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相比于金丹期的越玲玲和天赋卓绝的却茕,时星引的优先度实在堪忧,所以她有幸成为三人中最后失去意识的那个,也正因此,她对自己醒来的地方是个这样一个的密闭空间,并不感到意外。

    全屋三丈见方,四面似由玄铁铸成,沁着寒凉,仅有一扇大门,一扇小窗。大门门扉紧闭,和四壁同样的材质铸成,透着不可侵犯的威严,叫人一看就知难以破开,小窗开在八丈之高遥不可及的地方,有昏暗的天光侥幸闯入,却对驱散满屋的昏暗力有不逮。

    屋内空旷,除了正中那个支撑顶棚的柱子之外再无他物。地面被茅草覆盖,时不时有虫豸若隐若现,整个空间被一种潮湿腐|败的气味笼罩,似乎每一次呼吸都有什么在腐蚀肺脏。

    时星引和越玲玲现在正并排坐在那扇窗户正下方的光线死角里,这个地方很好,既能用黑暗遮掩自己,又能接着聊胜于无的天光观察四周,与大门隔着的柱子更使得这里隐蔽安全。

    随着知觉的恢复,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传来绵绵隐痛,想来是越玲玲努力把她拖到这个角落时留下的擦伤造成的——看来越玲玲的状态也不是很好,不然不会让她有机会受到没必要的损伤。

    悉悉索索的声音提醒她屋里不止她们两个,虽然只能看到大概的身形,但可以确定除却她俩之外的十数个生灵是人类,而且都是女性,从垂髫孩童到妙龄少女不一而足。

    她们大多在角落蜷缩着,似乎在刻意躲避光亮。沉默不言,偶尔能听到泄露的啜泣声,更多的时候只有呼吸的声音,夹杂着的短促呼吸让时星引确定她们之中肯定已经有人奄奄一息了。

    糟糕到极点的境遇,若时星引真的是一个六岁的官家小姐,恐怕已经被吓傻了。

    “姐姐,这里是哪里?”

    “不知道,那时我眼前一黑,醒来就在这里了,也没见到小师弟,应该是和我们分开关押了——你感觉怎么样?”

    两人压低声音交谈一番,时星引得知除了两人都感觉浑身无力以外,越玲玲还被封住了修为,身上的包括乾坤袋在内的所有有希望用于自保的东西都被搜走了。

    时星引抬起手装作整理头发的样子检查了一下发髻,里面藏着先前却茕送给她的袖珍模式的小匕首。现在两人都发髻散乱,这个动作并不会引起别人过多的关注。

    还好,还在。

    时星引放下手来,虽然她一时用不了,但是有总比没有好。

    那个绑匪确实谨慎,即便越玲玲修为不足也没给她留一点翻盘的机会,可是也足够傲慢,见她□□凡胎没有威胁,便漏了这个小匕首。

    想到这里,她将自己晕倒之前的所见所闻不加任何修饰地告知了越玲玲,她看到了绑匪的庐山真面目。

    那是一个外貌平平无奇的青年人,却声如破竹,给人以行将木就之感——这种浑身上下透露出来的诡异扭曲感,时星引是最熟悉的,她完全可以确认他是一个魔修。

    而且……那举手投足间的钝感,活像是披着人皮。

    时星引现在的身躯未曾入道,只能分辨出元婴以下的修士,还是要在对方毫无遮掩的情况下,她看不透绑匪的修为,而且对方轻松地拿下了越玲玲这个金丹修士,说明对方在元婴之上,甚至修为更高,绝对不是现在的她和越玲玲可以联手拿下的对手——那便只用思考逃跑,不用思考反制了。

    “那玲玲姐你能估算出,我们从失去意识到现在过去多久了吗?”

    “四天,”她斩钉截铁,“那天早上我不是给过你们辟谷丹吗,那个能管五天,根据空腹状态我可以肯定。”

    了解了,四天过去,天衍宗依然没有找到他们。

    “那我们现在应该已经不在梁国京都,甚至有可能不在梁国境内了。”

    这只是保守的猜测,时星引甚至怀疑,最坏的情况,她们现在甚至不在现实空间,而在魔修老怪的空间法宝之中,如果这样,那就要作好殒命于此的准备了。

    一切要等到晚上才能知道答案,只要让她看一眼星辰,就都清楚了。

    ——如果可以,她可一点都不像再走一遍轮回路,不仅自己的前尘有被翻出来的风险,而且她未失忆,情劫未结,渡劫的流程也不好走,总结下来全是麻烦。

    就在两个人尝试在这个密闭的牢房寻找出路的时候,那扇大门豁然洞开,一个诡异的人形怪物推着一个木质手推车走了进来。

    时星引不能确定“走”这个描述是否确切,因为等她从乍然出现的光亮中恢复视力,才发现那个怪物只有上半身是人形的样子,下半身则是和手推车融为了一体——

    而且,它没有皮。

    肌肉和血管的纹理依然逼真而清晰,已经凝结了的近黑的红色血肉带着难以散去的血腥味冲击着直视怪物者的感官。

    越玲玲干呕了起来,好在她辟谷已久,没有可以吐的东西。

    时星引则是抓住机会,排除了它是仿造成这种恶趣味的恶心样子的可能性——这曾经就是一个人,或者说,曾经是半个人,他在遭受了难以想象的邪恶对待之后,被截成两半改造成这样可以用魔气驱动的傀儡。

    而犯下这宗事的魔修,可能还为自己的“废物利用”自我陶醉了一番。

    紧接着,它停了下来,打开推车的覆盖,下面露出一口大锅,里面是一大锅热气腾腾的肉。

    作为魔修投喂囚徒的伙食,显然它们是不会被用心调理口味的,泛白色的肉块连同血沫一同在乳白色的汤里浮浮沉沉。

    用时星引的眼光来看,送餐人加上食物没有一点能勾起人食欲的因素,可是似乎除了她和越玲玲没有人这么想。

    除却几个奄奄一息的囚徒,原本安静地如同死去的女孩们,如同饿狼扑食一般一拥而上。她们似乎完全不在意食物的滚烫,没有丝毫犹豫地直接将手伸进滚烫的肉汤里抢夺食物。

    在门外射入的这道光里,时星引才看清,她们大多衣着不凡,神情却癫狂可怕,没有能够被归类到“人”的情绪的表情。

    这群人应该已经被囚禁很久了。

    越玲玲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推车,悻悻地问道,“洛妹妹,你饿吗……要吃吗?”

    时星引摇了摇头。

    “姐姐给的辟谷丹我和小郡王都吃了,应该还能熬一天。”

    闻言,越玲玲狠狠松了一口气。

    突然一声尖叫插入了两人的对话。

    两人不约而同回头看去,原来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趁着众人扑上去抢夺食物的间隙想要从门口逃走,却被守在外面的和送餐傀儡一样,只不过全身健全的人形怪物捉住,打断了双腿扔了回来。她无力的趴在干枯粗糙的茅草之上,横生的草结戳在她的伤口,痛得她呻|吟不止,可是几息之后,她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已经是进的气多出得起气少了。

    越玲玲已经回复了基本的行动能力,站起来就往那边走,却被那个怪物抢了先。它掰开女孩的嘴,塞了一粒什么东西进去,那孩子的状况立刻稳定了下来。

    越玲玲走过去查看,半晌走回来,说道,“看来命是吊住了。”

    时星引点点头,撤去面上几分不安的表情,抱着膝盖的双手却握紧了。

    在这样的环境里,被打断腿是肯定活不久的,那傀儡这样做,是完全不在意她们死活的意思,可后面喂丹药吊命的行为又像是不想让她们死掉——或者说不想让她们就这样轻易死掉。

    那就是她们有别的用途的意思了?而且这个用途必须要活着才能派上。

    正当她这样思索的时候,用餐时间结束了,孩子们嘴角泛着油花,可是很明显不仅没有一个人吃饱,而且因为哄抢,每个孩子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推车傀儡退了出去,另一个傀儡进来打扫吃剩的骨头。

    时星引紧盯着那一大盆的白骨眉心逐渐皱了起来。

    待扫地偶人退出囚屋,两个一看战力就远高于前两个的偶人一通走了进来,他们在昏暗的角落架起一个方才没有进食,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女孩,拎着她走了出去。

    大门再度紧闭,光线再次消失,一切归于昏暗,孩子们再次在昏暗的角落里蜷缩起来,就像一切没有发生过一样。

    时星引拽了拽越玲玲的衣角。

    “姐姐,我们必须要想办法逃走,而且越快越好。”

    越玲玲当然知道这个道理,要逃当然要快,时间拖得越久越容易出意外,而且辟谷丹只能再撑一天了。

    “不仅如此。”

    时星引撑起身体,伏在越玲玲的耳边,将声音压得极低。

    即便在这样的昏暗的环境中,她依然能看出眼前的小妹妹面无血色。

    “姐姐,刚刚被扫走的骨头,是人骨,而且是属于妙龄少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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