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人睡着,苍连月走到屋外。夜晚的风吹得她的衣袍猎猎作响。她向前几步,站在了庭院中央。
头顶的月亮不知何时藏到了云中,繁盛的星光落下。
“如心出发没?”苍连月轻声开口。
她记得几日前如心已经完成了成年任务。
月影点头,“正往这赶呢。”
苍连月紧锁的眉头松了一些,转头问,“今儿到底怎么回事。”
“抱歉,小姐。”落羽摇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苍连月看着人。
“大夫郎来过,走的时候神色……很慌张。”落羽不敢说的太过,毕竟是猜忌主家的话。
苍连月一顿,有些愕然。
这难道是大姐夫教了什么。
她摇摇头没再多说,“去休息吧。”
第二日。
司徒陌睁开眼睛,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司徒陌抿着唇,慢慢伸出手。
床上还有些温度。
司徒陌瞬间坐了起来,“妻主呢?”
“正准备出……”
砰!
安然的话还没说完,大门就被司徒陌打开。
司徒陌赤着双脚,穿着亵衣、亵裤就跑了出来,“妻主!”
都快走出院子的苍连月回头,愣住,苍连月身旁的月影瞬间闭眼转身。
“怎么就这么跑出来了!”苍连月斥道,上前几步将人拎了起来,“外衣也不穿,鞋子也不穿,想着凉不成。”
司徒陌蹬着四肢,“您,您去哪?”
“回屋!”简直气不打一出来,苍连月将人拎进屋,所过之处,所有丫鬟简直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个瞎子。
砰!
苍连月将人扔上床,蒙上被子,她抱着手臂冷冷的看着司徒陌,“说吧,你到底怎么回事?”
真不知道大姐夫给这小家伙教了些什么东西。
司徒陌从被子里钻出来,寒意被温暖的被子驱散了不少,司徒陌又往里缩了缩,“您去哪?”
“花楼。”
“我也去。”
两人的话几乎同时响起。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半响,苍连月挑眉,“你确定?”
司徒陌抠着被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竟是点了下头,“嗯。”
男子去花楼,这要是别人家定是被妻主厌恶的,可苍连月却只是摸着下巴,露出兴味的光,“好啊。”
司徒陌抖了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苍连月,见人只是坐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他。
司徒陌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的试探道:“那个,那个您能稍稍等我一下吗?”
“好啊。”苍连月回答的那叫一个爽快。
“……”
司徒陌让安然从屋外翻出一个还带着泥土的木箱子,打开箱子,苍连月表情平平,没有任何变化。
司徒陌抿了抿唇,坐到梳妆台前。
易容。
小半个时辰后,一个面容普通的小姑娘站了起来。
苍连月弯起眸子,“落羽。”
落羽从屋外走了进来,看见突然出现的小姑娘,她愣了一下,可再看那小姑娘穿的,落羽恍然,匆匆撇开视线。
“去拿套合适的裙子来,再拿几件首饰。”
司徒陌垂着眸子。
“怎么不给自己画漂亮点。”苍连月上前捏住司徒陌的下巴仔细的打量着。
“您,不问么?”司徒陌睫毛微颤。
“问什么?”
“问……”司徒陌移开视线。
苍连月笑了起来,“对了,一直忘了告诉你,你总去的百药斋是我的,下回想去,直接去就好了。”
司徒陌愣住,隐在易容之下的脸变得苍白起来,“您,您说什么,郎不懂。”
“啧。”苍连月摇头,“不懂就不懂吧,反正以后别再让他易容成你了。”手指着一旁的安然,看的她想一巴掌拍死。
安然吓得腿一软,跪了下去。
简直不打自招。
司徒陌紧握的拳头松开,卸力一般退后一步,也要跪下,“对……”
人被拦住,苍连月翻出一块漆黑的令牌,“这个给你。”
司徒陌看去,令牌很简单,只有一个月字。
“以后去百药斋,把这个给掌柜的看。”将令牌放进司徒陌的手里,“你喜欢这些就去学,现在的府医是我的人,想学什么你就去问她,嗯……以后再给你找个厉害的师父。”
司徒陌张了张嘴,千万心思在心头转了一圈,他最终只是轻声说道:“谢谢妻主。”
可当两人坐上马车,驶过花柳街时,司徒陌看着眼前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花楼,他眼底刚刚升起的些微光亮再次沉寂。
“三小姐,您来了啊,今儿怎么晚了这些许时间,可是叫哥哥好等啊。”花楼哥哥扭着小腰快步走来。
苍连月一把揽住司徒陌,笑道:“带妹妹来尝尝鲜。”
哥哥看去,淡粉色的长裙上绣着翩纤的蝴蝶,女孩样貌普通却也算秀气,在这长裙的衬托下竟然显得格外的乖巧。
不像个小姐,倒像是个软软糯糯的小公子。
哥哥眼睛一亮,一张风韵犹存的脸笑成了一朵花,“放心吧,三小姐,哥哥了解。”
苍连月颔首,揽着司徒陌上了墨竹阁。
墨竹早已站在门口候着了,这是他想尽办法重得的机会,他再不敢生出什么心思,哪怕有,墨竹也将它们深深的藏在心中,低垂着眉眼,恭恭敬敬的等着苍连月。
苍连月并没有看墨竹,只是揽着司徒陌走进屋里。
好酒好菜随着苍连月落坐,被一群只着轻纱的男孩送了上来。
苍连月随意的看着,歪头,“小陌,有喜欢的吗?”
司徒陌一僵,死死的抿着唇。
苍连月勾唇,“是你嚷着我带你来的,怎么,后悔了?”
司徒陌握紧拳头,瞬间抬头,一双在消瘦的脸上看起来格外大的眸子大睁着,直勾勾的看向一个个小男孩。
小男孩们全都年纪不大,可那一双双眸子却格外的勾人。
“有喜欢的吗?”
司徒陌瞥开视线。
苍连月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接过墨竹递上的酒水灌入口中,“既然不喜欢,哥哥,换。”
一批一批的人进来,又一批一批的人出去。
苍连月大有一种司徒陌不选就这么一直换下去的感觉。
司徒陌死死的咬着牙,半响,抬起手指,随意的指向一个年纪最小的孩子。
看着也就四五岁。
“呦,小陌原来喜欢这样的。”伸伸手,小孩颤颤巍巍的走过来。
苍连月伸手摸了摸小孩的脑袋,“去,让小姐姐开心,姐姐给你买糖吃。”
小孩眼睛一亮,小脑袋狠狠的点了点,小心翼翼的接近司徒陌,学着哥哥们的样子,将一双小手伸向司徒陌。
司徒陌浑身僵硬,看的苍连月眉眼弯弯。
墨竹指尖一颤,酒水洒落了些许,带笑的眉眼敛去笑意,苍连月看向墨竹。
墨竹紧了紧手指,最终强撑着露出一个明艳的笑,“三小姐,奴喂您。”
像极了花楼中的哥儿们极力讨好恩客的样子。
苍连月收回视线,吞下墨竹喂来的葡萄,注意力再度落在司徒陌的身上。
他僵着身子躲着小孩的手,可小孩仿佛为了吃糖,一个劲的想要司徒陌开心。
“你,你别动!”司徒陌忍无可忍,咬牙说道。
小孩一个激灵,立马不动了,那可爱的小脸煞白一片,一双眸子泛起红晕,眼看着就要哭起来了。
司徒陌抿了抿唇,又软了语气,“那个,你叫什么?”
小孩眼睛一亮,笑弯了眼睛,“奴,奴叫铃兰。”
司徒陌一怔,指尖颤了颤,微垂下眸子后又抬了起来,轻声问,“你这么小怎么就来……”话没说出口,可屋里的人,哪怕是铃兰都明白司徒陌的意思。
花楼哥哥讪讪一笑,刚想开口,却被司徒陌瞥来的视线震住,讷讷的不敢言语了。
“奴求着哥哥让奴过来的。”铃兰回答。
司徒陌蹙眉,“为什么?”
“爹爹病了,奴给爹爹挣药钱。”
司徒陌一愣,看着眼前的小孩,小孩胖乎乎的,很明显在这花楼中被养的很好。
司徒陌看向花楼哥哥。
花楼哥哥踟蹰了一下解释,“铃兰是我们楼里哥儿的孩子,小姐您也知道,我们为了让恩客们满意总是用药的,身子一个个的也都坏的差不多了,白茶还……哦,白茶就是铃兰的爹爹,他还非要生下铃兰,说什么也不听,这身子就更糟了,前几日接了个老主顾,差点……唉,铃兰也是想他爹爹好过点,您,您要是不满意铃兰,哥哥在给您换。”
“没有不满意。”司徒陌看向铃兰,轻声问,“那铃兰会些什么?”
铃兰很敏感,花楼哥哥战战兢兢的解释让他有些害怕,这时候小手抓着衣角小心翼翼的开口,“铃兰会念小诗。”
“铃兰,称奴。”花楼哥哥斥道。
“啊。”
噗通!
铃兰跪了下来,“奴,奴会念小诗。”
“那念一首吧。”
“是。”小孩深吸一口气,稚嫩的嗓音在这墨竹阁中缓缓流淌,“
相逢烟雨朱阁中,
锦翠琉璃换金屋。
红花绿柳送君离,
庭前落雪盼君归。
哪知,
红烛落尽,
花颜殤却,
空盼枯树奂新芽。
却只得一个新人连理,
独留追思。
空,空,空
……”
苍连月蹙眉。
墨竹轻声道:“白茶作的,当年白茶省吃俭用,一年恨不得全能接了客人才将铃兰的母亲供成了秀才,如今那人……”
墨竹满脸的讽刺还有那种无能为力的颓然,“却早已娶夫生女,再也没看过白茶一眼。若非哥哥念着旧情,心疼白茶,一直照拂着,白茶父子二人根本活不到现在。”
苍连月点头,转而挑眉,“你如今到念着哥哥的好了。”
墨竹尴尬,“以前是奴不懂事。”
“如今懂了倒也不晚。”转回视线,司徒陌已经拉着铃兰坐回了椅子,“小陌,如何?”
司徒陌垂着眸子,“很可爱的孩子,我很开心。”他还记得苍连月说的。
苍连月深深的看了司徒陌一眼,“赏。”
落羽将一张银票递给了花楼哥哥,花楼哥哥瞬间笑成了朵花,“铃兰,白茶的药钱够了,还不给小姐磕头。”
“谢,谢谢小姐。”铃兰跪了下来,咚咚咚的一个劲的磕头。
司徒陌抿着唇,没有动作。
苍连月勾唇,“小铃兰。”
小脑袋抬起,额头红彤彤的冒着血花。
“你过来。”苍连月招手。
铃兰头嗑的有点迷糊,晃晃悠悠的跑过去。
“诺,这是给你的,买糖吃。”一粒碎银子放到了铃兰胖乎乎的小手中。
铃兰下意识的攥紧,模糊的视线中,苍连月明艳的脸美的比他见过的花魁哥哥还要出色好多,铃兰笑弯了眼睛,“谢谢仙女姐姐!”
“噗,哈哈,哈哈哈哈。”苍连月大笑出声,挥手让花楼哥哥将昏过去的小孩抱走,“看够没?”
明显在问司徒陌。
司徒陌一愣,点头。
“行,那回去吧。”
司徒陌又是一愣。
“怎么,不想走?”
“没,没有。”连忙站起来跟在苍连月的后面。
只是刚到楼梯口,一人就迎面而来。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