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草为庐,望夜观星,

    餐六气而饮沆瀣兮,漱正阳而含朝霞。

    仰观乾坤之气象,寂心精思以求仙道。

    号娄观道。

    年青的道士,在晨曦的朝霞之中,被清露裹身,盘坐在高耸入云的望星台顶,真阳楼塔顶的檐角上坐着,远望那轮地平线中,一跃而出的金日。

    那横空而过,亘古不落的万丈炎轮,将金辉遍洒,普照大地,光明席卷,撕开了黑夜,其中第一缕初阳,好像一只无边光辉,却又轻若无物的手,扶过道士的头顶,点过他的眉心。

    在这个瞬间,道士观霞望日,吐纳深吸,将灵炁充纳肺腑丹田,神庭炁海间道息涌动,随着明阳撒过周身,自然流转,化入经脉,最后真息逆转,化作一尺长的白炁,从口鼻中呼出。

    然后,天就亮了。

    做完了每日的早课,道士低头望向塔下,被晨阳和钟鼓唤醒,如巨兽一般,活动起来的王京,就犹如躺在大地上的,由亿亿万万蝼蚁般的人体组成的巨兽。

    那活动起来的人流就如巨兽的血液,而贯穿王京,直抵紫薇垣的大道就如若动脉,激活了帝国,开始了新一日的生息。

    然后道士打了个哈欠,揉着眼角,伸了個懒腰,一翻身躺在塔顶金灿灿的琉璃瓦上。

    “哈——累死了……晚上要熬夜观星,早上还得望日,啥真炁也练不出来……师父是不是整我啊……难道我的观想哪里搞错了……”

    他目光呆滞得望着逐渐放晴的苍穹,还有那些正随着褪色的夜幕,被逐渐隐去,隐隐悬挂的天星,看了一会儿,突然迸出一句。

    “……为啥一会儿观星,一会儿望日的?这能观出个啥东西来?不能一样一样来,分个先后吗?”

    其实并无先后,因为本质上,娄观道抬头观望的,就是同一个东西啊。

    恒星。

    “……恒星是个啥?”

    道士一愣,扭过头看着李凡,眼眶中空无一物,眼球好像被人用凿子挖出来似的,

    “你又是谁?”

    李凡心脏猛跳了一拍,一下子睁开眼。

    他发现自己盘坐在望舒小居的客厅里,面前放着林香睡的棺材,耳边还传来鲲,豹,李汤圆的呼噜声。

    外头一片漆黑,天还没亮,望舒丹池并无丝毫的涟漪,好久没有一双大白腿在池中嬉水了。

    是个梦么……

    昨晚听了观主传法,但《无上正道真阳功》要在早上才能修炼,所以来望舒小居,想和某剑祖交流一下来着,但玄天剑意大概蹲在铸剑池炼兔子未归,想不到小坐了一会儿居然做梦了……

    李凡站了起来,缓步走在丹池的湖面上,抬头望着天空,一片漆黑,仿佛最深最黑暗的虚渊,一点星火都看不到。

    真阳……恒星……

    “李怡。”

    突然听到熟悉的呼唤,李凡低下头,看着丹液池面,然后他看到自己的影子同样回望着自己,黑色的血从他的口鼻眼角中漫溢出来,呛得他无法呼吸,只能弯着腰跪在湖面。

    而影子也俯下身,从湖水里爬出来,把无法辨别的黑色面目,凑到血流满面的李凡跟前。

    “李怡,我讨厌那家伙。”

    谁?

    “他——!”

    影子尖啸起来。

    然后黑夜被明光撕开。

    李凡抬起头,看到一道刺目的光辉,破开无尽的虚渊,明光照亮了他的脸,把无边黑暗,都驱逐回深渊底下!

    “李凡!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

    心脏猛跳了一拍,李凡一下子睁开了眼。

    他发现自己盘坐在望舒小居的客厅里,面前放着林香睡的棺材,耳边还传来鲲,豹,李汤圆的呼噜声,外头天已经亮了……

    哦,不对,这里是墨竹山洞天,本来就是神通法术做成的天空,从来都不会天黑的。

    淦,梦中梦……

    李凡摸了下鼻子,看着满手的血。

    看来‘李怡’还真是讨厌‘那家伙’呢……讨厌无效!

    于是李凡飞身遁形,破出墨竹山洞天幻境,一路直冲苍穹,飞身云顶,果然醒的正是时候。

    太阳出来了。

    在咧咧大风之中,李凡乘风而翔,沐光而起,依照梦中之所观,以及观主扶顶之所传。

    借朝暮日升时分,于乾坤初开之域,以人间第一缕朝阳为引,接天地真阳之炁,自返虚之体,主修一己真神,盗天地虚无之机,以补我神炁之真阳。

    真息逆转,一炁呵出,李凡从口鼻之中,喷出了一团金光灿烂的道火,然后张口一吸,将那提炼成的真阳道炎,吸入腹中!

    炼成了!无上正道真阳功!

    此时以瞽观内视,李凡分明可以望到,那一点真阳之炁落入神庭之中,瞬间就将他的归虚道体点燃,成了一具灼烧着的人型火炬!

    归虚真元所化的道衣底下,归虚真元重塑的胸腔之中,燃起了一团火焰组成的,跳动的心脏!

    那团金色炎流在元婴的胸腔中跳动,每一下鼓动都把火焰绽放开来,生出新的人体经络,好像树根一般,攀绕在归虚的脊椎道骨上,深植入归虚的血肉体肤之中,吸取来自虚渊的养料,茁壮得燃烧着!

    归虚真元即薪柴,乾坤之炁助燃,以真阳一炁为火种!

    此即真阳元神!

    虽然元神还没完全塑成,但同一瞬间,道体已经在自发得开始变化。

    李凡能感觉自己的心口,也多了一团炽热的火焰,乾坤之炁和归虚真元被这火焰同时消耗,烈焰遍烧他奇经八脉,以至于他的道息都发生了形质上的转换,变成了若初生之炽热的金色火焰!甚至有金色的火炎,从眼眶中投体而出!呼吸之间就从口鼻,满溢出滚滚道火!

    这无中生有爆发出的!毁天灭地的巨大能量贯入胸腔!甚至连他的情绪都带动的高昂起来,炽热如火,就想将这身躯,都化作纯粹的光和热!彻底绽放开来!与天地融合!彻彻底底的化作辉煌的!璀璨的——

    嘶——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好险好险,冷静下来了……

    在绽放的边缘冷静了一点,李凡收回了溢出的道炎,恢复了人形。

    如果刚才失控,放任这真阳一炁暴走,甚至将道体和全身功力献祭,那说毁灭世界大概有点夸张,但在地表种个小太阳,长个小蘑菇什么的,应该不成问题吧?

    不过还好,有观主彻夜慎重的指点,耳提面命的传授经验,而且此时李凡内景提供‘助燃’作用的乾坤之炁还太少,他才能收发自如,道心没有失控暴走。

    当然,李凡也只是表面上恢复了人型,这种级别的上乘功法,修成之后自然是不可逆的,现在李凡经脉中的太极道息,已经全部被转化成了真阳道炁,而且以后归虚元婴和乾坤之炁,也会自发得将这团真阳道火养育壮大,成为李凡的本体真身。

    是的,其实如果按照太极界的标准,李凡现在差不多已经算是在化神了。还没好,在化了,在化了那种。

    他已经到达了那种神我如一的境界,随时都可以法相外显,只要等元神彻底长成,显化神君,自然就是标准的化神境界。如果再掌握熟练某种天道的法则,就能悟道和公司签合同,甚至一窥异域,羽化飞升什么的。

    不过,若是按照真阳观那上古道门的标准,再加上李凡深厚的修仙小说学识,他也估计出来,自己之前只能算完成了‘炼神返虚’的修行,并随着刚才与真阳之火相合,刚刚迈过了‘炼虚合道’的门槛,大致上是处于‘合体初期’这么个阶段。但炼虚合道的合体初期,距离真正的渡劫,大乘,合道还差得老远呢……

    什么?还听不懂?那就当李凡是从版本中boss,迈入版本大boss见习期那种级别吧!

    不管怎么样,现在李凡点燃了真阳道火,他的道体已经开始了燃烧,只要继续添柴扇风,这火苗就会越燃越旺,越点越亮,那么早晚都能合道。

    不过真阳功只能修到合道的境界,具体合道后头是啥,观主就没教了,因为他也不会!甚至观主的真阳功,也和李凡处在相同的阶段!

    是的,说的夸张一点,观主现在其实和李凡半斤八两,也是合体期。还略逊一筹!

    因为按照封观主的说法,过去天时所限,娄观道的古法,炼神还虚是根本练不出来的。

    以至于梁真人作为当年的先代娄观道观主亲传弟子,也是赶上了虚月好时候,才能炼得不高不低,还虚,但还没完全还,但也寸步难进了。

    所以《化书》迄今为止,除了那些上古大佬,可能也就李凡真正是炼成功了。

    因此封观主和姚玄洲,当年都是走了一条新法改进的殊途。

    即,基于真阳功要求的,‘虚之极而无极’的境界,先修炼虽然进度极为缓慢,但可以炼成的无极元婴,等达到了无极境界,再返身回来,采集煞气,观望虚渊,炼神返虚,点燃真阳之炁。

    这一条从无极折返真阳的新法,其实也不是啥好办法。

    首先是相当危险,因为到底炼虚要长期在煞气环境下煎熬,搞不好就把持不住变野怪,那满山都要来吃席了。

    其次归虚元婴炼起来只是难,而无极元婴炼起来是即慢又难。哪怕玄门也没几个真的修炼无极元婴的。

    只不过墨竹山基本只能嗑药,而峨嵋还有《归藏》,《天蚕功》等多种秘法,可以辅助乾坤一炁的修炼,提升道行,解决这个‘慢’的问题罢了。

    最后就是《真阳功》的问题了,

    李凡的古法难走,现在他炼虚的真元和太素道体管够,乾坤之炁却还是少了些,真阳道火也还是小了点,只能算一盏油灯的火苗。但是,只要归虚真元不耗尽,这盏灯就能常明不灭,已经用不着他再管了。

    只要李凡的无极元婴炼成,真阳之炎就能爆发性增长,等以后往太素界采煞炼虚积累的真元足够多了,李凡甚至得随时注意道心,免得情绪一激动就点太阳,使道火反噬,把天地都烧却了。

    而观主的新法修行,到底和功法所教次序不同,而且他并没有太素道体的薪柴‘燃料’,所以他的真阳之炁,火势太猛,燃料却不够,并不能像李凡这样自发燃烧,而是必须随时往火堆里投薪加炭,每隔几天都采取一次真阳火种,才能维持真火不灭。

    这样加的多了,加的少了,可能都会有所妨碍,因此在观主彻底改进这部功法的缺陷之前,姚玄洲暂时都停留在无极元婴的门槛上,并没有迈过关键的一步突破。

    但不管怎么样,现在被时代抛弃了上千年的上古道宗娄观道,也终于有了出路了。

    有观主和李凡两个成功例子在,那么也就证明了,无论是《化书》还是《无极归道》,两条道都可以走通,直抵《真阳功》了。

    而随着天时继续‘好转’,再加上墨竹山对‘采煞炼虚’和‘无极炼炁’的研究进一步深化,未来娄观道弟子,将真阳道统重现于世,再立道庭也不是虚言了!

    不过到底是升级了新的能量,李凡也得自己实验一下。

    于是还是墨竹山技能测试老规矩,打雷猴啦!

    当然,不是真的用合体期的道火,去烧筑基期的雷猴,那未免也太过分了……

    雷猴只是个靶子,李凡测试的也不是真阳道火的威力,而是试用由归虚真元,太素道体和乾坤太极道息,一并点燃,被道火烧出来的,真阳之炁的性质。

    李凡试着驾驭这真阳真炁,百般变化,去抓,去打,追着雷猴们满山鼠窜。并以真阳之炁施展道诀,布置阵法,御炁成剑,幻化法相等等变化道诀,尝试哪些可以成功,哪些效用不佳。

    参照观主这段时间的实验经验,和李凡现在炼成真阳功后,自己实地上手的体验,他对真阳道炁有了初步的判断。

    略过实验过程直接说结论,吊。

    以煞炁为燃料,用乾坤之炁助燃,能量近乎无穷无尽的道炁能量,还能不吊么?

    比起普通的道息,這真陽道炁,最显著的特征就是蕴含着强大的能量!以至于仅僅是把道炁聚集在手上,浓郁的金色炁团看着都仿佛烈焰在燃烧一般!

    实际上,一般煞气的生成物,在面对这道炁时,也真的表现出被道火点燃的性质,当初李凡凝练的各种煞冰煞甲,在这真阳道炁面前,也全无半点抵抗之力!全部被点燃了烧化开来!而且李凡能感受到,这些道炁点染的炎团,不仅能将生物非物烧得形神俱灭,似乎还能将魂魄一起点燃!当李凡吞回真阳道炁之时,他甚至能感覺到雷猴的魂魄也被灼烧了,化为火焰的养料!

    而更牛逼的是,李凡发现调整真阳之炁的出力,可以只用微弱的道炁输出,提供比道息更纯粹更庞大的能量。只要对频率进行些微的调整和改良,就可以为法宝,符箓,阵法供能!

    当然也有问题,这出力真的是比区区道息要大太多了。而且道炁温度太高,李凡发现那种材质过于垃圾,比如金丹境界以下的符箓,法器,符阵,使用中都有很大概率被直接熔断烧毁。

    这样看来,这真阳真炁,用来炼化成护体真炁,大概就不如玄门的上清,莲花,天衣真炁这样适合了。

    毕竟如果炁墙太弱了,起不到啥作用,太强了,反而会把全身的装备都烧光爆掉。光屁股李凡倒是无所谓啊,但要是把储物玉啊飞剑什么的一起烧毁了,就太肉痛了吧!

    不过这么丁点的不足,无所谓啦!这回是又又又,又无敌啦!

    是的,望着凝聚在指尖,那一点灯火火苗似的真阳道火,李凡分明感觉到从火种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无穷道力,正随着那跳跃的金炎,向天地辐射散开来!

    越来越明,越来越亮,越来越强!

    仿佛金光所到之处,那片天地,都一如落在他的指尖般,尽在掌握!

    仿佛这指尖星星点点的火苗,在天地间每多存在一息,每多跳动一次,就越壮大一分!

    仿佛只要让它绽放开来,就能把天与地,都烧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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