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光晕与色彩交织,在视线中被拉长,随即猛地暗下。

    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提着简云台,  将他提到了天际处,俯视整个美梦之城。

    身处城中,能够看见霓虹灯的蓝红色光晕遍地游走,  氤氲雨雾始终为这座糜烂的城池盖上一层遮羞布。可是来到上空向下看,会发现整座城池绚烂到异常。

    所有的色彩饱和度被拉到最高。

    这种错觉只持续了几秒钟。

    盛极必衰,  这些绚丽鲜艳的色彩逐渐褪去。像是一个金碧辉煌的别墅被人剥下外壳,使它重新回到毛坯房的模样。

    入目净是废墟与断壁残垣。

    ——不用工作就能赚到钱,有了核聚变芯片,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幸福了!

    ——药物居然卖得这么便宜?

    ——自从有了图灵,  世界就好像鲜活了起来。我以前觉得人活着可没意思了,现在看见图灵才觉得,至少还有一个奋斗的目标。

    ——我们应该感恩星陨带来的一切!

    咚!咚!两声闷响将脑海中喧嚣的声音送远,  简云台迟钝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发现那两声闷响是他自己发出来的——他从二楼的楼梯边缘翻到了一楼,狠狠摔落在走廊上。

    将近有四五分钟的时间动弹不得,后脖处皮开肉绽,血窟窿凉凉钻风,  不断有潺潺的猩红血液顺着脖颈曲线向下淌。膝盖处也被子弹穿透,整只右腿都已经没了知觉。

    简云台艰难地撑起上半身,低喘着靠在走廊边的脏污墙壁之上。

    这里曾经似乎是个教堂。

    从走廊上的巴洛克艺术风格装潢来看,能够勉强窥见这座教堂往日的风采:走廊地面满是五彩玻璃石,  错落有致地堆砌着。一旁的窗户设计浮夸华丽,  若不是窗户玻璃早已经被拆卸,  这里应当极具浪漫主义色彩。

    当然了,  现今哪里还有什么浪漫,教堂中只剩下人去楼空的浓重寂寥感。

    视线透过窗户往外看。

    那儿正是大街。

    不同于简云台所熟悉的‘美梦之城’,这里硝烟味弥漫,天地仿佛陡然见转化为冰冷的色调,视线所及之处都泛着湿冷的折射光。

    疼。

    太疼了。

    后脖颈、右腿膝盖、太阳穴附近,以及浑身上下的骨头。仿佛身上所有骨头都被人活生生打碎,又重新拼接了起来。每一下呼吸都会牵扯到心脏血管,促使心脏逐渐痉挛抽搐,疼到人几近窒息。

    简云台抬手按住心脏,脸色惨白。

    跨越时空的反噬力不可小觑,他感觉自己像是在时空隧道里面跑了一个马拉松。往返到达起点时,累得几乎要当场瘫下。

    也许是他的脸色实在是太过难看,直播间观众着急又心疼:

    “呜呜呜呜呜呜呜想进屏幕里揉揉老婆脑袋,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5555555”

    “简云台这么能忍痛,我感觉主要痛的应该不是中弹的膝盖,而是脖颈后面。一定是星陨搞的鬼吧?他们芯片十有八/九有鬼!”

    “雾草,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红晶人真的是黑客白吗?这里又是哪里,感觉不太像美梦之城啊……”

    “简大胆是不是已经回到了未来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里就是……”

    “就是新历569年!”

    足足四百三十二年过去了。

    在简云台眼中依然鲜活着的记忆片段,早已经被岁月长河所埋葬。在这四百多年里,硝烟与雾霾取代了霓虹灯,废土取代了高楼大厦,机器人同样取代了人类。

    他所熟知的一切都已经被取代。

    这四百多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玩家主线任务已更新】

    【很遗憾地通知您,您未能帮助图灵获得图灵测试第一名。任务step1失败。】

    【您已回到新历569年,在您所缺失的年份中,总共发生过三件骇人听闻的大事。】

    【第一,名声显赫的沙费内博士独子死亡,而后沙费内博士叛变星陨,遭到星陨重金悬赏,死活不论。这一骇事震慑全世界的人民,在巨大的金钱诱惑之下,人民自发开始搜寻沙费内的踪迹。可无论如何他们也搜寻不到沙费内,一个活生生的人似乎就这么消失在世界上,不少人怀疑谋逆组织故意藏匿了他,包藏祸心。】

    简云台脱下外套,撕开外套的袖子,潦草地在脖颈上环绕一圈,算作包扎。

    做这些的时候,他眉头紧皱。

    沙微星死了?

    简云台垂下眼帘,目光有些复杂。

    副本背景音还在继续:

    【第二,星陨企业高级阶层人员流动,数名股东离奇死亡。在经历了长达数年的巨变以后,一名叫做唐文瑞的股东逐渐斩头露角,掌控了偌大的星陨企业。】

    【星陨成为了他的一言堂。】

    唐文瑞这个名字,简云台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之前查的资料中也没有这个人。

    正当简云台仔细回忆时,他脸上的神情突然一滞,变得若有所思。

    【第三,人工智能谋反了。】

    【新历137年,图灵测试正式面相大众。图灵的复制体也逐渐上市。各类新型机器人取代了一切工作,人民的生活惬意而幸福。可是好景不长,很快人类就发现——新型机器人不受人类掌控,他们听命于图灵的复制体,而所有的复制体皆听命于图灵。】

    【换言之,图灵谋反了。】

    简云台后仰靠在走廊墙壁上,又撕下另一只外套袖子,紧紧勒住膝盖上方。

    这样勉强能止血。

    简单包扎一下后,简云台心中冰凉。

    未来并没有被改变。

    沙费内将他们一行人送往了过去,谁知道这个举动直接推动了历史,成为导致眼前‘未来’最重要的一个契机。

    到目前这个田地,事情已经很清晰了。

    红晶人就是玩家。

    玩家在游戏中被销号了以后,会转化为红晶人,实则活在未来世界——这一点被披露,那么整个主线的脉络立即被打通。

    游戏内播报具有时间差,玩家被销号与红晶人出现的信息均有时间差,所以简云台之前根本就没有往那个方面想。现在仔细想想,才发现自己竟然遗漏了那么多细节。

    图灵测试的内核并不是用来测试图灵,而是星陨用来推进人类清除计划的手段。游戏内的所有原住民都会被安上芯片,装戴着这些芯片,同胞在他们眼中会变成晶人。

    那这些同胞又是谁呢?

    从玩家所转变成为的红晶人来看,图灵测试游戏似乎是一个承载着‘现在’与‘未来’的阶梯。游戏中的白晶人就是未来里惊慌躲藏的人类,而黑晶人则是未来的叛党。

    ——正是过去沉溺于虚假游戏的你,穿戴上机器人的外壳,杀死了未来真实的你。

    在简云台思考这些的时候,直播间也有不少大神观众狂热分析着:

    “啊啊啊啊我突然想起来了!副本一开始不就是沙费内被抓嘛,当时他歇斯底里地扑到机器人身上,把机器人后脖处的装置撕下来了——那个装置就是游戏芯片!”

    “所以在机器人、也就是那个原住民的眼中,画面是一个晶人无声无息靠近他,挖出了他的芯片!”

    “难怪晶人没有声音,写出来的字也会被隔空清除掉。应该是芯片干扰了视听,但是进游戏必须要芯片,原住民摘掉芯片后就会当场销号、并且下线。这也就是说原住民永远都不可能在游戏里发现真相。等他们发现真相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我靠,星陨这招真的狠啊,他们甚至都不屑于发动战争。因为战争会消耗更多的生存资源,这和他们原本的目的背道而驰。然后他们就搞出了一个图灵测试,让底层人民在过去杀死未来的自己,这波简直太会节省资源了,说没有人性都是在褒奖他们。”

    “我只关心图灵是怎么回事……沙费内叛变我可以理解,毕竟沙微星应该是死在了星陨手上,这足够让他叛变星陨了。副本背景音说‘图灵谋反’,感觉说得应该是图灵助纣为虐,帮助星陨去执行人类清除计划。这样他们俩的确是对立面,可图灵……”

    “啊啊啊啊不是吧,图灵在我印象里只是个乖乖的美貌小可爱啊,实在不能把他和人形兵器联系起来,会不会星陨已经灭杀了他的灵魂,他才会这样做?”

    “呜呜呜呜不是吧……那图灵的灵魂还有可能回来吗?我舍不得他啊qaq”

    图灵真的被灭杀灵魂了吗?

    简云台紧紧抿唇,吸气时肺腑都在跟着疼,他心神有些纷乱。

    如果不是被灭杀了灵魂,图灵怎么可能会助纣为虐,帮助星陨去屠杀人类?

    而且副本一开始的时候,沙费内就骂过图灵,他说‘我当初制造你,可不是为了让你去当它们走狗的’。

    这个‘它们’毋庸置疑,就是星陨。

    简云台不想做出这种猜测,但眼前的一切都指向这个结论——图灵已经被灭杀灵魂。

    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简云台只觉得阵阵窒息。事态不允许他思考许多,很快副本背景音再一次响起:

    【主线任务已更新】

    【step2:说服星陨副首叛变】

    【经历了四百多年的变迁,星陨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星陨。如今的星陨一分为二,由副首与主首共同掌控。无数资料在战乱中遗失,玩家需要寻找到副首,说服他关停图灵测试,继而停止对人类的杀戮行径。】

    【本次任务奖励十五天生存时间!】

    “副首?”简云台缓缓皱眉,脑中一片混乱。喃喃出声:“副首该不会是图灵吧……”

    直播间弹幕刷新飞快:

    “肯定是图灵啊!从副本背景音来分析,那个叫唐文瑞的都把星陨变成了他的一言堂。一言堂的意思就是他说一句话,整个星陨都要无条件执行这句话。那他肯定是主首,而且他以前还是星陨的股东,星陨的股东能有什么好人,全都是极端分子。”

    “主首的唐文瑞的话,那副首就一定是图灵。很明显能看出现在的星陨,由部分人类和人工智能所掌控,唐文瑞就是人类阵营的首脑,人工智能阵营猜都不用猜,绝对以图灵为首——那图灵一定是副首!”

    “说服副首叛变,就等于说服图灵叛变。可图灵很有可能已经被灭杀了灵魂,变成了活脱脱的人形兵器,这还怎么说服呀?”

    “当初图灵拥有灵魂不就是因为简大胆嘛,有一就有二,想办法让图灵再一次拥有灵魂呗。”

    “说起来简单,可到底该怎么做呢?”

    弹幕说的问题,简云台也在考虑。

    也许他应该把曾经对图灵做过的所有事情,再重新做一遍?

    这样能行吗?

    他有些怀疑。

    咔咔!咔咔!走廊外传来了机械响声,又有一道熟悉的声线,语气满是恨意:“红晶人的坐标就在这里,它肯定躲起来了。”

    ——是鱼星草的声音!

    简云台心中一喜,正好趁这个机会把鱼星草也薅到新历569年来!

    咔咔!咔咔!走廊外的机械声很快打消了简云台的念头,外面的人太多了。

    他能趁鱼星草不备,挖出其脖后的芯片。但如果后者周围的人太多,那就不是简云台挖他的芯片,而是被一枪爆头。

    艰难地扶着墙壁站起身来,简云台的右腿使不上劲,只能一瘸一拐踉跄通过走廊,走进教堂边的小房间里。

    这里以前似乎是一个书房。

    家具被毁于一旦,那些断壁残垣上还保留着人曾经生活的痕迹。只是现在都被一层又一层的灰尘所笼罩。

    踉踉跄跄走到书桌边,简云台终于撑不住,向后倒下摔在地上。手臂不小心扫掉许多桌上的摆件,发出阵阵乒铃乓啷的嘈杂响声——好在他现在是红晶人。

    红晶人接触的物品,声音也会被消除,故而走廊外的人没有发现异常。

    嗒嗒——

    嗒嗒——

    脚步声渐行渐近。

    不行!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红晶人的位置会被随时播报,简云台就像是一个移动的香饽饽,他根本逃无可逃。

    即便逃出了礼堂,不被鱼星草误杀,那他也会被礼堂外的其他原住民杀死。

    直到现在,简云台才明白。

    沙费内送他们前往过去时曾经说过——若是死在过去,那他们将会永远没有未来。

    这句话并不代表着死在过去就是真的死亡,当时所有的玩家全部都误解了!

    沙费内真正的意思是,若是死在过去,他们的未来也会变成一潭死水。即便人还活着,可又能够活多久呢?

    人类已经被逼到了地下城中苟延残喘,面对残暴的重重围剿,他们将不会有未来。

    是的,残暴。

    简云台很少会用这两个字来形容人,但迄今为止星陨的所作所为——

    新历137年的星陨是唯利是图的奸猾,而今新历569年的星陨,是冷漠无情的残暴。

    走廊外的机械声越来越近,沉重的脚步声就像是鼓点一般,一声又一声地砸在心脏上。简云台靠在书桌边,脸色惨白。

    直播间的观众们都快吓傻了,弹幕飞速刷新着:“啊啊啊啊啊啊怎么会这样,外面的人是鱼星草啊,好想提醒鱼星草。”

    “两个直播间来回切换好刺激啊,雾草,鱼奶妈想给简大胆报仇,结果阴差阳错地误杀了简大胆……嘶,想起来都觉得恐怖。”

    “怎么办!我已经不敢继续看了!!!”

    相比观众们的紧张与恐慌,简云台的反应则是要冷静许多。

    从第四日的图灵测试开始,游戏群聊里几乎没有玩家发言了。那些人应当全部变成了红晶人,他们直到现在还活着。

    并且还活着到处炸城。

    现在想来,玩家们在游戏里炸城、无差别攻击的用意也十分明显。他们想将游戏中的剩余玩家一并带回新历569年。

    不需要一个一个去挖芯片。

    直接全部炸‘死’。

    他们至今为止还活着,就说明游戏通报坐标这个事情,一定有办法解决。

    会是什么办法呢?

    简云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眸色一点一点地暗了下来,眼底闪过孤注一掷的狠意。

    ※※※

    鱼星草混在原住民之中,行走时眼睛里满是红血丝,他一夜都没有睡好。

    进副本时百人整,现在剩余的人恐怕还不足十个,就连简云台也栽了。

    他直到现在还难以置信。

    像是在做梦一样。

    谋命水晶副本里分分合合本来就是常事,且鱼星草还是个医人治伤的灵祟,他比寻常人见过更多的生离死别。

    可他就是接受不了。

    满腔怒火都转化为对红晶人的恨意,红晶人外貌相似,他无法分辨出当日杀死简云台的红晶人——那就全杀了!

    正要抬步上前,身旁人突然‘咦’了声,“明明刚刚红晶人的坐标还在这里啊!”

    “怎么会突然消失?”

    “难不成它已经逃出教堂了?”

    鱼星草一言不发走进小房间,视线在房内装潢打转,最后定在书桌之上。其上的东西全部被扫落在地,整个房间能够藏人的地方,唯有书桌之下的空隙。

    这个视角看不见那里。

    “他肯定还在。”鱼星草紧紧握住手中的枪支,视线冰凉的抬起步子。

    打算从一旁绕过去。

    从黑客白死时起,他心底就一直积攒着一股怒意。这股怒意本可以很好的压下来,可是简云台的死就像是开闸放水,浩浩荡荡的怒意化为冲天瀑布,席卷大脑。

    嗒嗒——

    嗒嗒——

    书桌后方毫无声响。

    嗒嗒——

    嗒嗒——

    “外面有红晶人!”身后有人兴奋大喊:“肯定是刚刚在教堂里的那个逃出去了,快去追杀,值一万战绩呢!”

    一伙人乌泱泱地来。

    又乌泱泱地离开。

    鱼星草连忙转身,向外追出了几步。走到房门口的时候,他迟疑地回头看了一眼,室内依然一片寂静,书桌仿佛被尘封在岁月之中,转化为一个微不足道的静物。

    “……”

    他咬牙,不再看。

    “呼哧——”等鱼星草离开以后,简云台才长长舒出一口气,紧紧皱眉忍着痛。

    双手抖颤,血肉模糊。

    原本应该是手指甲的地方被鲜血覆盖,就在刚刚,他亲手拔掉了自己的十个指甲。

    记得初临副本的时候,机器人包围了地下城,杀死了所有身上装有义肢的原住民。没有装义肢的玩家全部存活。

    那些机器人应当由图灵所操控。

    他刚刚其实是有点儿赌的成分在里面——也许卸掉义肢,就能够存活。

    幸运的是他赌对了。

    “铃铃铃……铃铃铃……”桌上的电话响起铃声,简云台面色苍白地伸手。

    指尖与空气摩擦,都会锥心疼痛。他艰难拿起电话,哑声说:“黑客白?”

    “……”对面静了一下,黑客白的声音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

    当初在图灵测试中篡改他和鱼星草的信息,那一手鬼斧神工的缩句能力,就连简云台看了都啧啧称奇。而后又在世界公屏里暴露图灵的坐标,引得无数原住民去围观。

    把简云台在游戏里害得那么惨。

    玩家之中只有黑客白能做到这些。

    想到这里,简云台深吸一口气,“外面的红晶人应该也是你安排的?帮我转移走视线,谢了。但我还是有点想打你。”

    “打我?你的义肢指甲应该已经剥掉了吧,这种情况下你来打我,是你自己皮开肉绽。”黑客白笑了一声,表情逐渐沉重起来,沉声说:“恭喜你。”

    简云台挑眉:“恭喜什么?”

    “恭喜你已经通过了新手村。”黑客白声线微凉说:“现在的你过了新手保护期阶段。同时还要恭喜,你已经来到了主战场。”

    ——主战场。

    曾经简云台和鱼星草聊天的时候提到过,他们一致认为新历137年是主战场。

    很明显,新历137年只是新手村。

    主战场在新历569年的未来世界。

    从落地窗向外远眺,能看见巨大的电子成像依旧傲立在空中。只可惜它已经不复往日到光彩,而今变得似人非似。恐怖谷效应笼罩这座城池的每一寸泥土,世界仿佛从一个高饱和度色彩的油画卷摇身一变,变成了冰冷的黑白照片。

    如今的世界。

    才能配得上这个副本之名,人工智能——它似乎本就应该这样冷漠,这样漠然。

    “图灵的灵魂被灭杀了吗?现在的副首是不是就是图灵?”简云台收回目光,问出了心底一直在盘旋着的两个问题。

    他焦切想要知道答案。

    “这些先不急着说。”

    黑客白语气里的沉重更甚之前,甚至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丝小心翼翼的同情,“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听了以后你千万别伤心,就算伤心也可以说出来,最好在直播镜头面前说,把你所有的心里话全部说出来。”

    简云台眉头微皱,问:“什么事?”

    黑客白叹气:“记得把心里话说出来。”

    简云台额角青筋直跳,又是这种熟悉的‘这个人好像脑子不太好’的感觉。

    没事,没事。

    简云台自我安慰习惯就好,忍着不耐问:“你到底想说什么事?”

    黑客白长吁短叹,僵硬了足足好几秒钟,才遗憾开口:“沙微星死了。”

    “…………”简云台不语。

    黑客白声音莫名一扬,语气有些兴奋问:“你现在是不是很伤心?”

    简云台:“我……”我知道他死了。

    话都还没有说完,黑客白语气里满是鼓励:“说出来!把直播间镜头当做沙微星,再把你的悲痛欲绝全部倾诉出来。”

    顿了顿,黑客白满是鼓励的语气之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如果我猜的没有错,你可能已经捂着嘴巴偷偷在哭了。有个小小的建议,能不能尽量哭得好看一点?”

    简云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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