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烈日下,寸草不生,一切都被太阳无情地炙烤着。

    远处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在尘土飞扬的路上行尸走肉般向前行进着。

    “孩儿他爹!你醒醒啊!”一个瘦弱不成人形的妇人跪在地上抱着满头是血的男人痛声哭泣,旁边围坐了一群小萝卜头,俱都挂了满脸的泪花。

    沈茉是在一阵哭声中醒过来的,睁开眼睛就看见一颗被薅完了树叶的枯树,张牙舞爪的枝桠看起来十分怪异。

    这是哪儿?沈茉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立马感到头晕眼花得厉害,好像下一秒就要嗝屁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头一阵一阵地跳疼起来,像是有什么在捶打着太阳穴一样。

    “二丫?你醒啦!”一个声音惊喜地大叫一嗓子,这人是沈家最大的孩子沈朗。

    沈茉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这是一个面黄肌瘦的男孩,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年龄也左不过十岁上下,眼里却跳跃着亮光。

    二丫?谁是二丫?!

    她只不过是下楼取个外卖而已,怎么一推开门就到了这么个地方?!

    面对着陌生场景,沈茉谨慎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这四周都是看起来又黑又瘦的人,穿着古代的衣服,破烂的不成样子,看起来有上千人的样子,各都或分散或坐在一起,像是饿了很久的样子,有人对上沈茉的目光,居然还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沈茉顿时一阵反胃,她收回目光,那人看过来的眼神让她十分不舒服。

    这具身体看起来也不是自己的,沈茉伸出手仔细地看了看,说这双爪子是鸡爪都侮辱了鸡爪,简直是皮包骨头一样,还有一层厚厚的黑泥糊在上面,抽巴得像枯树枝一样。

    “当家的,你听见了吗?”妇人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露出了一个笑容:“咱们二丫醒了!”

    沈父已经不能说话了,一张口都是血沫,可满是血的脸上却依稀可以看出一个笑来,好啊,他的孩子没事就好,就这样沈父咽下了他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口气。

    “当家的!”“爹!”各种哭声交织在一起,现在没人顾得上还坐在地上的沈二丫。

    听见这一片哭声,不知道为什么沈茉也感觉心里闷闷的,眼眶开始发酸,她下意识地抬手在眼睛处揉了揉,可能是这具原主残留的意识吧。

    一场声嘶力竭的哭喊过后,沈母更加虚弱,几乎已经站不起身,却强撑着和沈朗一起将沈父下葬了,说是下葬,却十分简陋。

    沈朗避开人群找了个清静的地方,和沈母一起挖了个坑,这个坑必须得挖深一些,要不然那些饿得发慌的野狗鼻子灵会来刨坑,甚至有人也变成了野兽,沈朗就亲眼看见过人食人,现在想起来还让他浑身发抖!那些人根本就不配为人!

    沈茉感觉喉咙火辣辣地发疼,她感觉自己如果再不喝水的话可能下一秒就要原地去世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怯怯的声音在沈茉耳边响起:“二姐,喝……水。”

    话说得还有些不利索,沈茉向旁边看过去,发现是看起来最小的一个孩子,脸上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是男是女,对生的渴望让沈茉顾不得再去想其它的,她接过水袋之后就向嘴里灌去。

    入口的水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难闻味道,可就算是这样沈茉都强忍着喝了下去,因为喝得太急沈茉有些呛到了,水袋也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就在沈茉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瘦小的身影一下子扑了过去,将水袋抢了回来。

    可就算是沈四丫再快,还是有水从袋子里流到了地面上,沈茉有些愧疚,这水在这里看起来这么珍贵,却让她不小心给弄洒了……

    紧接着,沈茉瞪大了双眼,只见眼前干瘦的孩子居然就那么直接趴在了地上用舌头开始舔那些还没有完全渗进土地里的水……

    沈四丫只有四岁,虽然懵懂却依然知道这水是极为重要的。

    沈茉愣愣地看着眼前瘦的过分的孩子,眼眶不禁红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她感觉头又一阵一阵地疼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拼命地往脑子里钻一样。

    她疼得冷汗都出来了,一下子跪倒在地上,身体因为疼痛不自觉地抽搐着,沈四丫吓坏了,一边哭一边向远处爬想要去找大哥,她现在还只有四岁,因为虚弱的原因脚还是软的,她只能爬。

    沈茉在极致的疼痛中感觉到了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涌入了脑海中,等到一切平复过后沈茉已经晕了过去。

    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沈茉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在梦里,她叫做沈二丫,家乡遭了饥荒,一连两年都没有下过一滴雨,土地开裂,地里一粒粮食也收不起来。爹娘也是没法子了,最后只好带着四个孩子南下逃荒,毕竟留在家里只能是个死,逃出去搏一搏还能有几分生路。

    这逃荒的路上,到处都是拖家带口的人,起初靠着那几口干粮,人还能活下去,可是到最后干粮也都吃完了,人们开始吃树皮挖树根,只有是能入口地都让人给翻摸出来放在嘴里细细嚼后吞吃了。

    这一开始沈家还算是运气好,沈父之前是个靠脚吃饭的卖货郎,十里八乡的也去过不少地方,略识得几个字有着见识,在一家子出发之前,就和沈母一起将干粮分成小份,缝了一多半在衣服里,就靠着这些藏起来的干粮,沈家几个人总算还没有饿死。

    可越走到后面,很多人都没吃的了,于是人们开始偷、开始抢,沈二丫就是在吃干粮之时被同村的二流子看见,那二流子上来就抢,抢过去之后狼吞虎咽地连嚼都没嚼直接向下吞,就像饿极了的柴狗一样,本来二丫以为吃的让他抢了也就罢了,可谁也想不到这人丧了人性,居然想将沈二丫掳走。

    沈二丫就这样被捂着嘴在黑夜之中被人拖在地上拖行了将近一里的距离,幸亏沈父没睡死,发现二丫头不见了之后顺着路上的痕迹跟了上去,没想到就看见那一幕!

    他平日里听话懂事的二丫让同村的二流子按在地上,像一头猪一样在二丫身上拱来拱去,沈父的脑子里轰地一声,眼睛都充血了,他挥着拳头就冲了上去,现在沈父只想宰了那畜牲!

    二丫只有八岁!还只是个孩子,那个畜牲怎么能下得去手!

    带着要杀人的恨意,沈父一跃而起和那人打了起来,那二流子在村里的时候就是个游手好闲的混子,见打不过居然用石头砸开了沈父的头,直到见着血了以后才丢开石头惊慌地逃走。

    二丫这个时候还是有意识的,幸亏沈父来得及时,才没让那人得了手。

    “爹!”二丫看着满脸是血的沈父,哭着哆哆嗦嗦爬了过去,她身上都是被拖行的时候磕出来的伤口,大大小小看起来惨不忍睹。

    沈父艰难地伸出去来,轻柔地给沈二丫擦了擦脸上的血,眼中的怜惜与愧疚几乎要溢出来了:“疼不疼啊二丫?是爹没用,是爹没用……”

    沈二丫哭着拼命摇头,脸上的泪几乎没有就干过:“不疼,我不疼,爹我们回去吧呜呜……”

    就在这个时候,沈父突然瞪大双眼看向二丫的身后,二流子又回来了,手上拎着根手腕粗的棍子,作势要向沈二丫头上敲去,沈父顾不得多想,一把将二丫拽进怀里用身体护着她,生生地挨了那记闷棍。

    沈二丫听见她爹的闷哼声,有什么湿热湿热的东西一滴一滴落到了她的脸上。

    是血!是爹的血!在这个寒冷的黑夜里,沈二丫终于声嘶力竭地哭喊了起来!

    那二流子生怕她引来什么人,再次举起棍子……

    “二丫!”是沈朗的声音。

    他半夜饿得肚子疼,醒过来之后却发现爹跟二丫都不见了!

    沈朗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在亲眼看见了人食人的惨状之后,他已经不敢再相信除了亲人外的任何人了。

    心里的不安强烈极了,沈朗最终还是拢了拢身上的破衣在附近找了起来,沈母听见动静也醒了。

    二人就这样找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找到了人!

    那二流子见来了人,本来就是做贼心虚,现在更加慌张,马上将棍子给扔了,屁滚尿流地跑远了。

    “孩子爹!”“爹!”沈朗红着眼睛将沈父背了起来,沈母更是泣不成声,她看着那地上的一摊血几乎都要站不稳了。

    “娘,咱们现在快回去吧。”沈朗看了看四周,已经有不少人被刚才的动静吵醒了,他感觉那些人看着他们的目光绿油油的,就像野兽一样。

    沈母咬了咬牙,将二丫从地上抱起来,感觉到怀里的孩子瘦的吓人的身体,沈母又落下泪,跟在儿子身边一步一步地将丈夫和女儿带回去。

    沈父注定是活不成了,流了那么多的血,滴了长长的一路,等沈朗将他抱回去,再一看,沈父已经面色惨白地像个死人一样。

    沈二丫也晕了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后半夜的时候甚至发起高热来。

    沈母几乎将半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没有药又没有水,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丈夫跟女儿受苦,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就这样熬了一个晚上最终还是没熬过去,沈父去了,原来的沈二丫也没了,壳子里换了个来自异世的灵魂,沈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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