上一曲《独角戏》也指不定。

    看得这位爨昆不由得连连摇放下了竹漆杯之后背起了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晃晃悠悠地走到了阿姐花蛮儿的跟前照着那白纸上所书的字句吟诵了起来:“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阿姐你还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喜欢陈祗表哥那怎么成天没事就写这东西。”

    看到自己写满了字句地几张白纸之上皆是这些当日陈祗所诵的诗句花蛮儿不由得一呆俏脸微红强自辩道:“哪有这不过是阿姐跟你表哥学习书法之时你表哥所书阿姐用来作临贴的。”

    爨昆哧之以鼻:“阿姐表哥可是教习你书法都有大半个月了莫非成天就教你这几个字?若是如此那说明表哥肯定是喜欢你。”

    “真地?!瞎说你表哥对阿姐我一向礼敬有加可没有什么逾越之处。”花蛮儿嘴硬地道可是脑海里边不由自主地浮起了那日两人坐在一起指掌交握于管笔的羞人姿态一双黑宝石似的眸子上游弋着琉璃的波光嘴角也轻轻地弯起了一个可爱的弧度。看得边上的爨昆两眼翻白虽然爨昆现如今年纪尚幼没谈过恋爱不过成天没事干跟着一帮半大孩子在族中游手好闲倒是对于男女情爱之事也略知一些。如今自己的阿姐成天就没事在这傻乐就跟当初自己地一位狐朋狗友地阿姐喜欢上了族中有名的勇士时地表情没有多大的差别。为此爨昆还跟那帮小孩子一块羞过那位少女。不过他们也挨了一顿好打嗯就是那位少女爱慕的族中勇士揍的。爨昆虽是族长之子虽然借此逃过了一劫可还是对此记忆犹新得很。

    “谁瞎说了阿弟我可不是傻子李恢表兄。就曾经写过这么一封信给那雍家姐姐的时候里边就有这么一句话。我问过李恢表哥表哥告诉我的。”爨昆很是不服气地道。

    此言一出花蛮儿脸上一喜之后旋又黯然因为陈祗表哥也就是那天吟诵了一回而已这些天来虽然表哥有时候仍会用那种火辣辣的目光看着自己。时不时说上一些寓意让人羞得脸蛋红的话。可是花蛮儿地心里边不知道怎么的总是觉得有种心慌意乱之感偏生自己理不清楚倒底是喜欢上了表哥呢?还是不喜。

    “阿姐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边上爨昆很是愤然地道“阿姐在听呢。叫唤什么。”花蛮儿让爨昆给吓了一跳不由得嗔道。

    “阿姐我不喜欢你喜欢陈祗那个臭表哥!”爨昆小大人似地背起了手在厅中转了两圈之后。咬牙站到了花蛮儿的跟前大声地道。

    花蛮儿吃惊地瞪大了那双星眸。“为什么?”

    “哼他看你的眼神就跟饿了十天半个月的山豹看见一只正在开屏鸣叫的孔雀准备扑上来咬一口似的。”爨昆颇有些吃味地道听得花蛮儿哭笑不得抬手将这个阿弟搂在了怀里亲了一下阿弟的脸蛋:“小混蛋。哪有你这么形容人的。”可心里边。却生生多了一丝莫明地欢喜。

    “阿姐当然是最美丽地孔雀我看那祗表哥。哼阿弟我没形容他像那山猪就算是客气的了阿姐你捏我干吗?”

    花蛮儿赶紧松手换上了一个最甜美的笑容:“阿弟切莫乱说若是让表哥听到了你这么形容他定然不喜。”

    “不喜就不喜呗我又不求他嗯阿姐我可不想你嫁给表哥要嫁就嫁给建宁的表哥们要不就族里边的勇士也行。”爨昆很有点耍无赖的意思。

    “小家伙族里边那些勇士哼没一人是你阿姐我的对手这样的人能配做你阿姐地夫婿吗?”花蛮儿涨红着小脸恨恨地捏了爨昆一把道。

    爨昆嘿嘿一笑:“那建宁那些表哥呢?表姐你要是喜欢汉家男子建宁的表哥们可是有好几个对你有意思我告诉你就在我们来江阳给阿婆治病的前几日那个……”爨昆附到了花蛮儿地耳边嘀咕道不多时花蛮儿羞得跺脚拍了爨昆屁股一巴掌:“好你个阿弟就为了一把宝刀想把你阿姐我卖了不成?”

    爨昆很是厚颜无耻地笑道:“阿姐我哪敢只不过那位表哥只是让我帮忙只要能帮他把话儿带到他就会把那柄宝刀送给我为什么不干反正喜欢不喜欢是阿姐你自个拿主意。嘿嘿嘿……”

    “我倒是觉得你跟祗表哥很像特别是笑的时候贼兮兮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花蛮儿拿起了管笔轻轻地敲在了爨昆的额头上嗔道。“哼还说自己不喜欢表哥怎么张嘴闭嘴都是他的名字。阿姐你要是嫁给了祗表哥那岂不是要离建宁好远以后就没人替我在阿爹跟前说话了也没人陪我玩了……”爨昆一脸郁闷的在那数落着花蛮儿却把目光投向了窗外脑海里边转悠的尽是表哥那张笑吟吟地脸庞又或是他给阿婆诊治时专注地神情又或是他在与家将练习击技之时的严肃与狠厉。一时之间心绪就像是一束蒲公英让那不知从哪吹拂过来地乱风搅得飞散了开来却不知道又将落下哪

    接下来的日子陈祗每一天都在纷忙之中度过离行冠礼之期越近事儿就越多令陈祗没有想到的是来贺的宾客数量远远过了他的估计不仅仅是叔公的好友姐夫哥的同僚更有一些故去的父亲的友人还有一些当年受父亲恩惠的门客还有一些慕名而来的文人自然还少不得生意上往来的一些巨富商贾总而言之用三教九流齐聚一堂来形容亦不为过。

    而今天姐夫哥的好友、张进的叔父益州武猛从事张任也到达了江阳陈府。这位历史上让著名的三国谋士庞统不幸呃屁的著名益州人士目前不过是一州牧府中的普通中层干部嗯至少要比那位法孝直的军议校尉高上一个层次。法孝直已经在陈祗的真诚挽留之下决定留在陈府待陈祗这位新认识的知己行完冠礼之后再回蜀郡复命。

    “祗弟这位便是姐夫我常向你提起的执友蜀郡张任张恪均经学兵法皆精其才胜姐夫十倍。”王累牵着一位年纪约有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走到了陈祗的身边一脸喜意地道。

    陈祗赶紧先见礼:“原来竟然是姐夫的至交恪均兄还望张从事莫要怪罪祗失礼才是。”这些日子以来陈祗已经见识了不少青史留名之人另外对于这位张任的到来已然早有准备所以没有像当初见到法正时一般惊诧举止之间倒是尽是合乎礼仪。

    “呵呵不敢任托大便唤你一声贤弟贤弟请起江阳陈祗之名任是早有听闻这两年来可谓是名声愈显哪”张任倒是长的容貌不显很是普通的五官脸上挂着平实的笑容若是让他换上一身百姓的打扮你根本就不会认为这位兄台日后便会震惊天下可偏偏他就是这么有材嗯属于是那种有内才的人。

    张任也同样在打量着陈祗半晌方自笑道:“贤弟任还未向你道贺呢。十五之龄得举孝廉者天下寥寥可数汝更是益州第一份。”

    “不过是诸位尊长抬爱、僚友青眼罢了祗不过是一学识浅薄之士得举为孝廉心中诚惶得紧。”陈祗这句客气话至少已经说上了近百遍说的自己都有些反胃了可又不得不继续重复其实心里边恨不得找一台录音机来记录这段话之后放在陈府门房处反复播放当然只能是妄想而已。

    一番客气之后边上已然候之不及的张进越步而出朝着张任拜下:“侄儿拜见叔父。”

    “好好起来罢能得我这贤弟看重矣是你的福份做好份内之事切莫忘形。”张任扶起了张进细细打量一番之后肃容道张进只能诺诺听命倒是边上的陈祗在心中暗乐这位张任兄台唤自己贤弟那自己岂不是比这位张进长了一辈?

    这个时候刚好迈步到了门房处来寻陈祗的法正也上前给张任这位同僚见礼:“见过张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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