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用巨石切断了精兵与他们二人之间的联系。

    秦恪之仰头望了一眼山崖之上箭矢射来的方向,当机立断道:“上马!”

    他吹了一声响哨,逐影便立马带着影来奔过来。

    褚绥宁利落地翻身上马,随秦恪之一道往深处密林的方向疾驰而去。

    耳边擦过凛冽的风,吹得脸颊都有些发疼。褚绥宁握住缰绳的手微微收紧,掌心浸出了点湿意。

    似乎还能听见自己加快的心跳声。

    说不害怕都是假的。

    褚绥宁虽然习武,在皇宫之中却一惯过的都是养尊处优的生活,哪怕出行,也有重重侍卫环伺护驾。

    这样危险的生死搏杀,还是头一次面对。

    褚绥宁不想在这种境况下拖了秦恪之后腿,只能死命握紧缰绳跟上他的速度。

    秦恪之突然收缓了马势,一个错身间两匹马儿就已经对调了位置。

    褚绥宁回头道:“你……”

    “继续朝前。”秦恪之沉声道,“我来断后。”

    他的指尖不知何时夹了枚细长而尖锐的镖,剑眉拧紧,望向身后的眼神十分阴鸷。

    伴着破风声一道的,还有这枚同时朝某处方向甩去的铁镖。

    铁镖就倏然之间无声没入身后追击其中一人的眉心,那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便从马上坠了下去。

    秦恪之呼吸微沉,盯紧其余人隐在林中若隐若现的身影随时准备下一次出手。

    他神情专注又带着狠色,浑身气势蓄势待发犹如绷紧的弓弦。

    身后不断有重物倒地的闷响声传来,褚绥宁看着追击的黑衣蒙面人在一个个不断减少,不由松下一口气来。

    两人将身后追兵甩开一段距离,奔入更易遮蔽身形的密林中,褚绥宁盯住秦恪之指尖的银色暗芒道:“你这东西……是自己打造的?”

    在这般境况下,弓与剑能起到的作用皆不如这枚小巧的铁镖。

    秦恪之腕力过人,手法极准,几个来回便令得对方接连损失了几个部下。对方心生忌惮,追击的速度也放得缓了些。

    “从前在军中见有人用过,按着自己的习惯做了改动,重新绘制图纸遣工匠打造的。”秦恪之在掌中掂了下最后余下的三枚,金属之间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公主如果有兴趣,待回了朔城臣替你重新寻种更轻便的。”

    他手上的这种有些沉重,又全凭腕力射出,并不适合女子使用。

    他的库房中还有另一种用途相当的飞针,攻击力弱上一些,射程却还要更远。

    给褚绥宁带在身上,有备无患也好。

    褚绥宁不跟他客气,颔首道:“那你教我怎么用。”

    秦恪之“嗯”了声,眉心微蹙观察着四周的地势。

    他对此处并不熟悉,但也能大致判断出最为有利的方向。

    “你有没有发现,他们并不想伤人?”褚绥宁紧挨着秦恪之,方才一路疾驰过后,心中渐渐平静下来,“似乎……更想要活的?”

    秦恪之沉黑眸中隐有怒色,嗤笑道:“活的,我自然也想要。”

    他对北代并没有十足信任,先前已亲自带人仔细搜查过这片猎场所有可能设伏的位置并且暗中着人做好了安排。

    如此这般还是出了事,那便说明很大可能是北代内部混进了细作。

    利用漏洞避开他们的搜查,并且得知了北山猎场用于围猎的范围。这里的整片山脉都是猎场,若不提前知悉,想要找到他们的踪迹并且提前设伏,简直就是难如登天的事。

    秦恪之言简意赅向褚绥宁解释了几句。

    他们料到了狩猎场上会有这么一出,但没料到对方的后手。

    只有先从这里出去确保他们的安全,抓了今日伏击之人的活口来拷问,才能拔出藏在身侧的隐患。

    秦恪之大致回忆了下搜查时所见的地形,略一思索道:“我们朝前走,那里的崖壁不算陡峭,可以绕出去。”

    不能在这里耽误太多时间。

    对方想要不被提前发现踪迹,前来伏击的人不能太多。

    而用巨石阻断谷口时必然会被迫留下一部分兵力与他们的人缠斗,追上来的人数就注定不会过多。

    并且正如褚绥宁所说,对方一开始的杀意并不明显,甚至更想要活捉了他们。

    时间拖得越久,目的迟迟不能达成,就越会有狗急跳墙的可能。

    秦恪之与褚绥宁毕竟势弱,况且……他侧头,看了看褚绥宁轮廓柔美的侧脸。

    秦恪之自己无惧以身犯险,但无论于公还是于似,他都不能带着襄阳公主去冒这个险。

    逐影常年跟随秦恪之征战,对这般境况驾轻就熟,影来却不能同它相比,逐渐显出有些吃力来。

    而就在此时,身后追击的马蹄声渐近。

    对方似乎正如秦恪之所想,有些急躁地开始逼近了。

    秦恪之在这时反而十分镇定,仍然像方才一样落后两步为褚绥宁断后,按着影来的速度控制好逐影的奔势。

    他一剑挡开自身后射来的羽箭,这箭从耳廓擦过,钉入旁侧树干之中。

    褚绥宁眼神瞥过,瞳孔便猛地一缩。

    她下意识勒住缰绳止住马势,动作来得太急,影来被迫长长尖锐地嘶鸣了一声,高高扬起前蹄。

    秦恪之一惊,随之停住动作。

    “怎么了?”他道。

    褚绥宁一把将羽箭拔出,因着钉入得太深,白嫩的掌心顿时出现一条红痕。

    她却浑然未觉疼痛,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掌中这枚十分普通的箭头。

    这一番停顿,身后追击的人马也赶了上来。

    秦恪之不便在此追问这枚箭头有何异样,却知道褚绥宁此举必然事出有因。他用最后的三枚铁镖解决了最近的三人,反手挡开一剑,沉声道:“先将东西收好,有问题随后再查。”

    褚绥宁道:“嗯。”

    她将箭头拔下收入怀中,目光之中渐渐有些发凉。

    身后追来的人数渐多,褚绥宁单手握紧掌中剑柄低声道:“寻个机会,再抢一把他们手中的剑过来。”

    秦恪之微微点头,手上攻势一时凌厉起来。

    追击的人马拖慢了他们的速度,若是一直在此处与之纠缠,那支援救驾的的精兵就难以寻找到他们的踪迹。

    褚绥宁侧身避开凌空而来的一剑,随手取了腰间一枚玉佩,掷去挡开一枚朝秦恪之后背而去的暗箭。

    “铿”地一声,玉佩被撞飞,在地面摔得四分五裂。

    那枚暗箭也偏开了方向,射入泥地之中。

    褚绥宁看也没看那枚玉佩,只道:“当心。”

    以秦恪之的身手想要突围不成问题,只是因为还有褚绥宁在,他的动作也变得格外谨慎。

    护驾不力一旦朝廷追责,他们此来的一行人没有谁能被幸免。

    秦恪之本可以很轻易侧身避开。

    可一旦他闪避开,就将身后的褚绥宁完全暴露在了危险下。

    他微微勾了下唇,“多谢。”

    褚绥宁失笑。

    明明在身前奋力为她挡下危险的人是他。

    秦恪之将她护得严严实实,哪怕自己会受伤无法也没有躲避开,让对方有伤到褚绥宁的可乘之机。

    她只是帮他挡下了一击而已,若要道谢,她欠秦恪之的岂不是更多。

    眼见对方松懈的瞬间,秦恪之剑尖一挑,一抹银色暗芒便转了方向,直向褚绥宁而来。

    秦恪之道:“接住!”

    剑柄被褚绥宁稳稳接在手中。

    入手一沉,并无出奇之处的长剑反而出乎意料地沉重。

    “或许我并没有猜错。”褚绥宁细细看了几眼,微阖了眼帘,神色不由有些难看,“箭头与剑身的铸造方法都十分眼熟,我曾在京城见过。”

    这话中含义叫秦恪之一惊。

    他道:“是在何处?”

    褚绥宁冷笑道:“去岁春猎场上,我误拿了齐王的猎物。”

    可若这批兵器是出齐王之手,为何又会出现在追击他们的人手中。

    除非与南虢有所牵扯不仅有北二十九部,其中还有齐王的手笔。

    “但我无法确认,只有将这两样东西带回京城秘密交给兵部可信之人前去查探。”褚绥宁道,“若是真的,只怕……”

    只怕京中就要变天了。

    现下牵扯出的东西已经不是褚绥宁一人之力能够解决得了的,她此行出来与北代会谈并摸清他们境况与态度的目的已经达成,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回京,将一路发现尽数报给褚祁云知晓才是。

    任何一件事都耽误不得。

    褚绥宁一时垂眸沉思放松了警惕,未曾注意到身侧有一人已经持剑向她刺来,待秦恪之发觉时,那剑已至近前。

    秦恪之脑中刹时空白了一瞬。

    他想也没想,倾身过去为褚绥宁挡了这一剑。

    所幸他反应还算及时,只是伤了左臂,不算致命。

    几乎在这同时,秦恪之掌中的剑刺入那人腹下三寸,了结了他的性命。

    伤处血肉狰狞,温热的血液缓缓渗出,在玄色衣裳上不算显眼,却有几滴溅到了褚绥宁的手背上。

    一点殷红落在白皙肌肤之上,刺目异常。

    秦恪之还没来得及说句什么,褚绥宁却是一颤。

    那抹殷红顺势滑落下去,在褚绥宁的手背上留下一条血痕。这血明明没什么温度,却又仿佛十分灼热,褚绥宁咬唇道:“你……”

    “嘘。”秦恪之粗暴地推开朝他倒下这名黑衣人,凝神仔细听了下身后的动静,“剩余的人不多了,前头有处不陡的山坡,待会用马将人引开,我们从侧面出去。”

    褚绥宁有些迟疑,“那马会不会……”

    “不会。”秦恪之安抚道,“逐影识途,会带着影来安全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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