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氏一听墨染这话,仿若九曲回廊里现了神光,踉跄爬起让墨染快说,全然忘了她往日对墨染的防备,只求快点从这困境中脱出来。

    墨染见老太太对她招手,心中一笑,继而徐徐道:“一则此事与五弟有关,旁人说什么都是听闻,未必是真,即便是五弟院里的丫头、小厮,也未必能将此事说得明白,应叫五弟亲自来说,辩个是非明白;二则此事是安国侯府内宅之事,内宅不正何以在朝为官?无论是家奴害主,亦或是别的什么,安国侯府何以在阳夏城中立足,若有宴饮相邀,恐宴席之上流言入耳,难掩窘色。孙女未尝知别家事,唯曾亲眼所见郑家内宅主仆言行,仆从未敢高声言于主人,况我安国侯府?三则此事二伯母与四婶婶皆涉其中,若不查个清楚,断个明白,倘若妯娌有隙而致家不和,家不和则万事难安,子弟焉能无心他物,一心上进?岂非人人如惊弓之鸟,辗转难安?四则五弟曾昨日与我同去郑家......郡主府之事才是大事,若此时内宅不宁,却非仅是内宅之事,祖母定然明白孙女的意思。”

    老太太被墨染一语惊醒,恍然明白过来,此事看似小事,然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二房既无能武者,亦无能文者,纵使顼儿用功读书,此时也并不出挑,而四房的审儿小小年纪,便能入了郑家的眼......

    墨染说出这番话后,便偷偷去观察老太太的神色,她也是赌一把,心中悬悬,她有九分把握成事,却无三分把握全身而退。

    这些话于一个闺阁女儿口中说出,已是出格,况她与祖母又不亲近,又是当着众伯母婶娘的面,逾矩太过,纵然老太太处置了葛氏,吕氏借此事收回了管家权,自然会对墨染心存感念。

    可事后众人细细回想起来,难道不会心神惊惧?一个十几岁女孩说出此话?岂是一时一刻所思所想?难道不是经年累月韬光养晦?心机之深沉,恐如海似河,难猜难测。

    故而墨染心中悬悬,也捏了把汗,但求林墨审能帮她一二,也说些“惊人之语”,分分众人的心思。

    林墨审幸而不负墨染所望,被老太太着人搀扶进来后,便悲切难当,跪而言曰:“审儿见贼人面熟,正要上前问详细,却见贼人持刀向我刺来,孙儿一剑下去,不小心......将这贼人杀了。”

    他言语起伏,关键时刻还戛然而止,继而轻飘飘说出一句“杀人”之语,就似拔了一根草般,着实令老太太惊住了,半晌才缓过神来,盯着林墨审道:“这人是你杀的?不是护院动的手?不是趁乱杀的?”

    林墨审摇摇头:“是孙儿亲手杀的,当时这贼人腿已断了,院中并不乱。”

    老太太又吃了一惊,皱眉问:“怎么腿断了?逾墙而走未成?摔断了腿?”

    林墨审又是摇摇头,轻悠悠道:“非也非也,昨夜我院中漆黑一片,暗中看不见人,也不知是谁踩了这贼人一下,踩断了腿。”

    这话一说出来,连林墨染也吃了一惊,这不是明摆着挑衅葛氏吗?林墨审这话就是告诉葛氏:“别以为你有脑子,就当旁人是傻子,你所行之事全在本少爷掌握之中!”

    潘氏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林墨审,缓了足足一刻钟,才声音低低地拧劲恨道:“审儿!老太太面前你胡说什么?”潘氏咬牙切齿,深以为她听错了林墨审的话,这时缓过来,越想越觉得不对。

    这时候不趁势哭心酸,说处境可怜,引得老太太心软好处置葛氏,怎么反倒将“提剑击贼”之事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潘氏惊得神情木讷地看着林墨审,以为自己这儿子傻了,连审时度势都不会,还能做什么?遂对着林墨审摇摇头,认为他成不了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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