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节来得晚,  在二月份中旬。

    除夕当天,藏岭收到了唐诗寄来的明信片,厚厚一摞,  用复古蓝马口铁半岛铁盒装着。

    过年的物流停滞,这本该是年前就到她的手里的快递。

    回到房间,藏岭就迫不及待的拆开。

    一共十张还有一封信笺,  是竖格的,右下角印着水墨图,  有淡淡的松香味。

    藏岭看完,笑了一声,  心中的担心也烟消云散。

    原来这妮子真的去游历祖国大好河山去了。

    明信片都是照片底图,  上面是满山瓢泼的风雨,寺庙的门柱前,  唐诗一身藕粉色的古风纱裙,双手合十,  闭目祈愿,  长发也被拉直,散落着,风雨扬起几缕,  烛火衬得她面容平静。

    藏岭眼眸眨了眨,  唐诗她,  是真真正正的放下了。

    手机突然震了震。

    她心跳加快,仿佛为了证明心中所想一样,  打开。

    【是唐诗不是宋词:妞儿,看到你快递签收了】

    【是唐诗不是宋词:怎么样?想爷了没?】

    看到那熟悉又嚣张的语气,  藏岭眼眶一热,  差点留下眼泪来。

    【羊崽子:你干嘛去了?你瞅瞅这些天我给你发了多少条微信,  你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羊崽子:你躲着苏澄就算了,竟然还躲着我】

    【是唐诗不是宋词:浔南的山区这边接连下了半个多月的暴雨,差点泥石流,手机一直没信号】

    【是唐诗不是宋词:妈妈的傻崽崽,真以为我会不联系你了啊?哈哈哈哈哈,不可能的昂,放心,你是妈妈最喜欢的崽崽,怎么可能不要你】

    【羊崽子:滚】

    【羊崽子:你去浔南了?那么远】

    【是唐诗不是宋词:嗯,下个地方去西北】

    藏岭正跪坐在地毯上,和唐诗聊天聊得兴致盎然,房门被人轻轻敲了三下。

    她头都没抬:“进。”

    房门被推开。

    顾以南进来就看到小姑娘丝毫没有防备的光着小脚丫坐在地毯上,屋子里暖气开得太足,她换了棉布睡裙,裙摆柔软散开,她小小一只,像坐在花蕊中的拇指姑娘。

    她笑得眉眼都眯起来,手指在手机上点来点去,不知道在和谁聊天,笑得那么开心。

    “和谁聊天呢?这么开心?”男人清冷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藏岭懵逼的一仰头,对上男人弯腰,自上而下看过来的湛蓝眼眸。

    她傻了眼:“你怎么来了?”

    顾以南的目光在她微涨的小嘴上停留了一瞬,说:“借个浴室。”

    她将脑袋正过来,看他:“客房的浴室坏了?”

    顾以南:“嗯。”

    他神色淡淡,看不出波澜。

    她点头:“那你去吧。”

    “好。”

    他抬手将外套脱下来,顺手搭在她的沙发上,修长的手指灵活探入领带,左右一扯,在白衬衫上带出几道皱褶,将男人清隽不失力量的身躯勾勒得完美。

    不知是不是开完视频会议,他今天的白衬衫外配了件深灰色的无袖马甲,袖子上带着龟背竹深绿的袖箍,严谨又禁欲。

    “咕咚”在旁边愣愣地看着的藏岭咽了口口水。

    顾以南视线在她呆滞的小脸上,轻笑一声,不打算提醒,将领带抽离出来,放在外套上。

    他手指顺着领口往下滑,解开马甲上第一颗黑色的纽扣。

    他的视线却落在她的脸上,湛蓝的眸子里荡漾起一丝涟漪。

    “看够了?”

    直到将马甲也叠放好,他才一挑眉,慢悠悠的来了一句。

    看啥?藏岭眼珠子都不灵活了,等意识过来自己盯着人家在脱衣服这件事不礼貌的时候,他身上就剩一件规整的白衬衫了,隐约可见其肌理结实。

    “没没没”她连忙摆手。

    “原来没看够啊。”他若有所思地攒起眉,唇角却是愉悦的弧度。

    “不是,看够了看够了。”她越解释越乱,最后索性肩膀一耷拉,放弃挣扎:“就看了一小眼,又没占你便宜。”

    正嘟囔着,眼前的一暗,顾以南靠过来,藏岭下意识就把身子往后缩了缩。

    顾以南很有绅士风度的停住了,唇角啜笑:“让你占便宜,好不好?”

    藏岭浑身僵硬一瞬。

    虽然他们之间的心意已经开诚布公坦诚性对,他却格外有耐心地顺应着她那点女生的小矜持循序渐进着来,并没有操之过急,也没有这样暗示性意味强烈的对话。

    等藏岭回过神来,发现浴室的门已经关上,里面传来“哗啦啦”地水声。

    【是唐诗不是宋词:车子一会儿进山了,可能会没信号】

    【是唐诗不是宋词:等下学期开学我可能直接跟着教授去英国了】

    【是唐诗不是宋词:亲一口妈妈的崽崽,来年见!】

    藏岭回过神来,和唐诗的聊天框里只剩下这两行字。

    藏岭不由想起苏澄南江离开时的背影,他们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唐诗的母亲已经去世。

    她现在真的就像风一样,来去自如,了无牵挂。

    浴室里的水声“哗啦啦”直响,顾以南的衣服叠得规整放在沙发上,空气中若有似无带着淡淡的琥珀木香气。

    藏岭的鼻翼扇动几下,不知为何,莫名觉得这淡淡的苦香味好闻极了,像雨过天晴后的松树林,被太阳光照耀着。

    情不自禁,还想要再近一点点。

    她像松林里来回跳跃寻觅食物的小松鼠一样,将头凑过去,鼻尖贴在他的马甲上,柔软冰凉的面料让她晃而醒悟过来。

    她心虚地望了眼浴室的方向,暗暗懊恼自己怎么做出这么变态的行为,抓着人家的衣服闻。

    恰好浴室磨砂门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的人影,虽然模糊,但是依旧可以看出男人颀长挺拔的轮廓。

    藏岭不禁脸颊微微发红,脑海里的画面不可抑止想起在裕华国际,帮他抹药的画面,想到他冷白色的皮肤,被温暖的水流冲洗过。

    不行,不能再想了,她晃了晃脑袋,保持清醒。

    藏岭啊藏岭,你怎么像个女流氓一样。

    她脸颊,耳垂一想到那个画面就烫的不行,伸出手扇了扇也带不来丝毫凉意。

    她索性换了衣服,下了楼。

    凛冬的凉风吹来,让她发烫的脸颊稍稍降了温度。

    院子里一片热闹,在南江,除夕这天要例行扫巡,也就是大扫除。

    张嫂早就找到干净的稻草和青蒿,用麻绳扎紧,贴上红纸做成了扫帚。

    “张姨。”藏岭穿着雪地靴跑过来,“我帮你吧。”

    小姑娘穿了粉色的斗篷,外面缀了一层雪白的獭兔毛边,前面还垂下来两个小雪球,可爱极了。

    两人一起坐在小竹凳上扎扫帚,然后将院子里的积雪扫成两堆。

    屋子里时不时传来陈玉和藏叶的笑声,还有电视机里小品的声音,热热闹闹的。

    藏岭经过客厅时,看到陈玉坐在藏叶旁边和老爷子说着什么,把藏叶逗得哈哈大笑,藏白杰在旁边边剥瓜子边跟着笑。

    其乐融融的景象。

    藏岭飞快的垂下眼睛,跟着张嫂去厨房帮忙。

    她不禁想起曾经,父母去世,无人收留。曾经因为藏南而阿谀奉承的各路亲戚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甚至亲姑姑藏白杰都不愿意收留她,只有藏叶,笑呵呵牵着她的手,带她回家。

    她无数次的梦见到最后藏叶也不要她了,没人收留她。于是,在藏家的每一天,她都过得心惊胆战,如履薄冰,不敢惹出一点麻烦。甚至在吃饭时,保姆为她盛的饭,她都硬塞进去,一粒米都不敢剩。

    后来还是藏叶发现小姑娘被撑得去厕所吐了个天昏地暗,这才让保姆在盛饭时给她少盛。

    初来乍到时,陈玉和藏白杰不喜欢她,甚至在高中里,陈玉带着梅兰竹菊欺负她,孤立她,她也只是苦苦隐忍,不敢告诉藏叶。

    她怕藏叶会觉得这是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怕藏叶说她不懂事,怕爷爷也不要她了。

    她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明明他们才应该是一家人。

    如果藏叶不把她领回来,那藏叶的疼爱会全部给了陈玉,疼爱这唯一的外甥女,而不是她。

    她的出现,分走了藏叶的爱。

    她从来都不是被偏爱的那个。

    因为母亲出身低微的原因,其实藏家一直都不曾接受藏南和林淑华的婚事,两人在东城偷偷领了结婚证,藏南就因为工作原因去了西部。

    而藏家一直不曾接受林淑华,连带着不接受藏岭。

    当时林淑华为了带藏岭辞去工作,而藏南远在西部,连电话联系都成问题。

    藏岭默默的低着头,如果她的母亲没有去世,她是不该来到藏家的,也不该分走藏叶的宠爱。

    “泠泠,来尝尝,我蒸的年糕熟了没?”张嫂已经揭开了蒸屉盖子,白色热气在厨房里萦绕。

    南江的习俗,除夕的午饭要吃红团蒸年糕,寓意着来年红红火火,团团圆圆。

    张嫂给藏岭先盛了一个,红色年糕做成桃子的形状,放在小碗里。

    “快去屋子里歇着吧。”张嫂推着她,让她去客厅和藏叶他们一起歇着,怕油烟气熏着这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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