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明晨疗养院的山脚下,宁洛行自感举步维艰,踌躇难行。自幼,母亲对待宁洛汐的态度,就犹如悬在他头上的一把长剑,总会无形中将他对穿!

    在他由迷惑不解到窥知真相后,又掺入了无无可逆转的左右为难!偏这种内情对宁汐来说是禁忌,所以宁洛行只能无助的看着她犹如被困玻璃罩中的蜜蜂一般,做着徒劳无功的努力。

    “洛洛,妈的脾气……或者,会因为病情加重,更加的……"“没事的,宁老师,你马上要去支教,成医生也要在年后安排专家会诊!我会有很久,都没有办法见到她!我带了她最爱吃的菜……"

    宁洛汐笑着扬起手中的多层餐盒:“但愿妈能吃上两口,我这一年便圆满了!"想着她自小还没有灶台高,便学着做菜做饭,割伤烫伤犹如家常便饭,年岁渐长时,又废寝忘食的针对母亲的病症,研制出各种食补药补的汤汤水水。

    可惜她的努力,母亲从来视而不见,甚至是深恶痛绝,从未曾有任何一口佳肴入过口,那些她精心熬制的食补汤药,不掀翻淋她满身,便已是恩赐!

    而她常年累月,习以为常地做这些徒劳的努力,哪怕能换来母亲的少许温言细语,便也受宠若惊,可惜,从来没有,那些在其它母女之间,触手可及的温暖,于宁洛汐而言却犹如沟壑天堑!

    接过她手中的餐盒,心怀忐忑,默默的走上台阶,宁洛汐在他身后,紧张的攥住了衣角,虽然早已预判到了结果,却还是想为万分之一的机率再做一次努力。她在心中默默地为自己打气,却还是不由自主的连呼吸也轻了几分。

    透过501病房的窗棂,宁洛汐一眼看见穿着病号服的宁乔心,她衰弱苍白,眉宇间有抹不去的病色,却身姿纤柔地在不足十平方的陋室中,翩然起舞。

    那是一曲她从小看到大的《白狐》,是宁乔心乐此不疲也刻在骨子里的执念一一一能不能为你再跳一支舞,我是你千百年前放生的白狐,你看衣袂飘飘,衣袂飘飘,海誓山盟都化为虚无!可惜山盟犹在,锦书难托,年生日久,困在网中央的唯宁乔心一人而已!

    宁洛行缓缓的推开门,宁乔心的手定在半空中,略显空洞的眼神在看清是他后,乍然绽放出明朗的欣喜!

    阿行,妈真的想你了,怎么比上次晚了这么久?"宁洛行搀扶她坐在床边:“妈,晚上睡的怎么样?有没有按时吃药?"宁乔心望着他,满眼宠溺的笑:“吃药,吃药,吃什么药?是药三分毒,没病也吃出病来了!况且,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掩掩唇,伏在宁洛行的耳边轻声细语:“傻孩子,你也以为妈是真的疯了吗?这是你爸爸保护我的方法,你怎么总不相信呢?"

    宁洛行见她依旧执迷不悟,心脏处犹如被揉进了一把碎玻璃,剧痛却郁闷到无力,那个将所有人拖进深渊的人是宁乔心的精神支柱,是不允许任何诋毁渎的白月光。

    一个人,要痴迷到何种程度?才能几十年如一日的,对事实视若无睹,掩耳盗铃般沉浸在自己臆想营造出来的虚幻世界里!

    母亲,犹如在做一个完美的梦,即使黎明来临,却依旧固执的不肯醒来。宁洛行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屋顶角落的摄像头,微微的摇头劝止。

    宁乔心一怔,随即也似回过神来,推开宁洛行,走到床头柜旁,拿起药片往嘴里塞,宁洛行伸手抢过来倒出两粒:“不是让你按时按量吃吗?这是药!"

    是的,是药,是他早已暗中换掉的肝脏方面的药,而不是宁乔心一直以为的维生素,看着她不以为然的神情,宁洛行无奈地搬出说了百遍的理由:“即使演戏,也要逼真一点,才会有人信!"

    宁乔心温柔的笑:“阿行,还是你待妈最好……"宁洛汐见她拿药干咽,忍不住疾步上前,快速倒了杯水递过去:您喝点儿水顺一下吧!"

    宁乔心身形一震,盯着她,目光中立刻如淬入了阴冷的刀,她抬手打掉水杯,平视窗外飞扬的飘雪,声音冷的如浸入寒冰。

    “宁洛行!你带来的吗?"病房中的温度骤降十度,宁洛汐不敢去擦拭脸上的水渍,只是垂手站着,小心翼翼的连呼吸都放缓。

    “是我,是我求着宁老师,带我来看看您!"宁乔心抬脚将她踹倒在地:“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求着阿行宁!"

    宁洛汐被踹的后退了好几步,额头撞在门后的衣柜棱角上,有刹那间的疼连带脑子一片嗡嗡作响!宁洛行攥紧拳头,还是没忍住,拽起她的手臂,想将她推离宁乔心的视线范围!

    他这下意识的行为,却刺激到宁乔心的敏感神经,她抄起宁落行放在床头柜上餐盒,劈头盖脸的朝宁洛汐砸了过来!

    血糊住眼帘的时刻,宁洛汐心中是漫山遍野的悲凉,是她天真了,原来母亲的恨,远从来不会因为岁月的流逝而稍减半分!

    “洛洛,出去!"宁洛行厉声喝道,又随即上前抱住了疯狂踢打的宁乔心:“妈求你了,小妹无辜,她竭尽全力却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求你,你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好不好?"

    宁乔心死命的撕扯住了宁洛行,咽喉处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哭喊:“那么,是我错了吗?生了个祸害,来要我的命!她是我身上永不愈合的伤疤,也是永远拔不尽的毒刺!从小到大,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他是劫难,是耻辱,是毁掉我一生的祸患!你记不住?听不懂吗?"

    她紧捂着胸口,汗水伴着泪珠,沿着苍白的脸颊滚滚而落,宁洛行涌到嘴边的申辩,化为最悲切的叹息,降生在我们家,才是落落劫难的开始吧?

    宁洛汐站在疗养院门口的山崖边,满头满身的污渍,血渍,让她看起来比关在楼内的那些人更像一个疯子,她宁愿她是!她宁愿时光倒流,退回到六年前,她宁愿当初的那把刀,是握在自己的手中,她宁愿被当做疯子关在这里的人会是自己!

    人生苦短,她却带着还不清的抱歉,她张开了双臂,迎着凛冽的寒风,刺骨的冰雪,在心底无声的呐喊:我来过,我不乖,下辈子,不来了!妈妈,你一定要幸福啊!妈妈,你一定要幸福啊!

    宁洛汐看着走在前面的宁洛行,他一步一顿,脊梁上的背负犹如重逾千斤,愧疚的情绪遍布了胸腔,明知自己与母亲之间是死结,却总是暗怀期望抱有一丝幻想!试图用一根火柴点亮漫长的雪夜,却总是忽略,那小女孩儿被彻骨严寒掩埋的结局!

    而每每她极力想挽住的些微暖意,都是刺向宁洛行心中的利刃,母亲的防患于未然从来不错,她总是不由自主的将他视为依赖,不由自主的越过底限,为难他!连累他!成为他丢弃不了的累赘包袱!

    宁洛汐,你一直是错的离谱,生命,原本就是孤立无援的独行,你凭什么借助亲情的维系,让别人牵涉其中?凭什么让无辜的人为你的无知付出代价?

    “宁老师,我以后不会再任性,这是最后一次!对不起……"宁洛行猛地转过身,脸上不知是气的还是冻的,一片青紫,苍白的唇瓣竟被他咬出了血印:“对不起?!对不起什么?对不起你我本为同胞至亲,却终是让你刺骨剜心吗?你的每次伤痛都淋漓尽致的映照出我的懦弱无能!多可笑,又有多讽刺,原来获取亲情也需要你使出以身饲虎的打法!宁洛汐,你顾念一点自己好不好?为自己好好的活一次行不行?"

    他的撕吼到最后竟变成呜咽,卷在风雪中化为漫天悲泣!宁洛汐狠狠的咬噬着手指,才勉强压制住自己针刺般的绞痛。

    宁洛行平复了许久,终于平淡的开口:“我明日凌晨的班机,归期未定!支教的地区偏远,联络恐怕不是很方便!……"

    “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放心!"宁洛行默然的环顾着漫天遍野的苍茫,他不信敏感如斯,她会听不出他言语中的纰漏,此时的他,已是箭在弦上,再无转寰的余地!

    此一去,山高路远,前路未明,不知道他有没有能力?带他们逃出生天!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来弥补今生的亏欠?甚至不知道有没有办法来维系,这原本就风雨飘摇如履薄冰的亲情,两个人都在极力的粉饰太平,连互道珍重的话也如哽在喉,不知道该怎样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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