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瀛,你为了个几面之缘的外人就要不管亲娘吗?”

    郦姬一个踉跄未抓住人,仰起脖子微微一歪头,皱眉阴恻又伤感地看着商瀛,他已是将楚妗护在怀里。

    “阿娘才是你的依靠。”郦姬眼里期盼,却莫名的几分骇人。

    商瀛抬眼,视线凉薄看着她像是能将她洞穿,唇角似笑又未笑,俯身与楚妗着急地耳语,“皇姐,阿娘疯病又犯了,我们快走。”

    楚妗受惊的目光还盯在郦姬脸上,呼吸略有急促。郦姬果真疯癫,行事诡异难料。抓住商瀛的手,转身快步离开。

    郦姬在商瀛一瞬的注视下生出一些惧意静默着放两人出了院落,微垂眼帘整个人却都似笼罩在阴暗里。

    陈旧褪色的木门“哐”地合上传来声响,惊了她一个瑟缩。

    不知过去多久,木门“咿呀”又打开了,商瀛端着食物走进院中,郦姬坐在床沿上抬头,站起身脸上欣喜地要去拿商瀛带来的食物。

    “母亲。”商瀛抬高了手臂,托举起食盘在了郦姬不易取到的高度,看着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郦姬的手一僵,停在了要去取食的高处,缓缓收回,眼里不安畏惧地看着商瀛。

    “妨碍我的人都死了,母亲最好也想清楚。”他一些笑意却阴冷,“要想好好活着,就安稳些。不管怎么说,你都还是我阿娘不是。”

    “饿,饭!”郦姬看向商瀛手里的饭食,他将食盘放在了矮案上,蹲下看着郦姬趴在案边狼吞虎咽,抬手去将她鬓边垂落的发缕顺至耳后,“阿娘,你可以死但皇姐不能不要我。”

    郦姬抬眼,目光与商瀛交汇,往口中塞进一根菜叶,便又低眸吞咽。

    “呵呵。”

    ……

    楚妗离开永延殿还觉心有余悸,颦眉想着郦姬这时常犯疯病的样子着实危险。

    商瀛的事就另寻法子吧。

    “惠安公主!”

    “惠安公主您留步!”

    熟悉的声音叫住了楚妗,令她从思绪里回神。

    楚妗回头,见是魏佶,他当是一路小跑着才追上她,到跟前还在轻轻喘气。

    “惠安公主,陛下听闻您进宫,命奴婢召您过去。”

    楚妗稍加思索,不知商偃是有何事,“父皇召见我么,有劳魏公公了。”

    “不敢不敢,奴才这就领您过去。”

    随魏佶到了长乐宫,商偃今日已处理好政务在寝殿中休息,这会儿站在长案前手里正欣赏着一副字画。

    “儿臣见过父皇。”

    魏佶退出大殿,楚妗出声行礼。商偃闻声回头见着了楚妗,脸上露出笑意,“妗儿这些日子不常进宫,身体好些了么?”

    “让父皇挂心了,只是时常觉气力不足,怕进了宫来要与皇妹闹腾,便未日日来了。”

    “你啊,就是太纵容他们了。快过来,皇子齐送了朕一副烛龙吞日图,说是自常山王的府邸中搜出的,朕甚是喜欢呀。”

    商偃捧着画卷招楚妗上前去,楚妗行至他身侧倾身望,布帛卷轴上一条赤红烛龙,身形遮天,张口便欲衔金日。

    “此龙甚威。”楚妗道。商偃一阵笑,收起画卷拉着楚妗在案后坐下,“常山王这事,皇子齐做的甚好,扬我天子之威。朕想了几日,打算为此事大办一场宴席,邀众诸侯前来。”

    楚妗看着他,脸上一些疑惑,商偃今日着实心情不错。

    “常山王可是搜罗了不少宝贝在他的府邸,如今都是让皇子齐带来了长安献于朕。自开国以来便一直有几位诸侯不服朕的大周,蛰伏着蠢蠢欲动,常山王不过其中之一,一只出头鸟。朕要让天下诸侯知道,四方已定,如今的天下是大周的。凡有异心者,皆将如常山王。”

    楚妗垂下眼帘,眸中晦暗,“父皇说得对,整个天下都是父皇的,违逆父皇的都该处置掉。”

    伸手抓住商偃的手,楚妗倚在他身侧,“父皇是这个天下的主宰。”脸颊贴着他的衣袖,与商偃相处十多年,楚妗早已拿捏他深藏的心思。

    他未能得到阿娘的不甘与怨愤耿耿于怀,需要从她身上找回来。

    “有一事妗儿不知该不该与父皇说。”楚妗低小着声音,纠结而忧虑,“是关于母后的事情。”

    “你母后又怎么了?”商偃并不喜欢王皇后,多年以来都与之淡漠如水,相敬如宾。从楚妗口中提起,他同样表现得冷淡。

    “母后前些日子,让韶仪皇妹带妗儿去见了一个男子。那人自称是汾阴侯,说母后给了她妗儿的画像,答应要将妗儿许给他。妗儿很害怕。”楚妗小声地说着,像是委屈又不安。

    她话到此还未说完,却已经感受到了商偃的怒气。王沛凝早在她十五岁时便已提过她的婚嫁之事,商偃许诺由她意愿,不会强迫她。

    王沛凝独自安排算计她的婚事,她早就预料到商偃的怒火。

    商偃未出声,楚妗遂继续往后诉说,“当时随皇妹出宫并不知为何,还偷偷带了商瀛皇弟,幸好当时皇弟也在妗儿身边,否则妗儿就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皇妹要妗儿与那个男子用膳,是皇弟在旁护着了妗儿,妗儿才得以提前回到公主府。父皇,妗儿要嫁人了吗?”

    楚妗话落,抬头眼眶微红地看着商偃,他的神色似是酝酿着雷暴的阴云。

    “皇后真是胡闹!你的婚事何时轮得到她插手了,朕说过你的婚事由你自己决定,朕的话如何会食言。”

    楚妗看着他被挑起的沉沉怒气,垂眸又靠在他身上,“妗儿还不想嫁人。”

    又忧虑着,“父皇想要宴聚诸侯以示天子威严,宴上可是会有许多人?妗儿可以要求带着皇弟吗,妗儿有些害怕。”

    商偃此时怒气上头,大部分神思都在了皇后搞出的事上,闻楚妗的话也只分出少许神思,“宴上有朕在,妗儿不必担心。”

    “可妗儿还是想让皇弟陪着,妗儿才会安心一些。父皇坐在龙椅上,距离妗儿好远。”

    “随你吧。”商偃心气烦躁,楚妗前言商瀛在外护着了她,他便也无心再于此事多思量。

    楚妗见他这心怒烦盛的模样,一些自责,“妗儿打搅父皇的心情了,一件小事果真还是不该说的。”

    “此事怎可怪你,妗儿莫怕了,朕会去找皇后聊聊的。”

    “母后当也是为妗儿的终生大事忧虑,父皇别怪母后。”

    ……

    楚妗离开了长乐宫,一些事情似乎比她预料的进展的更巧妙。

    “呵~”她忍不住笑了一声。又拐去蕙草殿探望了商昱,因着多次的接触商昱与她不再那样生疏局促,见她热络自然了许多。

    椒房殿

    商偃到时,商韶仪也在殿中。他冷眼扫过向他行礼的商韶仪,将她打发了出去。王沛凝见状看着商偃,他周身气场让她顿生不好的预感。

    “陛下今日怎来妾身这里了?”商偃冷漠地让王沛凝起身,她心里不安地询问到。

    “谁允许皇后让惠安公主私下见男子?”商偃走向上首坐席,忽然转过身来看着王沛凝,怒喝,“皇后如今可还将朕放在眼里?是觉得自己的权利大了是么?”

    “妾身,妾身不敢!”王沛凝大惊,又在殿中跪了下来。心中疑虑,此事做的隐秘,商偃是如何知道的。

    难不成楚妗那个小贱人告诉了商偃?

    “妗儿今已二十有一,妾也只是担心她的终身大事。”

    “用不着皇后操心,她既不想嫁你还要逼着她不成,皇后心里在想什么,朕一清二楚!韶仪让你教成了如今这般刁蛮模样,你不若多想想如何教好你那一对儿女吧。”

    王沛凝听着商偃冷漠无情的话只觉心中长久压抑的不甘“嘭”得一声喷涌而出,神色蓦然狰狞。

    “太子和韶仪难道不是陛下的儿女吗?陛下你可有管过他们,到头来却全怪妾身,宋徽淑已经死了十多年了,您被她勾了的魂还没回来吗?楚妗,她姓楚!是宋徽淑与楚宪安的女儿!不是你的女儿!”

    “你闭嘴!”

    商偃心底多年不曾散的痛处被王沛凝挖到了明面上,当即恼羞成怒。

    “妾闭嘴便有用吗?您毁了宋家,宋徽淑宁愿死也不随你,一个死人您再惦记又有何用。逼着楚妗叫您父皇,您安心吗?为了她的女儿,自己的儿女都不要了,啊…”

    商偃走到了王沛凝身前俯身掐住了她的脖颈,王沛凝怨恨的双眸惊恐地睁圆,双手欲拨开商偃勒住她脖子的手。

    “皇后,管的太宽了。”商偃仅仅只是警告她,虽用了几分力却也不致死,冰冷的声音吓得王沛凝泪水涟涟,被掐的说不出话。

    “过往的事朕早就说过不要再提了,宋家不识好歹,该死。宋徽淑以为死了便可让一切平息,朕就要让她的女儿也活在朕的手心里。皇后有失德仪,胡言乱语,怕是得了失心疯,在殿中好好修养吧。若再手长伸出椒房殿,朕就将你的手剁了。”

    阴冷地松开手,商偃直起身看着王沛凝伏在地上咳嗽喘息,转身离开。

    王沛凝惊魂未定泪光盈盈,听着殿外传来声音。

    “看好皇后。”

    “喏。”

    她心生后悔,不该一时气怒上头口无遮拦地再给商偃火上浇油。楚妗那个小贱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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