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是最重要的呀!◎

    秋蟹宴的成功开了一个极好的头。

    农具一块已经顺利报到了上头,此次青蟹的量不算很多,但前后还能养殖一段时间,几千只青蟹能一直维持到最晚重阳节后。

    “让人去打听了,”戴玥姝笑眯眯地道,“外头都在议论呢,整体看好。”

    “那便好。”卫卿珩点点头,“今年是头一年,还缺乏了准备,但后面有个小几年形成规模了,技术稳定下来,就能逐渐培养出一批的养殖螃蟹与河鱼的人,至少对红河州的人来说是一件好事情。”

    “可不是呢。”

    戴玥姝知道外头人可比卫卿珩激动多了。

    抓贪官固然让人叫好,剿匪等也能安定民心,但寻来灾后重建、发家致富的路子,才是功在千秋,是能一代代传下去的“吃饭家伙”。

    人人都夸着太子的好呢。

    此次的成功很快便让本来降下一点热度的太子府重新成了众人眼里的香馍馍。

    大家都知道这是太子着人发掘出来的东西,他们既好奇东西,也在意太子的态度。

    “人人都想着分一口汤呢。”

    戴玥姝点点桌上一打的新拜帖,每一张都写得恳切认真,快雕琢出花来了,除此之外,竟然还有一些文人雅送了自己的作品进来。

    以前不论怎么的,都是递到前院太子那边去,当然绝大多数是落不到他手里,直接叫处理了的。

    现在却有一些人动了心思,转而写一些闺怨、情爱或是其他类型的诗画作品送到她这里,想要走通路子。

    “是宴会时候给人发现的法子吧?”

    苏梅不太肯定地说着。

    “大略是的。”戴玥姝抽出其中几本特别厚的,“连写的戏本子都有送过来的,怎么也叫人递到我这了?我还以为会被筛出去呢。”

    “大家都知道主子喜欢听戏看戏了,梆子也好,京戏也好,主子口味越宽泛,才使人能多走路子。”茜色回答。

    “里头倒也没有出格的,都是有分寸的人,便是要讨好我,也不能得罪了殿下,毕竟我不是那等子‘妖妃’人物。”说完,戴玥姝自己都笑了好一会,然后道一句,“大略我祖父的身份还是给我增色不少了,他们都以为我文学水平高呢。”

    “主子当然厉害。”茜色毫不犹豫地接话。

    “这可不成。”戴玥姝实诚地回,“我画画还成,作诗确实少了几分灵气,不如我好友段云烟的,只能说是面上过得去,不过我品鉴的水平不低,曲、歌、赋、文等倒还成,大略比一般姑娘好些,但人家也不管这些,平常姑娘学个诗就差不多了。”

    这是普通的行列。

    若是有志成为才女的,自然要在某一项里做到专精,还要各样都懂,才能显得博学,肚子里有墨水。

    “可我虽然会看,也不会和殿下推荐他们啊。”

    戴玥姝笑着摇摇头,把这些全挑出来放到另一边去,除了极罕见特别有趣的能让她多看两眼,其他都不会有什么除了落灰以外特殊的对待。

    “什么推荐?”卫卿珩走进来时候只听到个尾巴。

    “没什么。”戴玥姝摇摇头。

    他一眼看到她手边的拜帖等,立马就明白了,笑了一声,只说:“如果我的阿姝要和我推荐,也没有什么妨碍的。左右有用的用,无能的滚。”

    “哪有那么多能干人啦。”她笑眯眯地,“不过也只有海清河晏、盛世太平时,才能不断地出来各种人才投奔向‘太阳’。若是不太平,人人都活在疾苦里,哪还有那么多样的能人呢,都一门心思钻着平天下啦。”

    “阿姝心里明澈啊……”

    卫卿珩大笑不已,他确实心情极好,且这种好心情已经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他穿了件朱湛底色的锦缎圆领长袖曳撒,在腰腹位置上是人籁色的刺绣文竹,腰间系着一根墨色宽牛皮腰带,上面镶嵌着象牙材质的勾玉装饰,腰间的冰种玉佩换上了她亲手才打好的新络子,下垂坠着流苏,随着走动自然飘荡。

    卫卿珩接了她倒的茶水,小口地喝着。

    “我们还要在这呆一段时间。”

    “可是有什么事情?”

    “张子贤大人放心不下家里老母,前几日来信说情况不算很好了……”他叹一声,“倒是孝子。”

    “啊。”戴玥姝短促地应了一声,脑子里过了一遍,才想起张子贤大人的家世背景。

    “我们还是先留着吧,我想盯一盯这里的进度。”

    戴玥姝知道他是不放心红河州知州。

    “若是你父亲那等有实力的,我也不担心了,但这个知州嘛……”他摇摇头,“左右最近朝中无大事,不用叫我这个太子必须到位了。”

    卫卿珩自己在那念叨一番,把精力和注意力从正事上挪了一点到其他方面,才扒拉出来最近的一项。

    “除了那几个估计赶不上了的节日,就是太后的寿诞和长公主的寿宴。”

    太后寿诞是早有准备的,但因为不是整寿,所以宫里内外都不会大办,他礼物也是早准备好了的。

    长公主元安公主是先帝原配留下的唯一一个孩子,在宗室里的地位很高,卫卿珩也很喜欢这个祖辈。

    算起来,燕太后都只能说是她的继母,长公主在先帝时期就已经确立了极其稳固的地位,当今对这个姐姐也一直是非常敬重。

    先帝原配孝和皇后不算有福,先帝登基没有多久,也就第二年,她就去世了,遗憾的是她的亲生儿女里面,最后只有元安公主一个活了下来,前头几个儿子女儿因为各种原因,在前朝和战乱时期就没了。

    到了第五年,先帝才选中了六门世家之一的云扬燕氏的女儿燕云做继后,当然也可以说是燕太后打败了其他竞争者,得到了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不过后面也不算太平,至少在先帝最后的几年甚至说十几年里,他一定是后悔选择了这位燕太后的。

    毕竟内外都知道,先帝的真爱是臣妻珍妃,虽然扯了遮羞布,但大家都清楚“和离再嫁”的女人珍妃才是他喜欢的人,能叫先帝为了她想乱大统废后的那种。

    人都说,大魏皇室出情种。

    别人不知道是如何情况,但从先帝到当今,似乎都有几分这样的意思。

    “你多备一份礼物吧,太后的估计赶不上,但长公主的应该还来得及。”

    “好。”戴玥姝点头应了。

    “真乖。”卫卿珩抬了她下巴,与她交换了一个湿漉漉的吻,半天才断了唇齿间牵连的丝,声音有几分低哑地感慨。

    “还好我身边有你。”

    “若只我一个人,才叫没滋没味呢。”

    戴玥姝忍不住笑了,一双灿灿的黑眸里映出他的身影,她视线落在他被弄得晶莹的朱红色双唇上,最后情不自禁地又亲了两口。

    刚伸舌头舔去了上面的水,不等她开口回答,便叫他擎住了她的双唇,死死地含住了那作弄作怪的软舌。

    戴玥姝几乎喘不过气起来,半天依靠在他怀里喘着气,只能用湿漉漉的眼睛瞪着他,又让他一阵吻弄,衣服全散了开。

    等回过神来,两个人已经玩到了床上。

    “殿下,天还没……”

    “嘘。”他轻轻地再次含住了她颈肉,在方才留下红印的地方继续吸着,“没关系。”

    卫卿珩顺手一拉,床帐便放了下来。

    暗色下,视线移不开胸前的嫣红。

    隔日,又是难得偷闲的时候。

    戴玥姝在那里做针线功夫,才动了两针,就觉得费眼,眼睛干不说,主要是腰酸背疼,有点动弹不得的感觉。

    左右回去之后还能找能干的缃叶来干,她便撂下了手头的东西。

    他前头大事忙得差不多了,就来折腾她了。

    “算了我还是打两个络子吧,这个简单,不那么费神。”

    她很快给自己找好了理由,换了个打发时间的工作。

    “给主子请安。”茜色匆忙进来。

    “怎么了?”她抬头。

    “刚徐公公着人来吩咐了,让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她疑惑。

    不过很快,戴玥姝就知道了原本的计划又变动了。

    宫里发了信件到红河州这里,一是催促水患涉事人员要尽快处理,意思就是前面一次的贪官秋后问斩或是斩立决了,这一次的赈灾贪污的人员也属于水患相关的,也要一并处理了。

    这样,再将他们关着留在此便有些不妥了,毕竟有一部分人是上头派下来结果被查出来问题的,问罪程度不到砍头或流放,一部分能直接在此处理,一部分还得把人拉回京城陈明情况,对簿公堂,叫百姓们看着,再进行处斩或是流放。

    商量之后,张子贤大人带这一队伍的人先回京城了,不过动作再快,也要等到重阳节后才能到京城了。

    “我们这里也要尽快了。”卫卿珩道,“本想着赶在年前就好,已经错过了中秋和重阳,便也无所谓其他了,结果……”

    戴玥姝这才知道,他赶着回去,主要是上头催他,当今隐晦表示作为太子,他还是要回去参加太后的寿宴表示孝顺的。

    燕太后的身份相当稳固,又是当今的记名嫡母,一手扶持他继位,当今一直表示孝顺,以孝治国,那太子也不好只送个礼物,人还不归,且说这次出行主要目的还是在处置贪官上,事情完成,那便好了。

    “怎么欲言又止的,可是太忙了?我叫苏梅来帮你清点东西?”

    戴玥姝看茜色忙得一头汗,都已经秋天了还热成了这个样子,看着又是格外心神不宁,这才询问。

    “可是生病了?”她眼含关切,“那我可不能叫你劳累。”

    “主子……”茜色一咬牙,凑到她边上。

    戴玥姝知道她是终于下定决心要说了,连忙也做出认真倾听的样子。

    “主子可知道,算着时间……”茜色舔了舔嘴唇瓣,声音轻而发颤,叫她惶然心绪传递得明明白白,“殿下该走六礼后几道流程了。”

    戴玥姝一愣,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她转过弯,满是惊讶地看着茜色。

    六礼指的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民间和皇家的迎亲娶正妻流程虽名头上一致,但不论是娶皇后还是娶太子妃,都有相对更复杂的前后仪式,且最重要的是,当今的想法一直有变。

    戴玥姝家以前也没有特别关注这个,就像其他很多人家一样只把太子和太子妃的事情当做是个小谈资,听听就过了。

    这是上头人的事情,怎么都影响不到他们身上去的那种,所以也不清楚走礼到什么阶段了,但显然茜色这种在宫里讨生活的人不一样。

    但寻常人家娶正妻,必须把六礼走完,过了亲迎这一步,两个人的婚事才算牢固。

    换句话说,如果六礼中有哪一步出现了差池,哪怕两家换了庚帖,最后姑娘已经到了夫家,婚契已经记在了官府档案里头,也有了实质的关系甚至有了孩子,这里头始终还是有那么几分名不正言不顺,这样的夫人是会叫人看不起的,难在夫家立身。

    “主子不要觉得奴婢玩笑话……”茜色压低了声音,既然开了口,就不那么紧张了,“宫里人其实都盯着呢,皇后的位置、太子妃的位置……”

    “不怕主子多想,奴婢当年在六宫时候,就知道几个想要投到皇后下面的宫女,后面当今隐晦表达不再立后,这才叫她们打消念头或是改了主意,但后头原本那个太子妃定下时候,就有不少人动作了,结果前头那个叫当今反悔了,也是她家世有问题,前朝大事牵连,有了污点,没有过‘纳征’那步。”

    茜色说的可比戴玥姝知道的清楚多了,也是她当时年纪还小些,十来岁的姑娘对太子和太子妃婚事没成的八卦不算很感兴趣,大人也不一定会对小孩讲这个。

    她和好友段云烟互通过消息,当时也就感慨两声原来皇家的婚事也会没成,那原定了的太子妃之后没多久就给安排嫁出去了。

    寻常嫁娶前后一年左右,她半年不到就出嫁了,期间一直没在外人面前出现过,没了当事人也就少了几分话头了。

    “我当时还以为‘纳吉’过了婚事就不会出变故了,不想还有‘悔婚’。”戴玥姝接了茜色的话,茜色纠结一会,告诉她。

    “这事情说起来不好听,虽好些京城人家都知道了太子妃的人选安排,但因为是当今反悔,错肯定不在天家,所以……”

    “我明白我明白。”

    戴玥姝懂她没点透的意思,这事必然只能是原定的太子妃德不配位,家族污点太大,自请退婚,当今宽容,顺势而为罢了。

    “哎呀,主子,”茜色无奈,“怎么扯得这么远了,咱们该关注的是现在这个。”

    戴玥姝的注意力刚被分到前头那个的八卦上,茜色也没能忍住,叭叭叭地就给她“恶补”了一大通。

    转头茜色这才想起来更让人心头沉甸甸的事情。

    “前头那个不管,后面这个才让人不放心、不甘心呢!”

    茜色比她激动多了。

    上一个太子妃备选怎么让当今不满意的谁也说不清楚,外头普遍猜测是家族牵扯到了朝廷贪污事件上面,家族有了污点,当今宠爱太子,不愿意叫他有个娘家不利的太子妃,这便寻了借口悔婚了。

    正巧,当时太子卫卿珩年纪也不大,后面慢慢选也打紧。

    “说来也是‘稀奇事’。”戴玥姝道,“似乎天家的皇子成婚都晚,但公主嫁的都早?”

    茜色正准备开口,跟着一顿,脑子里一过,顺口便道:“正是如此,但也有理由。”

    茜色不说,戴玥姝也明白其中不为外人道的原因。

    先帝以武起家,武将出身,征战南北,最后三十五岁那年一统南北,顺利称帝。

    先帝前后统治了二十年不到,仁和十九年时薨逝,当今继位。

    但遗憾的是,当今没有继承一点先帝的武将天赋。

    且不说当今继位的时候才13岁,自小当今便没有什么特别的武将才能,他弓马水平一般,也没有领兵出征的能力。

    最重要的是,当今继位时候的时局不是很好。

    为了稳定前朝,当今绝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了朝堂上,没有更多的余力用在培养自身的武将才能上面,当然当今是不会在大魏的军事实力上出纰漏,但也许是因为自己在此不算有才能,所以他的态度始终非常谨慎。

    和他不同的是,当今的兄长禄王,就继承了先帝的武将之能,天生神力,弓马出色,还有统率出征的本领。

    两人其实各方面条件相似度很高,唯一的区别就是当今是燕太后的记名嫡子,禄王的母妃虽然同样是六门世家孙氏出身,但只是个妃子,最后谥号孝德太妃。

    早十几年里,当今是不敢把禄王放出去的。

    直到二十一年的时候,因西北边狄人来犯,当时情况实在不好、朝中无人可用,而当今统治已经稳固,才叫禄王有了第一次施展拳脚、奉命西征的机会,也因此展示了本事,并使当今更为忌惮,很快便收回权力。

    在这前面的十几年里,朝廷大部分时候采取的做法都是让公主和亲,安定四方。

    迫于先帝时期的威慑和朝中“休养生息”的人占据大头话语权,当今的女儿们,绝大部分是没有留住,而且很早就订婚出嫁了。

    先帝自己唯一一个嫡女长公主元安是不能送出去的,且她很早就成婚了。

    后面小国到我朝来求娶——这个叫外头人说不是和亲,是小国为了保持臣服和两国友好,找公主来作为“联络”,互通有无,先帝就是从宗室里面选适龄的立为公主再风光送嫁。

    当今的女儿里头,最早时候的大公主纯熙公主,二十四年北嫁草原可汗,当时才14岁。

    有这一位的基调在,基本上她后面的几个公主,全部都很早年纪便出嫁了。

    后面的为了不和亲,也会不到及笄就立刻订婚,便是留在京城的也是如此。

    直到二十八年时候,禄王奉命二度出征,灭了三个小国,将曾经送去其中之一的“睦邻友好”公主纯平二公主重新迎回大魏,这才让这种奇怪的早婚趋势停下。

    普通人家是不会那么早嫁女的,但天家属于特殊情况。

    公主基本十四岁到十六岁之间就已经出嫁,但皇子好几个都是二十多岁才娶妻。

    三皇子因为身体原因,本来是不应该娶妻生子的,但意外相中了三皇子妃,最后落了个双亡留孤女的悲剧。

    四皇子是妥妥20岁成婚,妻妾也有,如今听着是夫妻生活和睦。

    像是五皇子,今年已经24了,还没娶正妻,虽然小妾和庶子女不少,但也才在今年夏季赶着把婚结了。

    他们因为在外,所以没轮上他的大婚,不过卫卿珩也不稀罕参加他这位兄长的婚礼。

    “主子,殿下今年21了,原定的就是年末时候成婚,12月份。现在该走后面几道礼了。”

    茜色帮她理顺了前后,戴玥姝这才恍然。

    “所以你的意思是,赶着回去不仅是为了参加太后寿诞、元安长公主生日,还是为了顺着钦天监测出来的好日子,尽快走礼,好让殿下成婚娶太子妃?”

    戴玥姝迟疑地说着,神色颇有几分微妙,她很想对茜色说“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但茜色异常坚定。

    “不是奴婢不相信殿下,而是这确实有一点蹊跷……”

    戴玥姝叫她说的心情也不是很好,这是实话。

    但另一方面是,她确实觉得可能是她的婢女太过关心她,才会多想,从根本上说,这是个无解的题。

    戴玥姝不可能为了她的关心而生气,也否认不了这种可能性和观事实。

    她只是单纯地没有想到这一点,甚至说的透彻些,她不觉得卫卿珩是因为这个赶着回去的。

    “我觉得殿下没有这个意思。”她摇摇头,“我也不想这样去猜忌他,我信任他。”

    “主子……”茜色的脸色很不好看,她一双眼睛里写满了纠结、不安、担忧,她似乎想劝解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直说罢,你知道我不会因此和你恼了的。”

    “主子,”她一咬牙,“恕奴婢直言,后宫女子不该把心全落在……上头的。您且看看贵妃那般的样子……”

    茜色这话说的既冒犯又诛心,饶是好脾气的戴玥姝也愣了半晌,心头霎时一阵恼火。

    但很快,这股气又散了,尤其看她跪在她面前,低着头,满脸痛苦和担心的样子,戴玥姝便说不出来什么了。

    “你可太放肆了。”

    戴玥姝苦笑地看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茜色自请受罚,她左思右想,又不忍真的下了她面子,只好罚了她三个月俸禄,到年末才能重新领俸了。

    “谢主子恩典。”她规矩接话,没有丝毫不甘。

    戴玥姝坐在那里没有动弹,满心思索,是不是自己太过单纯,思考的太少,才让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不是很适合这个复杂的深宫。

    新太子妃是几年前定下的,但不巧的是,这位赵氏嫡女赵嫣然刚刚从备选里脱颖而出——更准确说是,她原不在备选名单里,因为家族和她父亲的功绩,才“横空出世”,压了原定的那些人,突然成了太子妃。

    至于其中更仔细的原因,也许除了当今和赵大人,谁也不知道,外头猜测虽然多,但很快有冷了下来。

    只因为这个姑娘被确定为太子妃后没有多久,她生母赵夫人就染了急病,意外去世,于是她按着规矩替母守孝三年,也因此圈子里几乎没有人见过她了,她也没有参加今年的选秀,还没有过孝期。

    但根据茜色所说,出了八月,她就已经过了孝期了,常规来说已经可以开始走礼了,因此说最后大婚时间在十二月的信息可信度极高,钦天监算日子也不是随便胡来一个,多少要往外投个风,凑一凑当今等的喜好。

    “哎……”

    戴玥姝再度叹了口气。

    若是她一无所知,还能天真地尽想着好的事情,现在知道了便觉得有什么梗在了喉咙里,一口气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叫是那个锤子放在脑后,又不落下,又不拿开。

    让人浑身都不舒坦了。

    但她也能理解茜色的思路,早知道了能早打算起来,宫里人都喜欢未雨绸缪,喜欢走一步看十步,心里想的一定要比旁人多一点。

    总比戴玥姝一无所知回去,最后被残酷的现实狠狠地打脸要好那么几分——

    茜色大略就是这个意思,还有便是想让她不要再对卫卿珩那么上心了,别真的一门心思地钻在了情爱上,若真的想努力,也该奔着趁早怀个孩子而去,她年龄也适合。

    和她母家戴家不同,天家哪有一生一世一双人,哪里有什么所谓的独宠。

    先帝和珍妃没做到。

    当今和元后没做到,当今和贵妃也没做到。

    轮到太子卫卿珩,他如今是只有她一个,只幸了她一个,但未来……

    “不对啊。”戴玥姝转念一想,“我至少没有到贵妃那般的程度吧。”

    她认真地思考着,却发现自己实在没有办法代入这种抽象的情况里。

    她前段时间才发现,自己虽然喜欢卫卿珩,但绝没有为了他要死要活、命都不要的程度,甚至为此还有点“不好意思”。

    其他方面,更因为他处理得太快、过于妥当,或者说他坦白得够快,光明磊落的,叫她一直非常有安全感,或是因为她一直给自己以足够的爱,所以她对其他女人也没能升起什么类似嫉妒的情绪,有无奈、有同情、有烦闷,偶尔有很快能散去的不安,唯独没有嫉恨和怨怼。

    她没有基于恋慕、爱情这种感情下喜欢过其他人的经验,于是根本想象不了她为了他、因为他而狠狠地嫉恨其他女人的样子。

    戴玥姝顺手端起手边的茶水,才发现凉了,重新倒了一杯一饮而尽,清冽的泉水泡出来的淡香茶水自带几分甘甜,温和得叫她心里的苦恼一扫而尽。

    “我为什么要做那等糟糕的假设呢?”她想,“差点叫带进了沟里。”

    “我一贯是‘船到桥头自然直’的人,怎么现在就开始为这些有的没的事情日夜不安了呢?太子妃眼下又与我何干,我难道不该看他‘知道真相’之后如何处理,再做出自己的态度吗?”

    “茜色,”她笑眯眯地道,“让我们再看看他的选择吧,别叫这种事情扰了我们自己。”

    “子璟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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