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南心的伤势非常糟糕,糟糕到一只脚已经踏入鬼门关,神识微弱得几乎溃散,要不是李凡随手诛了那魔神,还记得瞽观扫一下再走,差点都没发现她还活着。

    找到人的时候,李凡差点都没认出她来,粗略一看,就见她身上更中了数到剑炁,破炁破防,斩得血肉淋漓,还被一剑穿喉而过,几乎丧命。

    粗略估计,秦南心应该是先斗剑败了,后来也不知她又用了什么秘法,强撑着行动,结果又挨了魔神一拳正中,最后整个人飞出去,已经没有真炁护体,便在岩块上摔得烂泥一样,全身筋骨粉碎,内脏几乎被震成芥粉,经脉中更被剑力煞气毁的一塌糊涂,乾元神婴已经皲裂破碎,神识也非常微弱,这样子,兵解大概都不可能了。

    因此,虽然刚才已经找到了两个北宸卫刺客逃窜的剑光,李凡还是放弃追击,第一时间抱起秦南心,飞遁到墨竹山洞天求救。医术最高明的观主,现在在娄观塔给衡山的道君拦住了,那只能找医术第二高明的了。

    当然墨竹山洞天也遭到袭击了,这味道太浓了,李凡老远闻道一股海盐味,分明是海里来的妖怪,大概是灵王的虾兵蟹将,又从东边绕过来了。

    不止姚监院,连秦剑师,陈符师,刘阵师,杜工师这四个看炉子铸剑的都出来帮手了,五人激活了墨竹山洞天大阵,墨剑的剑光好像探照灯似得乱扫,逼得群妖也不敢靠近。

    不过这群妖,其实也只有十几个元婴妖将罢了,但它们哪怕只是现身露面,也着实把众人牵制在这里,不敢轻动了。此时这些妖怪也装模作样的,放出法宝,布置法阵,披甲执兵,摆足了阵势,一副要攻打洞天的模样。

    但李凡现在哪里有功夫和它们耗着,他杀气上头,已经快爆炸了,根本不能忍。

    当即又磕了一朵三花回复精力,便卷着太煞剑虹直冲过去,斩进妖群里就是一片乱杀,当场就连斩三妖,把一群妖怪砍得懵逼了,下意识抱头鼠窜。

    见群妖瞬时鸟兽散了,李凡也不恋战追逐,抓住机会,扭头直冲入洞天里。

    姚玄洲也认得太煞剑虹,立刻主持大阵放开通路让他进来。

    “监院!南心救了我墨竹山弟子,也请救她一命!”

    那片医术第二高明的银叶子,果然也在姚玄洲身边看热闹,绕着李凡一转,钻入秦南心伤口检查她的经脉。

    姚玄洲一时记不起那南心是谁,但见这人都血肉模糊,命在旦夕了,也不多废话,取出青葫芦,把那寄宿其中的书生唤出来,

    “伤成这样得泡仙灵玉髓了,但她这样子去不了秘境医治,我屋子里还有一坛玉髓,你先拿去应急。请道友给他们带路。”

    “多谢监院!多谢道友!”

    李凡谢过姚玄洲,立刻跟着捧着葫芦,跟着书生魂灵,飞入一座仙阁,大概是姚玄洲的洞府吧。

    在书生的指点下,李凡找到酒坛大小一坛玉髓,给秦南心喂了三口,然后剩下的直接倒入道场内,蒸丹修炼用的大丹炉,把秦南心放进去泡着,然后乾坤一炁丹和东华长春丹这些疗伤圣药,也死马当活马医丢了不少。

    但那位道友比比划划得,表示这点量根本不够,而玄天大夫检查了一阵,也出来三连宣告,

    “没救了,等死吧,别浪费东西。”

    李凡翻了个白眼,知道和玄天这货说什么情啊爱啊道侣的,他根本听不懂,压根也不在乎,于是换了一种玄天比较好理解的方式和他说明白,

    “秦百川可宠她了。你看,前两天还亲自来送了一部符书,一身蝉衣,让我以后有机会救她一命呢。”

    玄天惊了,“嘶……这种时候峨嵋的因果你也敢乱接!我先唤回她元神,不行就先封印了,免得她魂飞魄散!你还愣着干嘛!什么玉髓啊,仙丹啊,灵药加大力度往里投啊!千万不能欠他们的情啊!”

    然后银叶子一闪,闪入神庭帮秦南心稳定元神。

    于是李凡把血婴也派过去听玄天大夫使唤,继续在外头布置了个聚炁的法阵,请书生道友坐阵帮忙照看着。又想到山主那里常用什么玉髓啊神婴的,便飞空去山主宅邸里,找山主的花奴侍女求助。

    一落到院子里,李凡一眼就瞧到那盆栽里,长出一串葫芦,然后那些葫芦冷不丁扭过脸来朝他微笑,也是不由得被吓掉了一点心情。

    “艹,这么快就长出来了啊!”

    “还早呢,只是躯壳,元神要慢慢得休养起来,”一名侍女端着茶壶,出来给葫芦头们浇水,“巨子今夜怎么有空来访?”

    “哦,恩……这位姐姐……”

    “巨子只称花奴就是了。”

    山主这三个花奴侍女只是随手栽在庭院里的桃花成精,倒也没取过什么名字。李凡只记得曾经给他法宝,年长些的姐姐已经捧着山主的脑袋去了,另一个捧双刀的也不在,屋中只剩眼前这花奴一人,一边浇灌仙汤,那些葫芦头还发出欢愉的笑声。

    李凡赶紧闭目镇定,冷静了一点道,“这些可是仙灵玉髓?我有一位道友身负重伤,能不能借我一些拿去救人?”

    女婢为难道,“我手里的已经给诸位师兄分食了,要救人这些剩下的只怕不够,贱妾一个人也带不了多少,不如我给巨子带路,一起去采取一些吧。”

    “如此最好,多谢这位姐姐……哦,诸位师兄安心养伤,清月告辞了。”

    于是李凡跟葫芦头们告别,然后跟着侍女,转到山主宅邸之中。

    这里也有一处千面仙人的祭坛,可以直通秘境的,这尊仙人像没有被封存,黑色的人型尊天魔像立在法坛上,像前点着一盏油灯。

    侍女从神龛前的盒子里,摸出个小药瓶,添油似的,倒出一点石榴色的液体,好像晶莹剔透的红珍珠,瞧着格外眼熟。

    “这是饕餮涎,要去取仙灵玉髓只加上一滴就够了,但山主去昆仑修炼了,巨子要省着点用啊。”

    侍女小心得倒了一滴,饕餮涎落在那灯火之上,火光一晃,突然变成红色,光影扭曲起来,把仙人像投影也歪歪斜斜的照射在密室的墙壁上,光线和空间莫名地扭曲着,展现出一道幽暗扭曲的裂隙。

    女婢走到裂隙前,她的长发被风卷起似的飘动,五官也开始扭曲起来,身子还是人型,但脑袋脖子却被扭曲拉长,形成一条粉白色的长条,有点像粗大的藤曼。

    李凡以为自己是中了幻术,忍不住眨了眨眼,用神识去看,但神识尽数落在那幽深的黑暗缝隙之中,就仿佛在直接探索虚渊似的,什么也探查不到。

    “巨子抓紧些,油灯灭了就回不来了。”

    藤曼头女婢朝李凡招招手,一转身进入了门中,神识一下就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李凡便也跟着侍女身后,迈步进入那黑暗扭曲的缝隙里,然后一阵腥风扑面而来,那味道,香臭香臭的,难以形容,李凡能感觉到自己的神识空空落落,什么都看不到,真的成了瞎子似的,还好有侍女前头一直引路,用肉眼可以看到,她的脑袋还是像触手似的白白一条,肌肤放着淡淡的光辉,在黑暗中清晰可见,这才能跟着走过甬道。

    不知走了多久,似乎时间也混乱了,李凡才从一座洞窟中走出来,看到侍女在前头引路,指了指脚下。

    “山主这会儿大概吃饱了,巨子小声些,莫惊动它了。”

    山主不是在昆仑吗?还有你能把脑袋变回来不看着怪恶心的……

    李凡走上前探头一望,才发现他们走出的洞窟外,是一片枯山旷野,到处都是紫黑色的石头,竟然都是煞气凝聚的。脚下是一处深渊巨坑,不知有几百丈之深,坑底有一只黑毛怪兽,脊背上六片红彤彤的斑纹,正卧在一堆骸骨里。

    李凡感觉到神识仿佛被封印了似的,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凝聚目力,隔着这么远看去,一时也瞧不清细节,只大致觉得那玩意,有点像牛羊一类的四蹄动物,而背上的红色斑纹仿佛眼睛,不,就是眼睛吧?

    莫非就是饕餮?

    然后侍女竖起食指封唇,冲李凡作了个禁声的手势,便纵身一跃从悬崖跳下,足尖踩在岩壁上飘来荡去,像轻羽般飘落。

    李凡也注意到了,这个世界重力极大,对现在的道体也造成了明显负荷,而且没有太极之炁,煞气也很少,只有贴着黑色岩块附近,才能感觉到一点。

    于是李凡也模仿侍女的走法,原样踩着岩壁落足,顺着悬崖飞奔,坠下深坑。

    随着快速从山崖上冲下来,李凡也看清楚了,那饕餮约莫七八丈高,二十来丈长,以块头来说,至少也是大魔神了。此刻正蜷缩在大堆某种巨兽的白骨中,卧着睡觉,长在侧肋上的六只眼角留着血泪,把黑色的毛发都染得殷弘。

    走在前头的侍女跳跃了一阵,突然一张双臂,双手化成一对翼龙似的骨膜肉翅,从山崖上滑翔起来。

    李凡这时才发现,原来这山崖底下不是平地,而是紫黑色的沙漠,都是稀碎的煞气结晶体,散发出浓郁的煞气风暴,吹拂起煞气的飓风。

    李凡便也借着煞风一转,变成九头的鬼车,张开四丈的羽翼,跟着藤曼头肉翅的侍女在山谷煞风中滑翔,盘旋着向底下的凶兽靠近。

    也就是在这时,李凡突然反应过来了。

    饕餮周围散落的是人骨。

    或者说人形的骨骼,一个前所未见的巨人,饕餮蜷缩的位置,是那骨架的腹部,就仿佛是孕妇腹中的胎儿,而那巨人骨架就侧卧着,腿脚被沙漠覆盖,头肩镶嵌在山岩里,只露出腹胸部位,森然的肋骨和脊椎。

    而他们的目标也同样是这具巨大骨骼!

    只见侍女收翅,突然开始高速俯冲,直冲向那饕餮身后的白骨堆,双足化作鹰爪,一掠而过,从巨人的脊椎骨中,捡起一块碎骨,然后疾速飞起来,逃也似的飞上天空。那碎骨的截面中间,分明还可以看到琥珀色的液体渗出来。

    挖槽,仙灵玉髓……

    李凡知道现在也没功夫给他吐槽了,看看那饕餮背上的三对血瞳,一咬牙,也同样一收翅膀俯冲下去,伸爪抓起一断埋在沙里的脊椎就逃!

    因为想着这天才地宝不仅要治疗秦南心,墨山的同门也要用来复活,还要偿还从姚玄洲那借的,而且说不定,还有许多墨山弟子幸存也需要治疗,他就特意多取了一些。

    结果李凡却没想到,那大段脊椎骨居然还特么筋肉连在一起的!他奋力振翅一抓,划拉一下掀起好大的砂尘,把周围的骨骼骨架也都推倒了!

    哇靠!总给老子整点新活啊!

    李凡赶紧咄咄咄一阵啄,撕了一段肋骨下来,再一扭头,却见饕餮已经立了起来,正面半个胸腔突然撕裂开来,露出了满是獠牙的巨口!

    “呱——!”李凡飞空而起,同时肩上一阵剧痛,发现鬼车已经有个脑袋被咬掉了!

    但吃了个头还不够!那饕餮居然顺着山崖狂奔,疾速迫近追来!然后飞升一跃!

    “哇槽!”

    虽然李凡闪开了,但又被吃了一个头!而且这是怎么回事!他明明离得很远啊!明明没有被扑到才对啊!

    但没有时间多想,饕餮嚼都不嚼一下,又来了!

    李凡虚弱得反抗了一下,试着捉了一下饕餮的眼睛,然而除了又丢掉一个脑袋之外,根本毛用都没有。

    侍女更是干脆,直接把手里的碎骨丢了,没了命得往山崖上飞。

    李凡也是叫苦不迭,只好全力逃跑。

    饕餮就在后头扑腾着,山羊似得在高崖上腾挪,一个脑袋一个脑袋得把鬼车头给啃了。

    得亏鬼车头是多,一连给啃了六个头都没死,于是最后,李凡到底还是逃进升天,一个俯冲冲进千面仙人的裂隙,还拖回来一长串脊椎骨。

    饕餮似乎还记得千面仙人,意犹未尽得在门口蹲了一会儿,才一跳一跳,跳山羊似得又跳回山崖底下去了。

    侍女也耗尽了功力似的,变成人形,和李凡面对面,蹲在洞窟里喘了一会儿,一时谁都没力气站起来。

    李凡忍不住问道,“……那真是山主?”

    “是,山主的真身,但是已经控制不住了,就放在这里用天外仙养着。”

    侍女双目无神得盯着李凡拽回来的脊椎。

    “天外仙?”

    “天外仙……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只听山主说过,每天天亮起来的时候,这些尸骸被日光照到,就会白骨生肌,死而复生,这个世界白天光照短,一个白天这天外仙还不足以复活的,所以把饕餮养在这里,每天都有肉吃,不至于饿死了,也不至于太壮了。”

    李凡揉着脖子,被撕掉的鬼车脑袋还在幻痛,“那这些,带回去不会‘复活’吧?”

    “没事,脑袋长出来要很久的,不过巨子您这次采了这么多,得帮我劈骨取髓。

    天外仙的骨髓转化很快,每天被太阳照着,只有很短的时间采集仙灵玉髓制药,时间一久这骨髓就会生成肉芽血沫,只能拿来下酒了。”

    “……对哦,还能拿来下酒呢,真特么浑身都是宝啊……”

    于是李凡也不拖延了,便扛起脊椎骨和侍女回到太极界,赶工制作仙灵玉髓。

    这天外仙骨还真是有够硬的,太极真炁打上去全部被吸收,太煞剑胎会毁掉里头的骨髓,李凡只好挽起袖子,用山主留下的斩马刀,劈了大半天才给这几节脊椎骨一一劈开,然后带出去晒太阳。

    按照花奴的说法,这琥珀色的骨髓,晒成淡绿色就可以立刻装到事先调配好的药酒里装罐了,密封的仙灵玉髓时间越久,药效浸润发散越足。不过那天外仙的骨头也得花时间长出来,因此产量一直不高,山主也喜欢请人喝酒,以前珍藏积年的陈酿,最近也给墨山弟子们复活用掉了。

    不过秦南心毕竟才金丹境界,这些新酿的仙灵玉髓也足够用了。

    于是李凡便带来了药酒过来,查看秦南心的状况。

    玄天表示有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

    李凡表示你说吧,老子被强制冷静得不行,已经有充足的心理准备了,大不了就面无表情得开杀戒喽。

    于是玄天就说了,

    “可以救回来,这丫头在金丹境上打磨许多年了,根基扎实,道行深厚,我只点拨了几句,用血婴也只帮点小忙,她就重新凝聚了乾元神婴,确实不愧是峨嵋的道子。

    只要元神能保住,兵解就有机会,何况现在还有这么多灵丹妙药,天才地宝相助,救下一命不成问题,但她伤得太重,经脉已废,道基已毁,呼吸发力都有问题,正常来说修行之途从此断绝了。

    不过欠峨嵋的因果,坐到这个地步已经可以了结了。”

    正常来说?那不正常的呢?

    “恩,其实本宗凑巧知道,峨嵋秦家的绝技天蚕功有个致命的破绽,就是每精炼一转都要废功重修,是破除此法的最佳机会。现在还有苍松老贼的蝉蜕仙衣在此,这丫头正好可以修炼天蚕神功。

    这样说不定还因祸得福,不仅可以塑体还魂,重塑修为,还有机会因祸得福,一举突破元婴境界,练成天蚕变一转也不一定呢!”

    那也不错啊……坏消息又是啥?

    “老子又不会天蚕功,问她也不曾学过,你会啊?”

    李凡当然也不会……不过把她送回峨嵋秦家不就行了?

    “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呢,也就后半夜刚从云台峰传来的消息,听说昨晚不止是墨竹山这里火并,北边也有人动手,突袭峨嵋,打上金顶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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