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一路颠簸,  下了高铁倒大巴车,到了南江,已经傍晚,  太阳落山。

    梨落石桥上一对儿小情侣在拍照,女的站在石桥上,男的蹲在不远处,  拿着单反,将天边赤红色的夕阳一并框住。

    唐诗拖着行李箱站在桥下,  静静地等。

    拍完照,男的拿着相机凑过去,  两人看着相片边点评边笑闹。

    暖橘色的光投在他们的眼角眉梢。

    人间欢喜,  当是如此。

    仙姑庙檐角的铜铃随风摇曳发出清脆的声音。旁边摆摊算命求姻缘签的阿婆也将桌子上的东西一样样装进小布袋子里,扎上口,  准备回家。

    面前刺眼的金色光芒突然被遮住,阿婆眯起眼,  看清来人,  画着纤细上挑的蓝色眼线,红唇艳烈。

    赵家阿婆险些没忍出来人是谁,她眯了眯浑浊的双眼,  看到来人耳垂上的红痣。

    “唐家的姑娘啊。”赵阿婆记得,  当初这个小姑娘考上东城的大学,  来拜托自己照顾母亲时,耳垂上的那颗红痣。

    夕阳滚滚沉落,  赵家阿婆推着小竹车,一瘸一拐地走着边对唐诗说:“姑娘,  你也别太伤心。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你母亲想来在天上看到你这么出息,  考出这座笑镇子去,肯定高兴得紧。”

    唐诗闷头跟着,不说话。

    阿婆叹了口气,这么小的孩子,就没一天是在父母的遮蔽下度过的。眼瞅着考上好大学马上就能毕业将母亲接过去,又发生这种事。

    两天前,赵阿婆给唐诗母亲送菜送饭时,怎么敲门都无人应答,她将早饭放在门口就摆摊去了。等中午回来发现放在门口的饭菜原封不动,意识到出事儿了,让自己放学回来的孙子搬了梯子,爬进院子里,开了门,才发现人已经咽气了。

    “寿衣什么的已将备好了,都放在门口。”阿婆掏了钥匙出来,递给唐诗,“这东西都是偷着买的,省的这宅子的主人知道了嫌晦气。”

    “谢谢您,多少钱,我给您。”唐诗接过钥匙。

    “不用了不用了。”阿婆摆摆手。

    -

    周日,阴雨天。

    南江没有墓园,只有墓地。

    所谓墓地,也是找片山清水秀的地方,将祖祖辈辈都埋在这一圈儿附近。

    唐诗买了铲子,一铲一铲挖出一方土坑来,将小小的骨灰盒子埋了进去。

    入土为安。

    料理完母亲的丧事,唐诗给苏澄打了个电话。

    “喂?”那头的男声清润温和。

    “怎么了?诗诗?”

    许久没见面,她听到熟悉温暖的声音,几乎要落泪。

    再坚强的人都有脆弱的时候。

    更何况她一个还没大学毕业的姑娘。

    “苏澄,我们见一面吧。”她捧着手机。

    那边突然沉默下来,良久,他笑着安慰:“下周五好吗?”

    “可是,我们已经快一个月没见了。”她垂下头,握住手机的手攥紧。

    她说话的声音是平静的,就连示弱也骄傲着。

    “那你先忙吧。”察觉到他的为难,唐诗垂下了手,刚要挂断电话,那边的苏澄叹了口气,放轻了声音:“好,我过去找你,在公寓还是学校?”

    “我在外面办事,晚上回公寓。”她说。

    “好。”

    挂断电话,苏澄揉了下眉心,转过身问:“我这里忙到焦头烂额了,你来做什么?”

    岑松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大刺刺的瘫着,撑着下巴,吊儿郎当的笑着:“这不是替我苏姨询问进展来了。”

    苏澄:“我看你是太闲了。”

    岑松嘿嘿一笑,直起身子来,凑过去,放轻了声音:“你刚刚跟谁打电话呢?轻声细语的?外头还养着一个?”

    “就苏姨那架势,除了咱们东城几家的姑娘,肯定不能让你娶外人的。苏姨特别喜欢陈家的小女儿,我看架势,哼,你和陈家的婚事板上钉钉了。”岑松摸着下巴,“苏姨不是前天带着陈家那姑娘来和你吃饭了吗?你觉得怎么样啊?”

    “我记得张衡就是家里娶了一个,外面养着一个,你那小情人脾气好不好?”苏澄皱眉的表情显然取悦了岑松,这家伙全然来了兴致。

    苏澄握住茶杯杯耳的手一顿。

    脾气虽然不好,但是对他很好,还很乖很听话,从来不会任性打扰他的工作。

    这段时间他太忙,唐诗也安安静静的,温顺如小兔般。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别笑了,一看你这副表情就知道了,你的小情人天下第一美,天下第一好脾气。”岑松摆了摆手,“我不在你这里呆着了,热恋中的男人笑起来真恶心人。”

    -

    裕华国际

    藏岭睡醒午觉已经下午四点多,东城下了场小雨,天空阴沉。

    她懒洋洋爬起来,从冰箱里拿了酸奶水果,做了个水果捞。

    吃完看了眼表,快五点了。

    往常阿姨都是五点之前就来做饭了,藏岭打开冰箱,看了看里面的食材,很丰富。

    于是给做饭的阿姨发了条信息,天气不好让她别过来了。

    刚把食材拿出来,洗好,电话响了。

    她用围裙上的擦手巾蹭了蹭湿漉漉的手,接起电话。

    “喂?”

    小姑娘的声音很软带点沙,不知道是不是刚起来的缘故。

    “是我。”那头是顾以南清清冷冷的声音,梅间覆雪的伶仃冷感。

    “一会儿晚上青柏的庆功宴,来吗?”他问。

    因为《青柠》手游上市就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加上这些天青柏上上下下的员工没日没夜的加班加点,从上市前就盯着数据,到上市后的一周,取得不错的成就,紧绷的弦终于可以稍松一下。

    而苏澄作为青柏的总经理,第一责任人,自然要请客设宴。

    藏岭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气,刚想拒绝。

    “这次不单单青柏的人会去,还有刺客、长淮、庆生云”男人仿佛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笑了一声,不紧不慢道。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马甲名(马甲意为id),都是各漫画网有名的画手大神,还有许多出版过漫画集的。藏岭甚至临摹过好多刺客的作品,无论社交平台还是微博上,这些画手都从没爆过照片,而青柏的庆功宴他们竟然都去。

    想到可以看到这些画手的真人,想想就激动。

    隔着听筒,顾以南听到那边的人明显激动的“咕咚”地咽了口口水。

    “这么激动啊。”他愣了下,随即笑着逗她。

    小姑娘不禁逗,红了脸。

    “我要去。”她握着听筒小声说。

    “十分钟后,我去接你。”他说。

    果然符合这个男人一丝不苟的个性,时间精确到分。

    五点十分整,车到了楼下。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藏岭打着伞出了院子。

    方浩冲她颔首,然后拉开车门。

    男人坐在后座,车里的阅读灯开着,橘黄色光,衬得他的眉眼在这暴雨天也柔和了几分。

    许久不见,他额前的碎发长了些,眉眼依旧犀利淡漠。

    顾以南眼睫一抬,看到收了伞在外面甩了甩伞面上的水坐进来的小姑娘。

    穿了件糯粉色的套头卫衣,上面点缀着立体的花朵,后面是同色系的帽子,还垂了长长的兔耳。下面是白色阔腿裤,背着个小熊包包,头发扎了个高马尾,发尾却格外蓬松,整个人软软糯糯像块樱花夹心小蛋糕。

    她化了淡妆,桃子果冻般晶莹的唇彩,让人格外想咬一口,脸颊也扑了淡淡地腮红,可爱极了。

    顾以南将手里的文件在小桌板上一磕,拢齐了,收起来,边道:“这么重视?”

    藏岭一愣,而后想来他是在说她的衣着妆容,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对啊,那几位可都是我喜欢得画手大大,必须重视。”

    男人笑了声,没接话。

    苏澄订的餐厅在工作室的那条步行街上,没一会儿车子就开到了。

    古香古色的木门,车子往里开,假山流水,亭台楼阁精致风雅。

    藏岭下了车,有些惊叹,外面那么小的门,进来之后却别有洞天。

    穿着旗袍的服务生引着他们往苏澄订好的包厢走去。

    旗袍的下摆随着她的走动婀娜多姿,顾以南眸子一扫而过。

    想起在美术馆遇到藏岭,她也穿着旗袍,他却没将她认出来。那种古典若泼墨烟雨的美,惊鸿一瞥。

    包厢在二楼,很大。

    苏澄早就到了,见到顾以南来笑着上前打招呼,包厢里本就落坐的人们也纷纷起身,男人高大的身形后一阵窸窸窣窣,探出个小脑袋来。

    水润无害的眼眸,高马尾,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周围一圈从长云选拔进青柏的老员工都知道,顾以南从不近女色,身边别说女人,连在办公室养的两只巴西龟都是公的,如今公司聚餐,却带了这么清纯可爱的女生过来。

    苏澄一愣,马上反应过来,笑着介绍:“这位是《青柠》的画手兼作者,让咱们《青柠》上市之前就大蹭热度的同志,她于《青柠》如今的成就可是功不可没啊。”

    苏澄一调侃,周围一圈人都哈哈大笑,给他们腾位置。

    有顾以南在旁边,没人不长眼敢去探寻顾总和这小姑娘的关系。

    精致的菜肴很快就一道道端了上来,盛放在雕花工艺瓷盘里。

    藏岭自落坐后就抬着张小脸环视四周,眼巴巴地,看看这个,不像,看看那个,带着个眼镜油光满面的,怎么可能是她的刺客大大!

    她偏了偏头,眼神蓦然一亮,斜对面一个男人正在垂着眼把玩着酒杯,旁边的人和他说着什么,他偏过头去听,眼尾上挑,笑起来有几分混不吝的样。

    待她伸长了脖子,还想看的更仔细时,眼前伸过来一只手,修长骨感,持着筷子,掠过她去夹菜。

    那只手臂刚巧挡住她的视线。

    藏岭急了,往左,那手也跟着往左。她往右,他也跟着往右。

    “你干什么呀!”小姑娘的声音软糯,明明是生气的语气却听着依旧乖得过分,与这一屋子的觥筹交错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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