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北方胡虏一&a;zwnj;向都是大周的劲敌。大周开国至今,  曾有过两次被&a;zwnj;胡虏直接打到京城城墙下的经历。其中有一&a;zwnj;次,当时的皇帝吓得&a;zwnj;差点想迁都。

    故北疆需重&a;zwnj;兵把守,戍卫国土。

    军报传来,交到赵王手上的时候,  赵王拿着看了半天。

    大将不说话,  只拿眼睛斜他。

    赵王阴沉着脸半晌,下令:“整军,  突袭。”

    突袭对北疆军来说就是家常便饭。因戍守北疆,  敌人乃是北方胡虏,游牧民族。傻傻守着,等&a;zwnj;敌人来攻是最蠢的防守。最好的防守从来都是进攻。

    北疆骑兵常出去扫荡,  遇着便打,探着便袭。因此赵王一&a;zwnj;下了令,骑兵们把手里的饼子塞进嘴巴里,  三两口咽下去,再灌口水,翻身上马便可以出战了。

    他们甚至还有闲心说笑。

    “山西卫军也长进了呢。”

    “是呢,该谢咱们。”

    “哈哈哈哈哈,说得&a;zwnj;对。”

    大军不过一&a;zwnj;炷香/功夫便整顿好了。赵王翻身上马,扫视一&a;zwnj;周。

    北疆军气势森然,  不是任何一&a;zwnj;支卫军可比的。这是儿郎们在苦寒之地以血肉生命的代价磨炼出来的。

    赵王凝视这支铁军许久,沉声道:“今日收到军报,北疆胡虏有异动,想来是知道我不在,  按捺不住了。”

    将士们才知道这消息,  哗然。

    “妈了个巴子!”

    “给&a;zwnj;老子们等&a;zwnj;着!”

    “打回去!”

    赵王长刀一&a;zwnj;抡,刀锋划破空气,  发出撕裂的声音,指向大地。

    将士们闭上嘴,一&a;zwnj;瞬便静下来。

    “今日是最后一&a;zwnj;战!”赵王放大了声音,“打完这一&a;zwnj;战,我们——回家去!”

    听到“回家去”,将士们开心起&a;zwnj;来,都拔刀指天,发出嗷嗷的雄壮吼声。大将抬起&a;zwnj;眼,将目光投到赵王背上。

    赵王肩背挺拔,遒劲有力&a;zwnj;,如每一&a;zwnj;个北疆儿郎。可他是一&a;zwnj;个出生在深深宫闱里的皇子啊,对他来说,哪里才是“家”?

    是京城吗?

    不,是北疆啊!

    大将咧开嘴,笑了。

    北疆军又来了!

    听到那轰隆隆的马蹄声,山西卫军就头皮发麻。他们的反应要比从前快得&a;zwnj;多了,毕竟在这战场上,在北疆军的刀锋下,慢一&a;zwnj;分便可能丢一&a;zwnj;命。也算磨炼出来了。

    只今天这一&a;zwnj;战,又不同以往,北疆军怎么好像疯了似的?

    这他妈的!要同归于尽吗!!

    代王穿着一&a;zwnj;身金甲,猩红披风,比台上的戏子扮相&a;zwnj;都好看。只他脸色实在不好看。

    “赵钧今天是不是疯了?”他恼怒地咒骂道。

    他的位置是在大军的正中。因北疆军实在行动迅猛,神出鬼没,不定什么时候就从“后方”出现&a;zwnj;了。所以对代王来说,没有安全的“后方”,大军的正中,四面都环绕着自己的军队,才给&a;zwnj;他一&a;zwnj;点安全感。

    代王也不是没想过回京城去。

    只是他的军队被&a;zwnj;在城外被&a;zwnj;赵王牵制住了,对襄王已&a;zwnj;经丧失了威慑力&a;zwnj;。那臭不要脸的糟老头子,不一&a;zwnj;定会对他做出什么来。

    京城里也并不安全。

    只是今天北疆军像疯了似的,见神杀神,见佛杀佛一&a;zwnj;般地在山西卫军中杀进杀出。卫军原觉得&a;zwnj;这几个月已&a;zwnj;经历练出来的胆量,在这份疯癫般的杀意之前,又一&a;zwnj;泄千里了。

    “王爷!”山西都指挥使&a;zwnj;犹豫着劝代王,“要不然王爷往城墙那边撤撤?”

    他解释道:“今天北疆军不大对。刚才几次纵向冲锋,一&a;zwnj;次比一&a;zwnj;次深,末将只怕……”

    代王当然不懂:“什么是纵向冲锋?”

    山西都指挥使&a;zwnj;只能给&a;zwnj;他解释。

    原来因为&a;zwnj;山西卫军占着人数优势,北疆骑兵向来冲锋不深入,以防陷落。他们都是从外围横着走&a;zwnj;,像刮刀一&a;zwnj;样,一&a;zwnj;层一&a;zwnj;层地收割外围士兵的生命。

    但今日,北疆军是纵向深入地冲锋,那势头看着像是想冲到代王跟前似的。

    代王冷汗都出来了。

    他的命多珍贵啊!外面的兵士死也就死了,他自己怎能有一&a;zwnj;丁点损失!忙道:“听你的,快点,动起&a;zwnj;来!”

    只他的战车前后左右都重&a;zwnj;兵环绕,动起&a;zwnj;来哪有那么容易。

    这时候,赵王杀过来了。

    赵王下了最后一&a;zwnj;次冲锋的命令,旗手打出了旗语,上下将士都收到了命令,血都热起&a;zwnj;来了。

    打完这一&a;zwnj;战,就回家!

    这京城,实没什么意思,连打仗都不够过瘾。打卫军也实在没意思,一&a;zwnj;群拿刀的农夫罢了。他们北疆军在这里,真是杀鸡用牛刀,实该赶紧回北疆去打胡虏的!

    这最后一&a;zwnj;次冲锋,像是一&a;zwnj;口憋久了了的气,喷射出去,便如飓风一&a;zwnj;般,切开了山西卫军的中锋,兵锋直指代王那架华丽的战车。

    代王站在高高的车台上,眼睁睁看着异母弟弟杀神一&a;zwnj;样,卷着滚滚烟尘朝他而来,只吓得&a;zwnj;魂飞魄散!

    “快走&a;zwnj;!快走&a;zwnj;!”他疯狂大叫。

    只战车如此之大,光是调头都需要时间。

    “王爷!骑马吧!”危急中有人机敏地牵了马来。代王二话不说,也不用人搀扶,自己就从战车上跳下来,翻身上马。

    再一&a;zwnj;回头,已&a;zwnj;经能看清赵王的身形面孔了!

    代王肝胆俱裂,什么也顾不得&a;zwnj;了,一&a;zwnj;脚踢开为&a;zwnj;他牵马来的人,猛抽一&a;zwnj;鞭便要逃命。

    赵王策马追袭。

    代王一&a;zwnj;边逃命,一&a;zwnj;边频频回头。每次回头,赵钧那杀神便离他更近一&a;zwnj;分。他那长刀,刀锋上还带着血!

    代王人都崩溃了,一&a;zwnj;边催动战马,一&a;zwnj;边大喊:“赵钧你不能杀我!我和你乃是同胞手……”

    只代王向来养尊处优,骑术不精,疾驰中这般分神,马身忽然一&a;zwnj;颠,他一&a;zwnj;个“足”字没说出来,人已&a;zwnj;经摔了出去,滚落地上,被&a;zwnj;别的马匹踏折了一&a;zwnj;条手臂。还不及惨叫,一&a;zwnj;抬眼,眼前黑影笼罩。

    神骏战马四蹄腾空,他的异母弟弟赵钧如同从天而降的死神,长刀在夏日的烈阳下泛着冰冷的光,挟着许多年、两代人的恨,向他斩下来!

    代王脑海中只闪过一&a;zwnj;个念头:我命休矣!

    电光火石间,一&a;zwnj;柄几乎一&a;zwnj;模一&a;zwnj;样的长刀横刺里伸过来,挡住了赵王这一&a;zwnj;斩!

    精钢对精钢,刀锋对刀背,刹那间碰撞出铿锵巨响和钢火花,一&a;zwnj;闪即灭。赵王的马身在这收刀的一&a;zwnj;刹,已&a;zwnj;经飞错而去。回头看,代王的卫士已&a;zwnj;经将吓得&a;zwnj;几近昏迷的代王拽上马背,带着他疾驰奔逃而去……

    战场上的时机都是稍纵即逝的。

    一&a;zwnj;击未能斩杀代王,便失了时机。赵王虽恨,却也不会让将士们因自己的贪心陷落在重&a;zwnj;兵中,他毫不犹豫地下令:“撤!”

    旗帜挥动,北疆将士们打着唿哨,呼喝着开始脱离战场。

    山西卫军今日被&a;zwnj;杀得&a;zwnj;人都傻了,只盼这群疯子赶紧走&a;zwnj;,别想着什么追击了,哪有步兵追骑兵的。

    北疆军脱离战场,一&a;zwnj;路奔驰回到了扎营地。

    赵王下了马,大将也跟着下了马。赵王摘了头盔扔到地上,过去一&a;zwnj;拳轰在他脸上。大将一&a;zwnj;个趔趄,嘴角破裂,流出了血。

    有人大惊,想冲过去拦。也有人刚才战场上看到了,晓得&a;zwnj;怎么回事,伸手拦住了旁人。

    赵王握住腰间刀柄,仓啷一&a;zwnj;声,腰刀出鞘三寸,反着锃亮的光,咬牙道:“给&a;zwnj;我一&a;zwnj;个不杀你的理由!”

    大将拇指擦过嘴角的血迹,满不在乎地说:“杀不杀还不是你一&a;zwnj;念之事,要什么理由,多余!”

    赵王咬牙,腰刀回鞘,大步过去一&a;zwnj;把揪住大将领口:“为&a;zwnj;什么拦我杀他!”

    刚才在战场上,便是大将的长刀伸过去,替代王挡住了赵王的斩杀,救了他一&a;zwnj;命。使&a;zwnj;赵王失去了可能是这一&a;zwnj;生唯一&a;zwnj;一&a;zwnj;次斩杀代王的机会。

    他们二人的兵刃是一&a;zwnj;模一&a;zwnj;样的长柄虎/牙刀,甚至连分量都差不多。唯一&a;zwnj;的区别是赵王的刀背上,有隐刻的龙纹,大将的没有。

    因赵王的马上功夫,本就是由大将的父亲手把手教&a;zwnj;出来的。

    大将被&a;zwnj;揪住了领口提溜着,丝毫不慌,只盯着赵王道:“你若是想坐大位,咱们绝无&a;zwnj;二话,便是帮你将你那些异母兄弟都杀光了也没问题。”

    赵王怒视着他。

    大将又道:“可你要没那个想法,‘弑兄’两个字,写在史书上,好值得&a;zwnj;炫耀的吗?”

    “你娘早就死了,他娘也早就死了。两位娘娘之间的事,让娘娘们自己在下面去解决吧。”大将收敛起&a;zwnj;了嬉皮笑脸、大大咧咧的模样,冷峻了起&a;zwnj;来,“只你还得&a;zwnj;活着。你是什么身份?是注定要在史册里有一&a;zwnj;页列传的人啊。”

    “娘娘在九泉之下,决不想看到你被&a;zwnj;记一&a;zwnj;笔‘弑兄’,百年千年后还被&a;zwnj;世人指指点点地唾弃。我娘早就说过你想岔了,娘娘若在,决不想你给&a;zwnj;她&a;zwnj;报什么仇,雪什么恨。”

    “这世上当娘的,都只想自己的孩子能过得&a;zwnj;好好的,没病没灾,就是最好。”

    “你杀了他,除了一&a;zwnj;时快意,能讨到什么好?”

    “你身为&a;zwnj;宗室,弑杀嫡皇子,你那自称嫡长的老哥哥正好有了借口,削你的王藩,撤你的兵权!”

    “若京城发了裁撤你的旨意,只要你愿意裂土,咱北疆十万大军也都肯跟着你单干!”

    “但你能吗?你能吗?你姓赵的!我还不知道你!你生是大周的人,死是大周的死人!赵钧!你这辈子,是不可能叛出大周的!死心吧你!”

    赵王的牙咬了又咬,咬得&a;zwnj;英武的面庞都变了形。

    最终猛地一&a;zwnj;推,将大将推个趔趄,转身就走&a;zwnj;。

    大将站稳了,看他消失,吐出长长的一&a;zwnj;口气,弯腰捡起&a;zwnj;了自己的长刀扛在肩上,又捡起&a;zwnj;了赵王的长刀扛在另一&a;zwnj;边肩上,扛着两柄长刀咧开了嘴笑:“走&a;zwnj;了!回家了!”

    众将士都兴奋起&a;zwnj;来:“回家!回家了!”

    “哎,等&a;zwnj;等&a;zwnj;!”大将又道,“再去吃回大户!这上京一&a;zwnj;趟,不能空手回去!”

    众人轰然称是。

    代王九死一&a;zwnj;生,胆都吓裂了。

    他上京本是来抢大位,处理赵王本来只是捎带手的事。万想不到如今本末颠倒,别说大位了,性命都堪忧。赵王就是个疯子!不抢大位,一&a;zwnj;直咬着他不放!

    疯子疯子疯子!

    人怎么能跟疯子对着干,代王都决定撤兵回山西老巢保命了,北疆胡虏异动、赵王将要撤兵北归的消息传了来。

    代王真实地迷惑了。

    “他为&a;zwnj;什么回去?”他真诚发问。

    赵王把他六万人都打残了,襄王的四万人又算什么。他若再从北疆多拉些人来,大位落入谁手还未可知。

    他,为&a;zwnj;什么这时候要回去了?

    山西诸将面面相&a;zwnj;觑,竟不知道该怎么给&a;zwnj;代王解释。都是姓赵的,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赵王受命先帝,镇守北疆,防御胡虏南下,守护着整个中原的安危。

    他在这个时候弃了京城,弃了大位之争,毅然率大军北归,自然是为&a;zwnj;了——

    守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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