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国建国一九八年,秋末冬初,梁国大败齐国,齐国求和,梁帝大办冬猎以庆祝。

    大衍宗出世,于秋山猎场助齐国奇袭梁主。两方僵持数日,天衍宗助梁国国君退敌,战乱中,二皇子幽王,六皇子靖王薨,帝大悲,下令征讨齐国,战乱四起。

    时局不稳,人心惶惶,这个年似乎也过得不似往常热闹。

    这样的情况下,天衍宗仙子,长公主独子和工部尚书庶女谪仙庶妹的失踪掀起的声浪就小了很多。

    人人自顾不暇,便少了八卦的心情,到最后,便是消息灵通的也只是隐隐听说好像有这么一件事,最后也是找回来了,更多的细节倒是不清楚了。

    三个孩子被找到,是十二月初的事情,彼时距离三人失踪已是一旬有余,能够全须全尾地找回来已是大幸。

    三个孩子中,天衍宗的仙子越玲玲自然是状态最好的,大部分信息也是来自于她的叙述。

    她们为魔修所劫,她拼死逃出寻求仙宗帮助,更多的,例如如何从壶中天逃脱,魔修为何身死,她却说不清楚了。

    天衍宗的长老确认过她没有说谎,这件事剩下的部分便不需要孩子们操心了。

    长公主的嫡子,却小郡王似乎被下了什么药,救回来之后呼呼大睡了几天倒也没有事情了。长公主凡世仙道的医者张罗了不少,确认确实没有事才放了心。

    工部尚书家的小姑娘算来倒是最惨的,她受了惊吓,回来生了好大一场病,好在长公主和天衍宗都送了不少有用的药材来,病好的也算快。长公主更是上心,不仅遣那些本是为却茕招来的医者来洛家给洛紫玉就诊,还亲自探了几次病。

    时星引这病自然不是吓的,魂魄离体自然是有些后遗症,若不是她借着渡劫的修为使了一些手段,这些后遗症可不好受,不过现在,养一养也就好了。

    对来她说生病倒不算是坏事,家外风波不断,家内又有洛红玉的风头,她也算借病躲个清静。

    虽然从结果上来看,洛红玉还是以探病为名义来了几次,大有一副山不就我,我便就山的气势。时星引一概以官方说法回复,几番机锋打下来,都是一副一问三不知的样子糊弄着,洛红玉大概是觉得她这里确实是没什么意思,便也不来了。

    时光匆匆,这一病就“病”到了年关,时星引合计了一下,到底不合适带病过年,就逐步好起来了。

    这天她窝在自己的院子里看话本,却听见些动静院墙有那面有些动静。

    在洛府里她的小院算是偏远,但也不是那么容易进贼的地方,现在还是大白天呢。还没等她警惕,院墙上冒出一个小脑袋。

    “是我!”

    却茕压着声音引起她的注意。

    时星引看见是他,微微叹了口气,抬手示意他等等,唤月若来支开了。

    “你一个人来的?”

    时星引肯定不会有人来打扰了,便让他进到院子里,在她看书的小桌旁坐下。

    “还有一个护卫,在外面等着——你放心,我没叫别人看到。”

    “最好是,洛府你倒是轻车熟路的,我住的这样偏也能找到。”

    这又是却茕没法解释的事情了,他连忙转换话题。

    “恰巧——之前怎么让我睡了那么久?”

    时星引先前把他送回了开始关着他的小院里,为了让事情逼真些特意让他多睡了几天。

    “保险起见,你嘴巴是严,可是演技还是有些不过关,保险起见我就让你多睡了一阵,受害者比较不容易受到怀疑。”

    “这样啊……那你的病也是装的吗?”

    “这倒不是。”

    “那——”

    “不过已经不用担心了,你今日来,有什么事啊?”

    “有几件事。”

    却茕拿起桌上的橘子,吃下一瓣润了润喉咙。

    “壶中天好像被仙门拿去了,对你会有什么妨碍吗?”

    这个起头的话题倒是让时星引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却茕竟对此心细,倒是意外之喜了。

    她本是看重这孩子心眼正,责任感重,嘴巴紧,知进退,再次便是他在修行一途有天分有潜力,而且还长得顺眼,有着令她感兴趣的秘密,本就知晓她是谪仙——最后一条虽不是最紧要的,却是最基础的。

    因为他知晓她的身份,她才不得不拉却茕入局,如此要么杀要么结盟。这孩子绝非大奸大恶,甚至可以说与之背道而驰,她又觉得他面善,总觉得自己与他有些因果,那便只有一条路可选了。

    她倒没有想过对方拒绝她的可能性,只觉得这事必成,事实也如此。

    “没有妨碍,我做了手脚,他们只会觉得壶中天是无主之物,此物来自魔道,仙宗必会彻查,若有什么消息我也会知道,如此隐于其间,坐收渔利便好。”

    仙魔从来对立,最擅长对付魔道的自然是仙门。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逞强往往不是明智之举。

    却茕点点头表示了然,复又开口。

    “仙长们说我的身体没事,可我记得当时魔修给我喂了些药丸,当真没事吗?”

    “那个啊,是些控人性命的损招,我当然是顺手帮你解决了。”

    “这样啊,谢谢。”

    他脸色被日光照的有点泛红,声音里也有了点扭捏,光说谢谢当然不够,却茕心里默默记上了一笔。

    这一记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一直在从洛紫玉身上获得好处,可自己还没有付出什么,等到自己能真正有所回馈怕是要十年之后他学有所成了。

    他的脸更红了。

    “你这样看好我,我怕是要十年后才会帮上你的忙,你不怕等的时间太久了吗……或者万一我还没来得及有所建树,你就遇到危险了呢?”

    “你想说‘子欲养而亲不待’?”

    “怎么能用亲子类比呢?!”

    这句话却让却茕如同猫咪炸毛一般从座椅上弹了起来。

    “那师徒?”

    “更不是师徒了!”

    六岁的女童开心地笑了起来,就像捉弄了玩伴而变得意起来一样。

    “十年也不是很长啊,我等得起,”她笑意未减,“我啊,是下界渡情劫的。”

    这是她第一次正式向却茕提起这件事,但却茕面上却没有应有的惊讶。

    “怎么,这个你也知道啊?你的秘密打包了多少东西啊?”

    却茕闻言伸出右手食指,比出个一——约法三章第一条。

    时星引从善如流,继续说道。

    “怎么算情,怎么算劫,又怎么算情劫,渡情劫的机制我还研究透,但想来劫应当在情后,换句话说,我的麻烦和危险应当会在总该到这具□□及笄之后才会来吧,在此之前,我的‘童年’大抵是能够安度的——你应当有足够时间练就一身本事。”

    一番推测娓娓道来,其实也没有多少依据,可分析的人是时星引,竟让人觉得可靠极了。

    却茕闻言,在院里踱步一圈,将前世那些如今看来可靠性有限的见闻在心里过了一遍,似乎也没有找到能够反论她观点的证据,于是郑重点点头。

    时星引看他用稚嫩的五官上做出这样深沉的表情,不由托起下巴看着他,倒是忘了自己的面庞比却茕还稚嫩,两个小大人样的小孩子便如此面面相觑。

    却茕这时候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二”。

    约法三章第二条,这是合意。

    却茕当时提了三个条件:

    “第一,你要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

    第二,你要答应所有我提出的,能够让我更好地保护你的合理条件。

    第三,你不要对我说谎——如果有不合适我知道的事情,你可以隐瞒,但不要说谎。”

    除了这个“第一”,都算是合情合理的条件,时星引便答应了二三条,只在名字的问题上讨价还价。

    “在我出生的地方,只有亲人能知晓女孩子的名字,父母,夫婿,子女。”

    她好久没有拿出这套说辞了,真是久违了。

    她的父族春山自然是没有这种规矩的,但旁人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自然不知道他的父族,如此便可信口胡说了——若是遇上知晓她出处的,那边再推到母族身上,如此推上两次,问的人就该识趣了。

    不过正因如此,她往日只被称作春山姬,真名时星引倒是鲜有人知,到后来,真就变得只有父母故友知晓了。

    “不过看在你的诚意,我可以破例,那你的秘密来换我的名字,怎么样?”

    却茕听到此言,动摇地非常明显,但最后他还是没有同意。

    “不用破例,那便将第一条改成‘除非对方主动提及,否则你不问我的秘密,我不问你的姓名来处’好了。”

    最后便也是如此敲定了,这时提起第二条又有什么深意?

    时星引洗耳恭听。

    “你知道这一月,前来洛府向‘洛家庶女’提亲的媒人有十数人之多吗?”

    他放下手,开始陈前情。

    时星引摇摇头,这倒是她第一次听说。

    却茕不会用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诓她这位谪仙,这一个月来她在风平浪静里“养病”,却没有想到还有这种风波。

    月若从未跟她提及过这种事情,就是说这消息是被可以管制了不许进她小院的。

    却茕见她一脸茫然,一口气松了却又立刻提了起来。

    他立即意识到,洛紫玉不知道这件事,一方面是她没有定亲的属意,一方面却也意味着洛大人没有征求她意见的意思。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世道如此。父母若是愿意征求女儿意见,不想定亲还有机会拖一拖,不征求,甚至不告知的话,就一点主动权都没有了。

    前世洛紫玉只是工部尚书家生母不在世,名声不显的庶女,如今却是谪仙的庶妹。再加上她先前在魔修秘境的表现,仅是越玲玲知道的部分就足够惊艳,虽然没有大加传扬,可若有渠道,刻意打听,想知道也不是什么难事。

    定亲也不看年龄,这样的香饽饽自是先到先得,便是外有征战,又近年节,也没挡住“一家好女百家求”的“盛景”如此呈现。

    谪仙或许对人间婚嫁不甚了解,他却是知晓事情严重的。

    他立刻陈明利害。

    时星引有所耳闻,却没想到话本子里的情节竟如此突然地来到了她的身上,听他说完,才觉事情严重。

    “那怎么办?”

    孩童沉吟半晌,再次坐了下来。

    “——不若,我让母亲来提亲吧。”

    “哦?”

    时星引对这个方案有些感兴趣。

    “我母亲谪仙还没被挑出时就喜欢你,这是有目共睹的,先前也多次来看过你,你我年纪相当,她来提亲并不突兀,这是其一;

    论家室条件,我家人口简单,家室显赫,我将往仙宗修行,整个梁京,便是算上皇子们,也不会有比我更好的,只要我来了便不可能有旁的备选人越过我去,这是其二;

    十年之后正是男女大防的年龄,我若要践行承诺保你平安,俗世来说也能多些便宜,这是其三;”

    却茕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于你而言,你我知根知底,若是有朝一日你遇到你的‘情劫’,届时唯有我会答应解除婚约。”

    退亲的可能应该不太大,毕竟前世就是我帮你渡过的情劫。

    他十指交叉,略有不安地握紧。

    他有些紧张,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有理有据。”

    时星引点评。

    “只是——说的这样好听,你不会对我别有企图吧?”

    “怎、怎么会!”

    却茕猛然转头盯着她的眼睛,说不清是被曲解的愠怒,还是被戳中小心思的佯怒。

    却茕一贯的形象,致使时星引是理解为了前一种。

    ——是自己想多了,八岁的小孩子哪懂什么情爱,自己生前身后加起来两万三千岁都没有搞清楚,如今才会被发配下来渡情劫呢!

    “那就按你说的做吧。”

    时星引喝了一口已经放的有点凉的花茶。

    “等你凯旋而归喽,准未婚夫。”

    她嬉皮笑脸。

    “你要好好修炼,我要保全自己,就这么说定了!”

    她抢来他的一只手,孩子气的与他掌心相对。

    这便是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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