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着早餐的保温盒被宋元翊小心地放在了围墙上,他将双手拢在一起哈了口气,而后飞快攥紧,塞进了大衣口袋里。

    今年的天气冷得突然,秋服还没穿多久,冬服就早早被林绛翻出来挂在了衣架上。

    宋元翊最近总是小心盯着顾璟年,生怕他感冒。

    难得活蹦乱跳入了冬,可别在期中考之前生病了。

    大约是因为顾婉书怀孕时的状态实在不好,顾璟年从小体质就差,虽然大病不见有,小病却总是不断,换季发烧更是每年的预定事件。

    宋元翊隐约想起某年冬天下了场雪,也不是说有多好看,只是第二天起床就见顾璟年又发了烧,平日里总显得有些苍白的脸蛋烧得又红又烫,就连嘴唇都干得像要开裂。

    那时顾婉书不在江城,还是林绛带上宋元翊和顾璟年一起去了医院。

    医生说并没有什么大问题,男孩子到了青春期体质自然就会好些。可大约是顾小少爷实在金贵,宋元翊只见他一年年拔高,体质却总也不见变好。

    顾璟年才一出门,宋元翊就看出来不对,少年大半张脸都被口罩遮住埋在了厚实的羊绒围巾里,露出的眼尾泛着微红,整个人都蔫巴巴提不起劲。

    他抓起一旁的保温盒跑进院子,趁顾璟年还没来得及关门,伸手便又将对方推了回去。

    “你发烧了?”宋元翊一边问着一边把手搭上了顾璟年的额头。

    也许是手上的温度太低,顾璟年将脑袋又往前靠了靠,隔着口罩闷闷说了句:“好舒服。”

    “都发烧了还好舒服呢,我要是不问你,你就打算这么去上课?”

    “要期中考了。”

    “你倒是也知道要期中考了。”宋元翊说着把顾璟年按在了一旁的鞋凳上,自己则轻车熟路从储物柜里翻出了感冒药。

    他看了看保质期,确定没问题后,熟练地拆出一颗,扯下口罩,塞到了顾璟年的唇间:“我去拿水,你别含嘴里去了。”

    烧得有些懵的顾璟年乖乖点了点头,老老实实等着,那颗胶囊便一半藏在柔软的唇瓣间,一半露在干燥的空气里。

    临近十二月的风从门口那条窄缝里挤进来,吹在顾璟年冒着冷汗的身上,冻得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于是他略微向前探了探,伸手把门关了个严实。

    手臂收回来时正巧碰到了放在一旁的琴包,顾璟年迟钝地思考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今天早上钟景珩似乎什么都没问便径自去了学校。

    他大概是看见宋元翊送的这把琴了,顾璟年昏昏沉沉地想着。

    舌尖略微向前,顶到了唇间的药片,糖衣随着体温渐渐融化,苦味便顺着唾液丝丝缕缕进入了口腔。

    顾璟年皱着眉又把药片向外推了些,却一不小心就那么骨碌碌滚到了地上。

    “好苦。”顾璟年看见宋元翊拿着水杯走了过来,他用牙齿轻轻咬住一小点舌尖,微微张开些嘴,扬着下巴撒娇似的朝对方抱怨。

    “吃糖吗?”宋元翊捏了捏顾璟年的下巴,有些无奈地将水杯递给对方,转身又从先前那版药里按出一颗,放在手心送到了顾璟年的面前。

    “先把药吃了,我等会儿去给你买糖。”

    宋元翊站在鞋凳边上,视线向下看着顾璟年仰起头将药片合着水一起咽了下去。也许是从小就爱生病的缘故,对方吞咽的动作显得流畅而自然,就连喉结的滑动都透着一股仿佛精心测算后的从容。

    “我还以为你今年不会生病了。”宋元翊从顾璟年手里接过水杯,一边朝厨房走,一边这样说到。

    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后面带着一句不算抱怨的嘟囔:“你以前都是一入秋就感冒了。”

    顾璟年闭上眼把脑袋靠在了墙上,玄关的位置贴了些装饰用的红砖,碰到皮肤时显得有些糙,他挪了挪位置,仍旧不算太舒服地回道:“入秋的时候我也发烧了。

    宋元翊刚从餐厅走过来,顾璟年的声音又小,因此听得不算太清楚,等到反应过来恰巧就回到了对方面前。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大约是烧得正迷糊,顾璟年的回答来得有些慢,支吾了好半天也没答上来什么,末了倒是清清楚楚嗔怪了一句:“你连我生病了都不知道。”

    对方的语气有些弱,声线却还是和往常一样的明澈清朗,痒痒地拂过宋元翊的耳廓,无意间便让他和顾璟年一样烧红了脸。

    宋元翊不自然地将脑袋往另一边偏了些,视线便正好落到了自己刚刚打开的药盒上,他恍然想起来,先前看见的生产日期似乎确实不像是开春时剩下的。

    “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宋元翊回忆了一番,终于记起从滨城回来时顾璟年还有些咳嗽,当时还以为是对方着了凉,第二天便盯着他把衬衫换成了卫衣。

    “你又不在。”果然,顾璟年的回答印证了宋元翊的猜测。

    后者把书包从对方肩上拿下来,熟练地背到了自己的背上,他轻握住顾璟年的小臂,陪着对方慢慢走向二楼。

    冬季的天亮得晚,直到此时朝阳才透过玻璃斜斜照向了楼梯的拐角。

    转弯的一瞬,顾璟年走到了靠前的位置。曦光隔着窗上还未化开的水雾照在了少年白色的校服上,朦胧又短暂地在宋元翊眼前晃过,仿佛对方骤然消失了一般。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宋元翊习惯性地朝走廊尽头的房间走去,顾璟年的脚步却停了下来,只有被握着的小臂仍随着对方的动作往前抬了抬。

    “怎么了?”宋元翊疑惑地转身。

    “我睡这里。”顾璟年伸出另一只手往边上指,恰好是楼梯附近钟景珩的房间。

    “那他睡哪里?”脱口而出的问题带上了连本人都不曾料到的焦躁语气,难以置信间甚至还裹挟着压抑的质问。

    顾璟年感到握在自己小臂上的手一下子收紧了,他低头看去,对方的指尖都因此而泛起了白。

    “我们换了个房间。”顾璟年抽了抽手,见对方仍不肯放开,只当自己说的不够详细,继续补充道:“也是国庆的时候,你去滨城了就没有告诉你。”

    宋元翊站在原地,神色古怪的盯着顾璟年,后者很少见到对方露出这样一副表情,因此意外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你还不去学校吗?要迟到了。”顾璟年保持着先前的动作仰头去看宋元翊,目光因为身体的不适而有些倦怠。

    他分明只是无意的一句提醒,宋元翊却不知为何从其中读出了几分不耐。

    朝阳穿过走廊从楼梯口一直照进了宋元翊的眼睛里,他的瞳孔收缩起来,眼眸也被照成了透亮的棕色。

    空气里浮动的细小尘埃随着光束缓慢游移,飘飘荡荡落向少年的眉宇,盖过了平日的青涩爽朗,浸染出几许难以忽视的凛冽。

    他克制地松开手,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生气,但却莫名就这么冷下了脸:“我买完糖再去。”

    “已经不苦了。”顾璟年说着打开了房门。

    除了床上那套睡衣,里面的一切都还是钟景珩住着时的样子。

    “你觉得我很烦吗?”宋元翊没有跟进去,只是站在门口没头没尾地这么问了一句。

    顾璟年的脚步顿了顿,他有些诧异地向对方看去,挺拔的少年滑稽地背着两个书包站在斜照进来的光里,眼尾好像小狗似的耷拉下来,落寞又不甘地皱着眉,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于是顾璟年又走了回去,用自己烧得滚烫的脸颊亲昵地靠向对方的耳根,低声安抚:“我从来不会觉得你烦。”

    究竟该如何形容自己和顾璟年的关系呢?

    宋元翊又想到了这个问题,如果现在靠着自己的是叶丞,他想自己也许是会推开对方的。

    视线下移至顾璟年的肩膀,宋元翊记得徐嘉悦说过白色是会显胖的,可是一样的校服穿在顾璟年的身上又总是显得有些单薄。

    午休期间宋元翊请假出了趟学校,一整个上午他都没有和钟景珩讲过半句话。理所当然的,对方也没有一点想要理他的意思,两人谁都没有说破过什么,却隐约从对方身上察觉到了威胁。

    “你要回去?”最终还是钟景珩先开了口。

    见宋元翊下了楼就直往校门的方向蹿,他到底是忍不住叫住了对方。

    “不然呢?”宋元翊的语气算不上太好,满脸不耐地答到。

    “退烧药在我书桌的抽屉里,上次的没吃完。”钟景珩其实是没必要加上后半句的,他却偏偏挑衅似的想要去试探对方的反应。

    奇怪的是,宋元翊并没有如他预想那般错愕,只是冷着脸淡淡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继续朝校门的方向跑去。

    直至目光跟着对方的背影隐入银杏林,钟景珩这才将手机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消息界面是一张节目组打算拿来宣传的路透。宋元翊正提着琴包从走下大巴,可拆卸的琴体隔着黑色的布料并不好判别,上面印着的字母倒是恰好指向了包里装着的是哪个系列。

    钟景珩打开顾璟年的朋友圈翻了翻,将几张三人合照里站在一起的叶丞和宋元翊单独截下来,连着消息一起传给了宣发。

    晚霞隔着白色的纱帘朦胧流进房间,顾璟年也终于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他曲起身体发了会儿呆,脊背酸得几乎像是被人打了两拳,实在找不到什么舒服的姿势,只好昏昏沉沉坐起来,将脸埋进掌心,屏住呼吸,努力让自己迅速清醒。

    床头柜上摆着一包白桃味的糖果,下面则垫着一个蓝白的餐盒。

    顾璟年知道一定是宋元翊回来过,苍白的脸上也因此挂起了清浅的笑意。

    他拆了一颗含进嘴里,清新的酸甜冲淡了由发烧引起的苦涩,涎水混着融化的糖浆一起漫过味蕾,很快便驱散了带着病气的困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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