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筠洗完澡之后,  阳台的洗衣机发出了“滴”声,在提醒她里面的衣服都已经洗好了。

    将刚洗好的衣服晾出来,再把晒过太阳的衣服都收进来。

    衣服抱着放在沙发上,  先把明天德语培训课的教材都收拾好,  放在书包里。

    她没法子和魏枞应一样收下来的衣服就这么扔在沙发上不管不顾。

    衣服翻面再叠好,  她一步步地做着。客厅里安静得就剩下布料翻弄的声音。隔着门墙时筠听见了电梯运行的声音,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墙壁上时钟显示的时间,  现在还挺早,  难道他已经回来了?

    心里这么想着,  公寓的门也打开了。

    时筠停了手里那件叠到一半的衣有点迷茫地望着门口。

    他没脱鞋直接走进了屋,脸上带着微怒的表情,那表情在和沙发上茫然的时筠对视之后消失了。

    样子有点反常。

    “我今天在酒吧碰见一个人,  长得好像我。”魏枞应脸上挂着牵强的笑容,他走到沙发边,站在时筠前面,看着时筠有些错愕的表情。

    魏枞应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但是时筠却觉得他越来越不开心了。

    他喉结一滚,  笑容苦涩:“结果蒋栩扬告诉我,那个人是你的发小,你们早就认识了。”

    时筠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贺睢。

    手里叠的衣服怎么都对不齐,  良久之后,她放下衣服,猜到他知道了:“对不起。”

    时筠低着头,看着他穿着鞋子踩在地毯上,俯视的视线压在她身上,  沉重无比。

    “所以,  你真的是因为我长得像别人喜欢我的吗?”他质问。

    低头的人看不见他的表情,  只能听见那质问自己的声音里有些颤抖。

    魏枞应问完,面前低头的人沉默了。

    然而沉默就是答案。

    胸腔处产生的疼痛感比任何一次他赛车出车祸的时候都还要疼,他大口的呼气着,整个人都在战栗地发抖。

    看着面前低头的人,他伸手。

    等回过神来看见她痛苦的表情时,自己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住她的肩膀将她从沙发上拽起来推到了墙上。

    她背靠着白色的墙壁,终于抬头看他了。

    魏枞应喜欢她的眼睛,喜欢她每次看自己时候的眼神。而现在眼睛依旧漂亮,但是里面挂着眼泪。

    她说对不起。

    但就像是对着满山大火泼了一小杯水一样,收效甚微。

    “时筠,我他妈承认,我不是个好人。但我后来喜欢你对你好,都是因为你这个人。你呢?你他妈口口声声说喜欢,结果是因为别人,你当我什么?你他妈把我当什么了?”

    他脖子和手背青筋突起,说完之后,他踉踉跄跄后退了一步,他努力调整了一下呼吸,想到了在地震时候两个人的相处,他第一次退步退到了自己的底线后面。

    他伸手:“你把那个人的电话给我。”

    时筠没动。

    现在的魏枞应就是一个炸药,一点点火星都能让他发火,看着像个木头一样的人,他吼了一声:“快点。”

    见她还不给,魏枞应作势要去找她的手机。

    将沙发翻了一遍,最后在一个抱枕下面找到了,他手有点抖,还没将时筠手机密码解开,便听见她终于开口了。

    “不是他。”

    听着怎么都像是最低级的谎话,但是时筠表情很认真,她继续说:“不是他,是他哥哥。”

    “管他谁。”魏枞应把手机递给她,“叫他来。”

    手机因为被他拿起而亮起了屏幕,上面是她和魏枞应上次一起旅游拍的照片。

    她背靠在墙上,眼睛鼻尖微红:“他死了。”

    这句话瞬间让四周都安静了下来。

    时筠的声音愈加哽咽,她重复了一遍:“他死了。”

    “他死在缅北恐怖分子的枪下了,当时他掩护拿到乌泰证据的队友撤退,然后牺牲了。”

    时筠说着这些,她远没有以前和季言礼坦白时的淡然。

    魏枞应当然知道乌泰是谁。之前在新闻里频繁出现的一个人,那是一个贩卖妇女儿童和毒pin的恶魔。新闻里并没有公开牺牲的警察,但为了将这个恶魔绳之以法,而付出生命的人值得被所有人铭记。

    多伟大的一个人啊,他是这么一个高悬在时筠心上的人的替身。

    她在哭所以咬字稍微有些不清不楚。看着时筠夺眶而出的眼泪,魏枞应想还真是大珠小珠落玉盘,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

    她朝着自己这边迈近了一步,同一时间魏枞应往后退了一步。

    他想到离开崇州的前一天晚上,他们坐在学校的湖旁边,她温柔细语地说他是月亮。

    是啊,他是月亮。

    魏枞应终于明白那天为什么时筠说他是月亮了,因为贺昀才是她的烈阳。

    月亮有月光,但那光是太阳给的,就像他所拥有的时筠的爱,那些爱也是这张和贺昀极其相似的脸给的。

    他们就像是那轮落在崇州学校湖里的月亮,那是看着触手可及的近又在伸手后才知道其实相隔万里。

    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像一座刚刚经历了山火之后的山,山上所有的树木都已经烧光了,最后剩下的就只剩下枯树枝丫。

    死了?

    他是一个死人的替身。

    他想到了妈妈在离婚前得知老爸忘不了的初恋死后更难过的样子,是啊,人已经死了。

    他怎么争得过一个死人?

    他把时筠推进了卧室里,从卧室门外锁上了门。

    卧室里没看灯,也没开空调。时筠站在昏暗闷热的房间里,她哭得有些喘不过气来。门缝下面是一道由光组成的“一”字,她听见外面摔东西的声音。

    有书有高达模型、还有茶几和电视机。

    摔砸的声音引来了邻居的敲门声,他也没有理会。

    时筠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反应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没有了声音。她哭得脱力了,缓缓蹲下身,坐在地板上。

    难过从身体深处往上涌,爬过喉咙从嘴巴里飘出来变成了哭声,钻到眼球从眼睛里掉下来变成了眼泪。

    早上,那扇紧闭上锁了一夜的门被打开了,客厅里的光照进了卧室里,他手背滴着血站在门口,一言不发。

    客厅里一片狼藉,书在地上,电视机压在书上,一根棒球棍穿过了电视屏幕,高达零件模型散了一地。

    就像是他的内心世界一样,全是废墟。

    暴怒的情绪已经发泄完了,当盛怒褪去之后,他却感觉自己一下子空了。客厅没有什么可以落脚的地方了,他背对着时筠站在几步外。

    怒火烧了一晚上的五脏六腑,魏枞应开口嗓子已经有点哑了:“分手吧。”

    他想明白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时筠总是对他总是满眼喜欢又多了迁就和包容。

    因为他是“失而复得”,因为自己长得像那个人。也因为他倒底不是那个人,所以不用要求太多。

    魏枞应无力地坐在沙发上,没看她:“你这辈子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

    奶奶用毛巾给时筠擦了擦胳膊,好端端地一大早回来就突然开始发高烧了。时筠裹着夏凉被蜷缩成全一团,她怕冷。

    外面鞭炮声响了好久了,今天是贺睢结婚,她昨天开始发高烧,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退烧,婚礼去不成了。

    她也不想去了,整个人倦怠无力。

    早上楚粤来的时候,顺路来看了她,看她发烧眼睛红红的,替泄密的蒋栩扬道了歉。

    这件事不怪蒋栩扬,错都在她。

    她问楚粤知不知道魏枞应现在怎么样。

    楚粤摇了摇头:“蒋栩扬他们也没联系他。”

    退烧是贺睢结婚后第二天的事情了,烧退了但是嗓子还哑着。德语培训班也请了好几天的假了,她不想出门。

    每天拿着手机什么也不干,发出去的短信石沉大海了。后来她就不发了,“对不起”已经在那天说得够多了。

    首府已经快要入秋了,不像南方夏天长,长袖已经从衣柜里拿出来了。

    月底德国的大学给她发邮件了,她还有些手续需要回之前的大学办理。

    她已经好久没出门了,看着大街上车水马龙不太适应。

    阳光刺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烧后劲还在,她被太阳晒得有点晕晕乎乎。

    只觉得入眼的世界发白,失色。

    在学校办理相关的手续有点复杂麻烦,新学期已经开始了,新一批的年轻面孔涌入了学校,军绿色在红色的橡胶跑道上格外显眼。

    她看了十几分钟之后才等到下了课的教授。

    早上出门的,办理完所有的手续已经是下午的事情了。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林枋,他来接一个女生下课。和出教学楼的时筠正对面碰见了,总是对人客客气气笑脸相迎的人在看见她之后收起了和善。

    时筠知道他不想看见自己,低头准备径直路过的时候却听见他开口了:“他走了。”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

    分手了,大家马恩岛见。下午两点还有一次更新。上一章结尾的地方重新修了一下。

    简单再给大家排一下后面的雷。

    稍微有点追夫。但属于,他逃她追,他还逃,她不追了,他自己屁颠屁颠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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