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同学转身离开,钟毓依旧躺着不敢动,他其实很想起身去送一送,或者站在窗边看他离开。

    可是他好害怕,怕哥哥跟他把话说明白了,说一切结束了,不要再见了。

    怕那一个背影就成了最后的记忆。

    贺兰哥哥离开了,他却一直还在吃着哥哥的红利,平地蹦出一位资深大佬出面来帮他。

    解约金重新谈了,和平友好的说了再见,这几年几乎没被人正眼看过,临走还能跟老板握一次手,很看得起他的说:“有机会再合作。”

    虽然没什么名气,也没拿得出手的作品,他还是在大佬的建议下成立了自己的个人工作室,就连甲乙丙都是签合同转为雇佣关系。之后大佬又给他拉了一些资源,虽然五五分的抽成很重,但他也终于有得选了。

    没多久他就被一个剧组面试上了,破天荒的拿了男二的剧本。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打过招呼,大家都对他很客气,不再是“喂”“那谁”“小靓仔”或者更加歧视性的称呼,张口闭口都是“钟老师”。

    住进了五星级,盒饭也是主演的待遇,这种境遇还叫他不适应了几天。但很快正式开拍,他就沉下心来了,原来这是个很靠谱的剧组,还真就名副其实。不管机会怎么来的,他一定要抓住。

    贺兰同学的生活还是如常的充实而忙碌,七天培训回来后,钟离约了他,他到底还是成了东吴的东家,并且继续担任技术总监这项职务。

    东吴没上市,当初入股的时候就说定了,股东只分红,决策的事不参合。俞中正依旧是大掌柜,除了老板换了,决策层基本没动。

    钟离被外调了,下基层,一心想做出成绩的他忙的后面再没看见人影,不忍什么事都等他来,有些急需给出答复的贺兰同学也就拍板了。

    真要贺兰同学上,他也能撑住场面,跟高层们能斡旋,也开过员工大会,几百人的大堂,他一开嗓子落针可闻。

    金主爸爸的待遇果然比传道授业解惑的老师高,学生再怎么视他为大神,两下混熟了还是一样的会跟他嘻嘻哈哈没大没小。

    但当老板,在很多人眼里就是衣食父母,是展现理想与抱负的阶梯,他要学的全是术,已无关专业。钟离一来电话,他一股脑的都在倒苦水,又要钟离来手把手的教他做人做事。

    新房安家的时候钟离没回来,但贺兰同学也没敷衍了事,除了请朱云和钟笑然,同事也叫了几个。

    本来他和老俞他们几个都不熟,但现在不能再生疏了,既然名义上成了老板,人情世故少不了。

    他们实验室的小袁挺会来事,依旧叫着贺兰同学头儿长头儿短,马屁拍得恰到好处叫人舒适,也能帮贺兰同学承担一点社交疲劳。

    说要请客的也不能只是客套话,顺便把那位学弟也邀来,还有两个先前一起做项目的某大学生,年轻人多了,热闹有朝气,也有话题聊。

    贺兰同学既不收礼也没去饭店,就在他的新家,小厨神亲自下厨,提前几天就拟定菜单准备材料,当天更是早上五点钟就去了大菜场,抢最鲜的海鲜河鲜和还带着体温的猪牛肉。

    姿态如此,诚意十足,弄得老俞他们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钟离要是这样,他们得要诚惶诚恐,吃出断头饭的感觉了。

    贺总一点都不掩饰他是假老板的事实,为人依旧谦逊低调,下达的旨意他们也猜出是钟老板的意思。虽然还在兼顾技术上的事,但他们明白贺总对学术的执着,也已经知道他在忙着重回校园的事。

    这个新东家几乎确定不会掌权,那么俞中正的位置就能坐踏实,其他人望风而动,也知道该怎么站队。他们看小袁陪忙的热热呼呼,只感叹小青年到底是年轻啊!

    客厅大,一张桌子坐十个人也绰绰有余,贺兰同学的厨艺发挥稳定,招呼人吃的菜谈不上惊艳全场,但也绝对抗打,即便各怀心思也能吃的愉悦,佩服贺总小男人的理想。

    结束时,本来朱云带着钟笑然是想多留一会儿的,但贺兰同学的那位学弟也不急着走,还有那位小袁,太殷勤。话不方便多说,她待晚了也不合适,所以就先走了。

    学弟跟贺兰同学聊着他们院里的事,还讲他们那来了个十八岁的神童,贺兰同学问神童是否真材实料,学弟笑得意味不明,他也就不逼着人家说了。不能否认神童真的有,但许多揠苗助长出来的,缺失了太多。

    学弟帮着收拾,贺兰同学也没阻拦,看他酒喝的有些上脸,又单独煮了甜汤。

    小袁开车送了老俞他又回来了,贺兰同学一开门,虽然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机灵的小袁还是察觉了头儿对自己的赞赏。看见煮的赤豆元宵,他也囔囔着要吃,贺兰同学很好说话,将一大碗分成了两小碗,目光看着两位都像长辈对小孩,竟然温和的有那么丝慈祥。

    学弟从帝都来,贺兰同学邀请他的时候他欣然应邀了,不知道他此次是专程还是顺道,也不好意思问,尤其是方才他们两人独处时。

    学弟开玩笑的说晚上他不走了,要陪学长,小袁立马也用玩笑的口吻回道:“那怎么行呢,头儿的新房就算要领也是带个美女来住。”

    贺兰同学也笑说:“我是单一格调,喜欢享受孤独。”

    学弟的试探没有得到回应,小袁把他送走了,贺兰同学继续将屋子打扫干净,桌椅归位,洗了澡后在外面的阳台坐了会儿。

    初夏晚风吹的人毛孔都倦了,抬头看天,城市的夜空,难得见月几乎无星,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是飞机灯。

    他才不是格调单一的孤独者,身下坐着的美人榻也不是他的品味。

    钟离打电话来他正准备回屋,接起后他又坐下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瞎聊,其实笑得还挺开心的,可是钟离突然认真的说:“你去玩儿吧,要么尝试找一个。”

    找一个是不可能了,对他来说找一个看对眼的都很难,至于玩儿,贺兰同学安静了片刻,回了一句:“好啊。”

    回房后他就下载了某些同性交友软件,填了资料,用了真实的头像。一开始也就随便看看,后面几天他也会跟人聊,别人找他一样不拒,他本来就幽默风趣又很会体谅人,网上瞎侃也就荤素不忌照单全收。

    钟离不在,没人给他壮胆,他不敢出去,但就算钟离回来,大概也不会陪他去那种地方,见那一类人的。也并非是歧视,钟离只是不想把自己的兰兰规划到与他无关的另一类去。

    贺兰同学后来聊了个能聊得来的,和他差不多的年纪,本意只是随性勾搭,对方只想吃快餐。可贺兰同学顾虑多,总岔话题,也不知道怎么就聊到生命科学,然后就由聊骚谈到了正经学术。

    对方明显要大方的多,自报家门,就是某大的讲师,但没透露的太具体。随着话题的深入,贺兰同学也渐渐放下了戒备,最终答应了见面。

    见面那天已经到了七月底,在一个星期六的下午,不早不晚的下午茶时间。他们约在了一家很有创意的小咖啡店,店里还有个姑娘在弹吉他,慵懒的打发时光。

    那人出现的时候贺兰同学意外了一下,有些超出他的设想。对方高高瘦瘦,戴着金属框架的眼镜,也挺白净的,身上有一股清新的青草味。冲他笑着打招呼时不知道是不是有意释放信号,有那么一丝斯文败类的味儿,但分寸把握的很好,贺兰同学不反感也没觉得被冒犯到。

    面都见了,贺兰同学也要坦诚一点了,抛开虚拟名,他给人家送上了自己的名片。只可惜还是以前的,名头依旧仅仅是东吴的技术总监。

    对方双手接过,低头看了一眼说道:“贺兰这个姓氏算少见了,恰好我听说过一位也叫贺兰信。”

    贺兰同学客气的淡淡一笑:“哦,荣幸。”

    “不知道为什么我见到你的时候将你和那人重合了,是《xx》和《xxx》的作者,我那年毕业论文就是在论证他的猜想,虽然也没成功,但我成功拿到学位了。”

    贺兰同学的笑容更大了一点:“不才,还真是鄙人呢!”

    那人脸上抑制不住的惊讶,也不知是贺兰同学承认的话还是他不经意露出的小虎牙。

    “可你……”很年轻啊,成为传奇的时候又是怎样的青春?

    “惭愧,也是捷径走的多。”贺兰同学并不藏着掖着,用朴实的话语简单介绍了他非凡的经历。

    对方也拿出诚意,告诉了贺兰同学的姓名,魏思雨,就是某大的生命学讲师,贺兰同学当老师的那年他才出师,同龄人却是前辈了。只是疑惑,明明还抱以热忱,再往前多走一步,他就能冠以“家”的称呼了,不知道为什么要换条路?

    贺兰同学依旧大大方方,并不针砭时弊,对他如今的事业一样的热爱,且表达对铜臭的不抗拒。适当追求物质生活不算低级,他不是学痴,更享受生活的本质,一汤一饭踏实安稳。

    一个下午两人聊了很多,话匣子打开,魏思雨说到了他不知天高地厚的轻狂年少,相比于贺兰同学单一的学霸之路,他则充满了缤纷的色彩。

    这样的话题不得不把贺兰同学拉回他的年少,说起来也是不可思议,他有一天会跟一个九分陌生的人聊起他的离离。

    贺兰同学虽然都是冠以朋友的头衔,但聪颖的魏思雨怎么会不明白这种朋友的意义,问起这位朋友现下何处,贺兰同学简单一句:“为人民服务。”

    魏思雨笑了。

    贺兰同学也跟着他笑了起来。

    贺兰同学本身大概更让魏思雨意外,这人斯斯文文,举止透着极高的教养,谈吐叫人如沐春风。他才觉得惭愧,想到之前撩人家的话,简直不堪入耳。

    但今日的见面不是为了聊专业学术谈人生理想。天慢慢的黑了,小咖啡馆里的客人不少却维持着那份悠然的格调,后来点的咖啡里含度数不低的酒精,魏思雨的提议,贺兰同学没有拒绝。

    两杯下去,贺兰同学的脸上添了红晕。正经色淡去,即便没有那种风情,可他看上去很温顺,双眼像浸在冰水中的玻璃,冷淡却又叫人惊心。

    差不多了,魏思雨问他:“走吗?”

    贺兰同学点点头,起身跟着他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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