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绛台神情淡漠,仿佛没听到这句话般,继而笑了笑,半叹半惜:“受了伤想的不是疼,不是如何养伤,倒是家族他人?”

    墨染不言语,她在府中时所思所想是为了自己,为了母亲、淙儿,出了府一言一行便都更要小心,她所言所行皆是安国侯府教养规矩的体现,更是自己的脸面。

    高高府门红墙之中,锦缎堆山,珍馐玉盘,为一道点心,十几个人有条不紊地前后忙乱,只为了她动几筷子、笑一笑。墨染从生下来便是这种生活,虽其中冷暖自知,可的确衣食无忧,这些该是付出代价的,总有一天要牺牲些什么。从林墨衡出嫁那刻起,墨染便将这利害关系看透了。她并没有觉得悲哀或是心中压抑,而是偷偷喘了一口气,庆幸她是生在这侯府之内,而不是添不饱肚子的人家,若是生下十分贫寒之家,恐怕连冷暖也不知是什么吧,未尝到暖,又如何知冷呢?

    看看身上新换的衣裳,墨染低着头默默地迈步往外走,尽量让受伤的手臂看不出异样来。若是不看她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颊,除却她行走缓慢的脚步,倒是看不出她与平常有何不同。

    她须得瞒住府中所有人,也得瞒住她的母亲苏夫人,她须得做好安国侯府的三姑娘,让府内府外都寻不到一点错处,才能让二姐姐无后顾之忧,而那少年也会因她的脱险而平安。虽不知那少年在太子府的地位,但办砸了差事,又损伤了一位侯府小姐,总是要受罚的吧,而他身上又伤得那样重,经不起罚的,所以墨染要装作平安无事的样子,希望能帮到那位少年些许。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墨染觉得身上很是乏累,想微微闭目休息一会,不想她再一睁眼,竟已到了林家府门前。

    有人掀帘子请她下车,墨染抬眸看到了双眼红肿的碧鹤,慌忙扶着碧鹤的手下了马车,转身见马车后好几个红箱子。家中小厮正往里抬这几个红箱子,两个人一起抬还颇是费力的样子,看来是满满当当几箱子的东西,这是哪里来的?郡主府的东西?

    墨染心里一乱,不知韩元郡主府那边是如何解释此事的。她回府匆忙,今日从进郡主府到离开,连韩元郡主的影子也未见到,只和朱绛台见了一面,但又未统一口径,万一说法不一致,岂非是大麻烦?

    况韩元郡主一向眼高于顶,不轻易与人相交,亦看不上许多世家姑娘,可偏偏单独给了墨染这许多东西,又这么青天白日地就送了过来。这事不一时便会传遍整个玉京城,到时旁人又会怎么说?

    墨染一时猜不透韩元郡主的意思,扶着碧鹤的手往前走,想的太入神绊在了门槛上。碧鹤见墨染往前倒去,便慌忙伸手来扶,不小心拽了墨染受伤的胳膊,墨染霎时疼出了冷汗,同时碧鹤也感觉到墨染手臂有些不对,怎么会厚厚地缠了一层布?

    墨染这衣衫衣袖广大,若是只用眼睛看,便看不出她手臂粗细,可碧鹤这样用力一拽便不同了,立即便察觉到了不同,她附在墨染耳边,低声问:“姑娘,你这里?”

    墨染亦是低声:“无碍,不要说。”

    碧鹤又问:“若是夫人发现了呢?”

    墨染略一思忖,眼眸中闪过一抹柔软,又立时换了淡漠平静神色,吩咐碧鹤道:“若是母亲不问,先瞒着吧。”

    从抬头看到碧鹤时,墨染便知母亲已经知道了这事,再也瞒不下去,心知母亲必不会绕了碧知,再宽和的主子也不会容忍这种事情,姑娘和丫鬟串通起来,不禀告家中主母便擅自出府。这事绝不可能轻描淡写地遮掩过去,况且郡主府又是这般“声势浩大”地将人送了回来,那必是全府都知道了。

    墨染越走越急,虽是牵动伤口很是疼痛,但心中惦记着碧知,便顾不得这些了,到了丛然馆门口墨染忽而放慢了脚步,令碧鹤吃了一惊。碧鹤虽是不知墨染为何突然放慢了脚步,可她还是跟着墨染一同放慢了脚步,手上更是用力地扶着墨染,让墨染省一些力气。

    墨染心知她越是心急地想救碧知,苏夫人为了警醒她,便会罚碧知罚得更重。此刻要是想救下碧知,反而不能急切,更不能露出急切的样子,那样既失了分寸,又失了道理,岂不是不打自招地告诉所有人她是私自出府?故而墨染便特意放慢了脚步,神情如平常般淡漠,事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缓慢迈步进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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