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珠玉收集材料用了两天。
第三天的上午, 姜珠玉和秦峰一大早便赶到了绿水镇派出所的门口。
本来这次姜珠玉是没打算让秦峰来的，但秦峰刚好请了假处理生意上的事，上午没什么事, 便跟着姜珠玉一起来了。
两个人一起走进院门, 看上去不像是去办改姓的，倒像是去办结婚登记的。
"大春哥, 现在你能相信我了吧？要不是为了将小丫改成秦峰的姓，秦峰为啥出现在这里？"
派出所门外的大树后头, 白山一边斜眼看着进去的两人，一边对胡大春说。
“啧啧啧，你这个前妻啊，还真是了不得！我现在都怀疑，她当初是不是和这个姓秦的已经有关系了, 要不然, 当初她能那么主动的要和你离？”
胡大春听着白山的话, 脸上越来越阴沉。看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里面，他啐了一口, 将嘴里的草叶吐到了地上，
“走, 进去吧！”
两个人随便编了个理由进去, 走进不久, 便看到曲美云所在的户籍室。
姜珠玉正弯着腰在填什么东西, 在她的身旁, 秦峰静静的站着，头微微低着, 眼神落在姜珠玉的身上。
曾以为自己对这种情形早已麻木, 但真的看到这一幕, 胡大春还是觉得自己气血上涌，愤怒混杂着嫉妒直冲脑子，让他眼睛都不自觉撑得通红。
不知不觉间，胡大春直接走了过去，一把将户籍室的门推得洞开。
姜珠玉和秦峰都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胡大春正红着眼睛站在门口，眼神狠厉的看了眼秦峰，最后落在了姜珠玉身上。
他怎么来了？
姜珠玉秀致的眉微微皱起，将手中的笔放了下来，回过头正对着胡大春。而秦峰，则第一时间挡在了她前面。
正在帮姜珠玉办事的曲美云也被吓了一跳，她看了看满脸阴翳的胡大春，又看了看姗姗来迟的白山，虽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本能的觉得有些危险。
不过，这里毕竟是她的地盘，无论怎样，她都没有退缩的道理。
曲美云站起来对几个人说：
“我们这里是办事场所，不相干的人请离开！”
白山正走到了胡大春身边，听到曲美云这么一说，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巴：
“我哥怎么可能是不相干的人？美云，这事儿你别管，咱们躲远点，小心一会儿误伤到你。”
说完，还想伸出肥腻的手拉住曲美云，被曲美云嫌恶的躲开了。
姜珠玉看到白山进来，表情还是袒露的恶意，心里头将这件事捋了个大概。
胡大春明显是有备而来，估计已经知道了自己要给小丫改姓的事儿。
只是，她还想不通，白山为什么能和这件事有了干系。难不成，他提前知道了这件事，并且告诉了胡大春？
至于白山是怎么知道的……
姜珠玉的眼神从曲美云身上扫了过去，对准了胡大春：
“你来干什么？”
语气云淡风轻，仿佛没发生任何事一样。
胡大春本来的气都要从头顶冒出来，听到姜珠玉冷漠沉静的声音，不知为何，心中的怒气渐渐的平息了一些。他捏着拳头，眼神落在姜珠玉旁边的地上：
“珠玉，你真要把小丫的姓改了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中还藏着侥幸的念头。
如果……如果姜珠玉说这件事是假的，不管是真是假，那今天这事儿……也就算了……
姜珠玉看着故意不看他的胡大春，嘴角缓缓的勾起：
“是真的。”
胡大春的声音哽了一瞬：
“为什么？”
“为什么？大春哥！她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如今为了结婚，居然要把小丫的姓给改成新男人的！这是当你根本不存在啊……”
白山说的越来越高兴，刚要继续说话，只听得身旁传来“咣”的一声巨响。白山回过头，胡大春的拳头正怼在铁门上，居然将那铁门砸进了一块凹陷。
啧啧啧，真是兔子急了也咬人啊……
白山看着胡大春黑的像墨汁一眼的脸色，恨不得他那个拳头直接擂在将主语的身上。
也不知道胡大春猛起来，能不能打得过秦峰？不过也没关系，即使打不过，加上自己，秦峰也肯定不是个了。
白山心里头跃跃欲试，巴不得下一秒几个人就彻底翻了脸，打成一团。
胡大春暗沉的眼睛看着姜珠玉，声音中真正发了狠：
“姜珠玉！小丫也是我的闺女！”
姜珠玉没有躲避胡大春的眼神，径直看着他：
“可那又怎么样？她就算是你的闺女，但你又有什么地方，，承担过一个父亲的责任？”
胡大春突然间说不出话了。
姜珠玉继续说：“我和你没离婚的时候，你给过多少钱养她？你陪她玩过几次？你给她买过几件衣服？离婚之后，你又主动找过她几次？胡大春，你摸着你的良心说，你说你是小丫的父亲，你配这个称呼吗？你在小丫身上付出的，还不如对你侄子付出的十分之一，居然也敢和我谈这一点，你配吗？”
“小丫要上幼儿园，她因为自己的名字在班上受欺负的时候，你这个父亲又在哪？之前需要你的时候你从来不在，如今我要把她的名字改成我的姓，你倒跳出来了，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
胡大春哽了一下，迟疑的问：
“你要把小丫的姓改成啥？”
“改成我的啊！我觉得姜小玉的名字比胡小玉要好听多了！”
姜珠玉扬了扬手中的资料，声音明媚。
胡大春仿佛一瞬间脱了力，暗沉的眼珠移了移，对上了白山的，又移到一旁不动了。
没想到，姜珠玉居然是要将小丫的姓改成她自己的，这让白山一时间手足无措，结巴着说：
“不……不是……就算是这样，那又怎么样？改成什么姓都不行！就算我哥再不理小丫，他只要一天是她爹，一辈子就是她爹！你要想给她改姓！除非我哥死了！”
“哦？那就试试呗。”
姜珠玉嘴角挂上了嘲讽的笑，转头对曲美云说，“曲妹子，今天让你看笑话了，你要是不方便，我改天再来。”
她这是怕连累了曲美云，但是改天再来的意思，是她根本没打算退缩。
曲美云刚刚看戏看得入了迷，此时方才反应过来。她看了看白山和胡大春，又将视线移向了姜珠玉，言语中带着肯定：
“不用，你们的资料都已经齐了，今天就可以办。”
白山愣了一下：“美云，这件事儿你掺和什么啊？”
曲美云别了他一眼：“你们最好现在就走，要是再耽误我给群众办事，我就叫其他人来了！”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派出所，要是真惊动了警察过来，那这件事，就不是简简单单能解决的了。
最后，白山扯着胡大春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姜珠玉看着曲美云：
“谢谢你，曲妹子。今天还真是多亏了你了。”
曲美云还有些歉疚：
“真是不好意思，你的事情还是我不小心告诉给白山的。要不是他告诉了你前夫，也不会出现今天的事情。”
“这不怪你。”姜珠玉说，“不过，我能问一句，白山和你，是什么关系吗？”
曲美云有些难以启齿，想了一会儿，方才说：
“是……未婚夫。不过，我不想和他好了，也和他说过，是他一直缠着我。”
“他不是好人，你和他分开，是正确的选择。”
姜珠玉的声音突然让曲美云觉得有些酸涩，也让她心里莫名的多了一些勇气。
是啊，既然结婚结错了都能离婚，她和他只是对象而已，有什么不能分开的？
而且，像白山那样的人，要是真等结婚后再后悔，恐怕自己就更难脱身了。
曲美云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她帮着姜珠玉办了手续，还亲自将她送到了大门口。
临别之时，曲美云对姜珠玉说：
“姜老板，谢谢你。等我去找我姑的时候，过去你那里吃饭。”
姜珠玉不明白姑娘为什么谢她，不过仍开心的对她挥着手：
“好啊！等你来啊！”
一直到香喷喷的门口，胡大春都没有和白山说一句话。
“大春！你跑哪去了！赶紧去做饭啊！”
厨房的厨娘火急火燎的跑出来，想要把胡大春扯进去干活。谁知道，胡大春居然动也不动，任凭厨娘怎么扯，始终站在饭店的偏门，直直的像一个木头。
“胡大春你……”
厨娘气的想骂人，抬眼看时，却见到胡大春正看着对面的那个后生，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阴暗。
厨娘噎了一下，骂骂咧咧的自己走了。
白山也想走。
他本能的感觉到此时的胡大春心情并不好，可刚走出一步，却被胡大春截住了去路，
“白山，”胡大春阴沉沉的说，“你说姜珠玉要给小丫改成秦峰的姓，你是听谁说的？”
白山愣了一下：
“大春哥，我是真听我那未婚妻说的！姜珠玉之前真是准备那么改的，她今天这么说，没准是临时改了主意，也没准，是糊弄你呢！咋了，你居然信那个女人的话，不信兄弟我？”
胡大春捏紧了拳头，
“我……我就不该信你！”
胡大春是真的生气了。
如果不是听了那一句，胡大春的反应不会这么大，更不会冲动的跑去绿水镇截人。
也不会……又一次的惹姜珠玉生了气。
虽然姜珠玉对自己的印象已经差到不能再差，但在自己曾经的女人面前，胡大春仍竭尽全力的想要维持住哪怕一点的体面。
可这一切，全都被白山毁了。
白山看着胡大春，见他微微佝偻着的腰背绷紧成一道弧，见他袖子下面暗暗攥紧的拳头，见他阴翳的脸上挥之不去的怨怒。
白山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大春哥，你在女人面前耍不出的威风，不会想在我面前耍起来吧！告诉你，我可不吃这一套！”
他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肥壮的身体站在胡大春的身边，把他比成了一道竹竿：
“大春哥，弟弟我可都是为你着想。只是我也没想到，你居然能这么怂。奸夫淫妇都站在面前了，你还能放过他们，你还真是大度啊……哎……哎你干啥……啊！”
说时迟那时慢，白山没说完的话被胡大春一拳堵在了嘴里，两颗牙登时横飞了过去。白山也没料到胡大春居然敢下手，猝不及防之间一下子被打倒在地，肥壮的身体登时发出沉重的撞击声。
地面一片尘土飞扬，白山被打得不轻，一时之间居然爬不起来。
胡大春当时打他，也只是一时气愤，如今见白山骂骂咧咧得躺在地上，回过神时也有些略略的后悔。
他看着白山，啐了一口痰在地上：
“以后再敢管我的事，看我打不死你！”
他说完，没等白山爬起来，连忙往后厨走了去。
白山腰疼得好半天动弹不得，嘴里不住的咒骂着，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
香喷喷大饭店的闹剧传到珠玉小菜馆的时候，早已经走了样。
本来白山和胡大春的矛盾，传着传着，变成了香喷喷大厨在后门打情敌，拿着擀面杖撵了八条街。
听到这条荒诞的传闻后，姜珠玉自然不觉得这件事能和秦峰有什么关系，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随口问了句。
秦峰被姜珠玉的这句话问的无语：
“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人？”
不仅因为这种事要打胡大春，还被别人追在后面撵了八条街，他的战斗力有这么弱吗？
“我就是问一下，没有就最好呗！”
姜珠玉可不觉得两个男人为她争风吃醋是个什么值得骄傲的好事，她也不觉得，胡大春对她还有什么想法。
她在乎的是秦峰，也最怕秦峰会出事，所以保险起见，还是问一问比较好。
秦峰没说这件事，反而问姜珠玉：
“你觉得曲美云这个人咋样？”
姜珠玉被他问的一愣：“挺好的姑娘啊，曲淑的侄女，性格也有些像她。怎么了？”
“人是不错，不过，如果能和白山断得更干净，兴许这次也不会让胡大春找上门。”
说到这，他便将之前调查白山的事情讲了出来。
姜珠玉一开始还随意的听，听到后头，也忍不住瞪大了眼：
“这……曲美云的爸妈这是图什么啊？白山人都烂成这样了，居然还不愿意让曲美云分手？”
“白山家庭条件不错，自己又有正经工作。据说，最近钢铁厂在建新的宿舍楼，如果白山结婚了，估计不出两三年就能有新楼住。”
秦峰耐心的和姜珠玉解释：
“曲美云的爸妈和白山的爸妈是老工友。况且，曲美云的爸妈虽然有正经工作，但是家里孩子太多，家庭条件并不宽裕。也许，这也是他们考虑让女人嫁给白山的原因。”
这种事情是挺普遍的事。
曲美云虽然人出息，也有正经工作，但是出息这件事也不能当饭吃。更何况，曲美云还有三个弟弟。白山家里给得起彩礼，嫁过去就能有自己的房子，这在许多父母眼中，已经是极好的了。
至于嫁过去之后幸不幸福……从前的人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对于这种婚嫁的形式，姜珠玉其实也见过不少。不过，见过，不代表她赞同。
更不代表，她希望看到，她欣赏的女孩，也像很多姑娘一样，陷入这种形式当中。
姜珠玉乌亮亮的眼珠看向秦峰：
“你查白山查的这么仔细，想干啥？”
秦峰倒没想瞒着：
“他总是对你打不好的主意，我也是防患未然。”
白山和陈跃云/胡大春他们不同，他对姜珠玉的主意是打在明面上的，看姜珠玉的眼神都不同，秦峰也是怕有一天，他真的忍不住会出手。
只是没想到，白山的背后居然还有这么一笔烂账，正好让他查出来，让他忙着擦屁股，没机会打姜珠玉的主意。
“不过我也没想到，曲美云的爸妈居然是这样的态度。如果曲美云不坚定，很有可能还会和白山结婚。”
于公于私，秦峰都不愿看到白山顺顺利利的结婚。
“我觉得，可以相信曲美云。她有着她姑姑的坚韧，也能明辨是非，不会随意就听爸妈的话的。”
姜珠玉想到那个总是微笑的姑娘，她和王月儿有些像，都是在清纯的外面下藏着一颗坚韧的灵魂，这样的姑娘，绝不会轻易的听从于任何人，即使是她爸妈也是一样。
“希望如此。”
秦峰点点头，
最好闹得白山竹篮打水一场空，闹得他连工作都丢了，以后没法在高城立足，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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