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钟景珩在闹钟响起之前就睁开了眼睛，他从没整理好的行李箱里翻出一件校服套上，其中一颗纽扣还留着条不算太长的线头。
他习惯性地想去抽屉里拿剪刀，末了却想起这是顾婉书的房子，于是只好将那条白色的细线扭了几圈，又重新塞回了纽扣后面。
离开房间，走廊尽头的门仍紧闭着，钟景珩说不好顾璟年是已经走了还是没起，细想了几秒觉得自己也没有叫对方起床的义务，戴上眼镜就径自下了楼。
才到一楼，他便注意到玄关边上又多了几个行李箱，推门出去，果然司机老李已经买好早餐等在了院外。
见钟景珩出现，对方下车熟练地替他打开了车门。
“少爷。”
老李在钟盛林手下当了近十年的司机，也算是钟景珩为数不多愿意聊上几句的人。
他将早餐递到后座，然后问到：“要等小少爷吗？”
听到这句话后，钟景珩显然错愕地向驾驶座看了看，他似乎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等到反应过来才发现，今天的早餐的确是两人份的。
“等等吧。”他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的食物，又拆开边上那盒牛奶。
接着，仿佛忽地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到：“李叔，找个放学来做饭的阿姨。”
时间从六点整一直来到了六点十五分，钟景珩始终木着那张脸，说不上是不是不耐烦地盯着车窗发呆。
然而还没等到顾璟年，宋元翊倒是先出现在了弄堂尽头。
后者有些奇怪地朝钟景珩的方向望了过来，在注意到车里坐着的人是谁之后，短暂却也并不掩饰地蹙了蹙眉。
钟景珩看着他几步跨上台阶，熟稔地倚向一面藏在阴影下的墙，拎着餐盒的右手自然地抬起，而后像是重复了千万次似的，盯着手机也照样精准地将它放到了置物架上。
那些动作太过流畅，以至于根本无需宋元翊开口，一切都仿佛无声地提醒着，他才是突然闯入这里的‘陌生人’。
“不用等了。”钟景珩将视线从窗外收回，平淡地作出了指示。
汽车逐渐驶离望梅弄，老李透过后视镜向后看去，少年就在那些不断倒退的街景中央安安静静地睡着。
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总是不愿吐露心声，于是只好由他开口：“这才第二天，交朋友嘛，要慢慢来的。”
后座的少年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在霞光穿过房屋落向眉宇的瞬间微微侧过了脸，仿佛不着痕迹地浅浅点了点头。
时间来到六点二十分，顾璟年终于踩着点出了门。
宋元翊打开边上的小餐盒递过去，等对方接稳了，这才跳下台阶。
他站在夏末的朝阳里笑着抱怨：“这还是夏天呢，冬天你可怎么办啊。”
视线无意间划过对方有些宽大的袖口，宋元翊又想起了昨天那颗突兀落在顾璟年臂上的蚊子包。
他摸索着从书包里翻出了一张驱蚊贴，拨开顾璟年有些长了的发尾，末了小心翼翼贴在了对方的后颈上。
两人卡着早读铃进教室时，钟景珩已经坐在位子上背起了单词，那副细框眼镜就卡在鼻梁中央，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微微倾斜，衬出一丝疏离。
大概是听见了脚步声，钟景珩抬眼瞧了瞧来人，意料之外地主动向着顾璟年与宋元翊的方向说了声‘早’。
顾璟年先是一愣，继而乐呵呵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你吃早饭了吗？”。
他在凑近的瞬间隐隐约约带起一股清淡的香气，不过很快就又被吹散了。
钟景珩停下笔，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倒是没头没尾地提醒了一句：“后天开学考，你们可别迟到了。”
一中的午餐铃实行的是分段制，加上每个年级段的人并不多，因此倒不怎么有人赶着冲向食堂。
宋元翊还没等老师走下讲台，就先顶着铃声伸了个懒腰。他有时会觉得自己实在是不适合学习，不然又该如何解释这种听见上课铃就困，下课铃一响就立刻精神的体质。
这么多年下来，倒也没人说他是个坏学生，毕竟他一不漏交作业，二不主动闹事，甚至还能在艺术节和运动会上拿回来不少分，唯一的缺点也就只有成绩不理想。
老师们显然也打听过消息，两天下来，只要宋元翊没在课上彻底睡死，大多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班里三十几个人，虽说大半是真凭本事考进来想要出国的，可余下的就全是些拿钱买名声的主。
拖拖拉拉走出教室，不少高二高三的同学已经吃完饭走在了回去的路上。
顾璟年和宋元翊刚巧碰上了去书店的叶丞，对方笑着远远冲两人挥了挥手，哪怕没有要过来的意思，也还是一副灿烂又热情的模样。
看着后者拐进书店，宋元翊忽地停下了向前的脚步。
他熟练地揽住了顾璟年，压住对方的肩膀打量着说到：“我看你和叶丞才更像兄弟吧，身高也差不多。钟景珩一天到晚板着张脸，往边上一杵，不知道的还以为什么黑恶势力要登场了。”
顾璟年被这番话逗得失笑，接下来的大半天都不敢往钟景珩的方向多看一眼，生怕自己一个没憋住就当着人家的面笑出了声。
因此，直到放学，钟景珩都觉得自己桌边涌动着一股诡异的氛围，以至于他就这么忘了告诉顾璟年，今天回家可以一起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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